“你何必呢。”夏沫輕聲呢喃,像是在問梅如令,又像是在問自己。
“那我可以爲你做些什麼呢?”半晌,夏沫收起了自己的思緒,問梅如令。
“你有沒有發現,你跟我的眼睛長的一模一樣?”梅如令忽的湊到夏沫的跟前,嚇了她一跳。她緊緊地盯着夏沫的眼睛,好像要把她看進心裡一樣。
夏沫這才仔細端詳起她梅如令的眼睛。可根本看不出與自己的哪裡相同。除了都是一樣的大之外。
看到夏沫無動於衷的樣子,梅如令就知道夏沫並沒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搖了搖頭,又退後一點。
“罷了罷了,這也沒所謂。”
夏沫一臉不明所以地看着梅如令,而後者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過了半天,她纔好像想起什麼一樣,擡起頭問夏沫:
“你不會以爲我是鬼吧?”
不知爲何,夏沫聽到這個問題的第一反映竟然是覺得好笑。她果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難不成你是人啊?”夏沫看着這個漂浮在半空中的虛幻身影,愈發覺得好笑起來。真奇怪,她居然大半夜聽一個鬼在這裡講笑話。
“我不是鬼,”梅如令一臉認真地搖了搖頭,“我是執念。”說罷,還擔心夏沫不相信似的,又補上一句:
“真的,我是很深的執念。”
這下夏沫不笑了。她仔細地想了想,梅如令身上的確沒有她以往遇到的鬼身上的那一股陰森森的氣味。她有些好奇:
“什麼叫做執念啊?跟鬼一樣嗎?”
“因爲我死的時候還有深深的執念,想要再見他一面,問他一個問題。所以我死後這一股很深的執念就一直寄存在我的戲服裡。
這麼多年下來,因爲力量比較小,我並不能離開戲服太遠,所以一直都沒有找到他,而別人也都看不到我。”梅如令說着,眼神變得有些奇怪,她看向了夏沫。
“而你,卻能看得見我。”
看到夏沫越來越不解的眼神,梅如令接着解釋道:“你一踏進戲園子我就感應到了。這種感應很奇妙,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跟你之間會有這種感應。不過我很開心,就嘗試着召喚了你,之後你就去了倉庫,然後順理成章的,我被你帶走了。”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找到當年的那個人?”夏沫聽到了這裡,也大概明白了梅如令找上她的目的。
果不其然,梅如令回答道:“對,沒錯。”
“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名字,年齡,身份,住址,甚至就連名字你都不清楚,你讓我怎麼找?”
“你們找不到的。”忽然,司徒洛推門進來,徑直冒出這麼一句話。
他穿着白色的純棉T恤,黑色短褲,就這麼慢慢地走到夏沫的牀邊,怡然自得地坐了下來,淡淡的眼神看向了梅如令。
“爲什麼?”梅如令愣在了……空中,所以夏沫只好問道。她皺皺眉頭,很不滿司徒洛就這樣坐在了她的牀邊,不過礙於現在還有正事,並沒有開口,只是瞪了司徒洛一眼。
而後者接收到她的眼神,卻什麼都沒有說,坐在牀上接着回答她的問題:“因爲當年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不是鬼,但當年的那個人,確確實實是一個鬼魂。”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梅如令一連問了兩遍,滿臉的不可置信。
“對呀,他怎麼可能是一個鬼呢?那梅如令怎麼能看見他呢?這說不通啊。”夏沫看着梅如令難過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心裡也難受起來。
夏沫這樣一說,梅如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他那時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角落裡聽戲。他的周圍從來沒有出現過他的朋友。
梅如令也終於想通了,爲什麼那人跟她總是在傍晚的時候出去,因爲鬼是見不得太陽光的!她終於想起了當年她與那人一同逛街,兩個人說說笑笑,周圍人看向她的目光卻很奇怪,因爲別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我記得當年我收過一個遲遲不肯去投胎的鬼魂。他應該就是你口中所說的那個男人。而他遲遲不肯投胎的原因就是,他一直停留在陽間看一個人唱戲。”司徒洛看梅如令震驚的樣子,就知道她大概明白了,接着開口說道。
“他因爲生前愛看你的戲,所以死後也一直遲遲不肯投胎。戲園裡陰氣重,他可以在那裡來去自如。於是天天去看你的戲,後來卻沒有想到,你居然可以看到他。
也可能是因爲他對你的執念太重了吧,所以你能看到到他。但是經常與鬼呆在一起,是會大大折壽的。這也是我能勸他離開的原因,他爲了你,決定跟我去投胎。”
“那他走之前,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梅如令怔怔地問道。她好像還不能完全接受這件事情,就連夏沫此時也是一臉糾結。
“有,他留給你兩個字,”司徒洛的神情也變得猶豫起來。
“什麼?”梅如令有些着急,追問道。
“轉世。”司徒洛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飄渺,像是一聲嘆息,又帶着一絲無奈。
而梅如令在聽到這兩個字的同時,眼眶就一陣發酸,心狠狠的抽痛起來。幾乎是一瞬間,眼淚就砸了下來。
自己苦苦等待,苦苦守候了那麼久的人,原來也愛着自己。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情更讓人欣慰的?
