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鉞最終還是說服了帝國城管總監張清亮,帶領部下城管部隊堅定地執行了代號爲“常凱申-花園口”的行動計劃。
作爲撤離毀滅中的“新拜占庭”行星的“出瑞金記”行動極爲重要的抗敵戰爭補充行動,“常凱申-花園口”的全盤內容只有姜子鉞和張清亮以及元老易卜拉欣•本•阿卜杜勒-阿齊茲,三個人知悉。但是本•阿卜杜勒-阿齊茲只是做了批示,而身爲獨裁官的姜子鉞和城管總監的張清亮,則是完全投身於這個行動計劃當中。
特別是姜子鉞不久之前親自帶領邊境艦隊,藉助民船的掩護,突襲了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的“克勞斯•李斯特”特遣艦隊,就是這個行動計劃的重要開端。隨着帝國軍偵察船發現聯邦國防軍後勤艦隊,這個行動計劃也推進到了最爲重要階段。
幾乎就在姜子鉞下令艦隊開向“海姆達爾”恆星時,張清亮也在他的指揮船“新拜占庭行政執法”110號武裝商船上,發出了特別指令——“黃河氾濫”。
超過二十萬名受過特別訓練的帝國城管人員,很快就接管了各自所在的近十萬艘大中型星際輪船的控制室,並駕駛着這些體形龐大的飛船,脫離了熙熙攘攘的撤退船團,一邊向“喜瑪拉雅”恆星日鞘邊界飛去,一邊編隊集結。而這些船上,有的還滿裁剛剛飛離即將毀滅的“新拜占庭”行星的平民百姓。
一艘與“李俠”233號同型的無人通報艦“旗語”7471號改出“阿庫別瑞”超光速航行,快速追上龐大的民船團,向旗艦“新拜占庭行政執法”110號發送出一道通信激光,傳達了來自獨裁官的最新指示。
領受命令的張清亮,在座位上輕輕地合上太空服的防護頭盔,以便掩蓋他那不安的神情。
艦橋裡的立體成像上,美麗的“新拜占庭”行星和她周邊繁忙的船團正在快速遠去。
“旗語”7471號帶回張清亮給獨裁官姜子鉞的回覆,就只有這麼一句話:
“我們都將成爲歷史的罪人!”
同樣的話也出現在他們的對手口中,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掃羅”7號超級戰列艦上,參謀長聯席會議**張炳業上將,在艦隊通信中大聲叫道,滿懷惱怒與無可奈何。
聯邦遠征艦隊進入“喜瑪拉雅”恆星日鞘後,在獲知“克勞斯•李斯特”艦隊覆滅的消息後,便遭遇了帝國民船團。面對不顧警告,徑直朝他們開來的新羅馬帝國民船,馬努爾•貝拉斯科斯已經下決心發動攻擊。
儘管張炳業力陳其中的道德與法律風險,他的參謀團隊也反對主動開火,並建議撤出已顯擁擠的日鞘內部空間,待探明敵艦隊後再組織攻勢。在他看來,敵國的民船擔負着撤退國民的重任,而他們又處於其飛離“喜馬拉雅”恆星日鞘的主要航線上。
但是主官和其他三位手握重兵的艦隊指揮官並不太支持他的意見。
原本就對新羅馬帝國可能動員民用船艦進行防禦的戰術頗爲擔憂,而先鋒官羅博率領的“克勞斯•李斯特”艦隊被奇襲而重創的戰報,更激起了馬努爾•貝拉斯科斯對撤退中的帝國民船團的恐懼和敵意。
新羅馬帝國體制造就的撤退效率和規模原本就令貝拉斯科斯感到擔憂,生怕自己的遠征艦隊陷入啓動“總體戰”策略的新羅馬“人民戰爭汪洋”之中。享有火力優勢的羅博艦隊被帝國軍民結合的“奸計”摧毀後,更讓他感到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於是,當三大艦隊衝入“喜馬拉雅”恆星的日鞘時,他自認在形勢所迫之下命令對靠近的民船發動炮擊——不顧參謀們的強烈反對。
實際上,馬努爾•貝拉斯科斯完全有理由相信他自己的判斷。大批帝國民船在他們進入日鞘後,竟然肆無忌憚地朝他們飛來,並且沒有理會聯邦軍艦的警告加速靠近。
而他手下的指揮官們,第九艦隊勒內•馬丹中將率先提議先下手爲強,主動攻擊民船,一如戰前會議上其堅持的觀點;儘管戰爭會議的爭論中,第六艦隊司令亨利•海菲爾德中將與勒內•馬丹相左,但此時卻擁護馬丹的提議;第八艦隊司令周建德中將雖沒有明確附議,可也表示會堅決執行國防部長的每一道命令。