“你怎麼了?轉世怎麼了?你別哭呀!”夏沫看到梅如令越哭越激動,肩膀都抽動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這世上停留了太久,已經不能轉世了。而當初的那個男人,卻是告訴她來世再相遇。”司徒洛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但夏沫聽來還是覺得有一點惆悵。
夏沫有些錯愕地忘向司徒洛,像是不能理解他所說的話。也更加不能理解,司徒洛居然也會爲了別人的事情而牽動情緒。這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司徒洛嗎?
梅如令聽到司徒洛說的話,更加哭的不能自已。苦苦等待了這麼多年,卻是因爲自己的執着導致兩個人再也不能相守。梅如令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哭了一會兒,又忽然大笑了起來。那聲音尖利又聲嘶力竭,奇怪的是夏沫卻並不覺得害怕。
她只是用悲憫的眼神望着空氣中那個可憐的女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在數十年的等待面前,此刻所有的語言好像都失去了意義,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而梅如令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着,整個人都好似瘋掉了一樣。夏沫就那樣看着她,直到梅如令秀麗的身影在空氣中慢慢褪去色彩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點兒痕跡都沒有,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夏沫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看向窗外,夜晚地天空如此安靜又漆黑,只有一點微弱的月光柔柔地照射下來。周圍的空氣安靜的彷彿凝滯了一般,夏沫恍惚間覺得,剛纔發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夢?
夢中有一個可憐又倔強的女人,唱了一輩子別人的故事,最終遇到了自己的最愛,而卻早已天人永隔。
可牀邊坐着的司徒洛卻真實的提醒着她,剛纔發生的一切全部是真的。
夏沫望着桌子上不知何時打開的箱子,裡面的戲服依舊美豔,卻彷彿丟了魂魄一般,散發着說不出來的破敗感。
夏沫在這邊晃神,而司徒洛就坐在那裡不知道想些什麼,竟然也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夏沫反應過來,想到了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夏沫纔想起來,質問司徒洛。這個人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現在可是半夜!
“你們下午回來的時候我覺覺得那件衣服不正常了,料想到今晚會出事。”司徒洛依舊是淡淡的,但看向夏沫的眼神中卻帶着一絲挑釁的玩味,好像在說我就進來了你要怎樣。
“你該不會……一整晚都在我門外守着吧?”夏沫有些期待,小心翼翼地看向司徒洛。而後者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有些彆扭地說:
“我還不是擔心你那麼笨又出事!”
“哈哈。”夏沫吃吃地笑了起來,絲毫沒有顧及司徒洛越來越臭的臉色。
“對了,那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他現在的轉世在哪裡?爲什麼不讓他們見上一面呢?”夏沫忽然想到了竹宇的事情,心裡後悔不該讓梅如令那麼早就走的。
“他們不能見面。”司徒洛的臉色有些奇怪。
“爲什麼?”夏沫不能理解,難道這件事情還有什麼隱情?
“他早就忘記梅如令了,而且現在……過的很好。”
“那他到底是誰啊?梅如令等了他這麼久,他怎麼能說忘記就忘記呢?這種男人真是太可惡了!”夏沫憤憤不平地握緊了拳頭,心裡替梅如令感到不值得。
“當年的那個人其實你也認識,”司徒洛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麼,他倒是很好奇夏沫聽到之後的反應。
“那個人,其實就是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