聯邦三大艦隊很快就排布出三個相互連接的巨大傘形陣。爲了預防敵人隨時可能發起的“空間風暴”戰術,各艦距離都拉得很開,使三個艦陣在空間分佈上變得極爲廣闊,但訓練有素的精銳民主將士仍然保持着陣形的規整。
幾乎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先鋒艦隊的慘敗、敵情的不明都讓艦隊上至國防部長下至艦員列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12月7日1時左右,就在“克勞斯•李斯特”特遣艦隊遭到重創不到四十八小時後,一艘長達二十五千米、隸屬於新羅馬國營星際礦業公司的大型客貨運輸船,“躍進”59號,不顧警告快速衝入聯邦艦羣的火力射程。
其粗壯無比的桔黃色尾焰如同火柴梗劃過盒子灰黑色磷面燃起的火光,瞬間引燃了這場戰爭的新一輪戰火。其後方更是跟着總數超過一萬艘的巨大船團,行跡可疑,而更遠的空間,無數的客輪和貨船正高速聚集過來。
民主與自由聯邦的國防部長馬努爾•貝拉斯科斯親自下達了瘋狂的攻擊命令,第六、第八、第九,三支整編艦隊,排布在“新拜占庭”的主星“喜馬拉雅”恆星的日鞘邊緣內側空間黃道面上,對正在靠近的新羅馬帝國民船毫不憐憫地發動火力齊射。
千億的光芒,千億的死亡,從噴塗着象徵着民主與自由的橄欖綠艦身噴薄而出。
許多聯邦軍人都在心底質疑他們的長官,但他們還是堅決執行了命令,畢竟他們有一個充足的理由——敵國民船不配合。
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艦隊規模宏大的陣列炮擊就此發起,不是對武裝到牙齒的敵人,而是對手無寸鐵的民船。
定向能武器密集交織而成的死亡火網,罩住了以“躍進”59號爲首的新羅馬帝國船團,激起耀眼的爆炸火光。
駕駛飛船的城管隊員在最後時刻將已經乘滿平民的救生艇全數發射出去,而自己則隨着體量巨大的國有財產一起被敵國軍隊定向能武器激發的爆炸所吞沒。
帝國民船團完全沒有被敵軍的火網嚇住,毫不畏懼,沐浴着強大的火力,一邊釋放出無數純白色的救生船,一邊爆炸着前進。
身經百戰的聯邦將士,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新羅馬帝國動用了將近十萬艘大中型民船前來送死!
一艘艘體型龐大的客貨輪船,排布出鬆散但卻巨大的陣形,噴發出眩目的尾焰,嚴格遵守它們的救國與戰爭獨裁官下達的指示,不發一槍,不顧警告,頂着火力,沿着電腦隨機設定的螺旋軌跡高速前進,衝向聯邦艦陣,毅然決然地赴死。
沒有接到停火命令,每一艘聯邦戰艦隻能全力射擊。橄欖綠艦身上黑暗的炮門不斷地噴發出激光與高能粒子,將寶貴的能量傾泄在對方碩大的船身上。
“戰火”延燒了數個天文單位的空間,無數的死光、無數的碎片、無數的救生船交織在聯邦國防軍艦陣前,形成煉獄般的恐怖景象。
超過四千艘的戰列艦和相近數量的巡洋艦,面對十餘倍於已的民船,發狂地傾泄火力,仍然難以將其迅速摧毀。
儘管當前的“戰鬥”可謂是不折不扣的一邊倒屠殺,但是就如一羣兇狠的鯊魚怎麼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吃掉一羣更大的鯨魚。許多體形和質量更大的新羅馬客輪和貨船在承受了聯邦國防軍多輪火力打擊後,依舊保持着船身的完整和航速,向着聯邦艦陣衝來。
聯邦軍隊全員上下投入一場身心俱疲的一邊倒戰鬥,機器全力運轉,人員全力動員,只爲把這些“不接受警告”、“顯現出敵意”的民船全部幹掉。然而他們同時也承受着相比普通戰鬥更沉重的心理壓力。
帝國民船開放的無線電明碼呼救嘈雜而尖銳,刺激着無數的英仙聯邦軍人的耳膜。很多指揮官下令關閉無線電接收系統,但很多官兵仍然受到影響。
“新羅馬的民船沒有開火……”
“船上好像都是老百姓……”
“好像我們擋在它們的航線上了……”
“請求停火……”
艦隊內的質疑和抗議雖然紛紛響起,但卻都被淹沒在強大而無情的億萬光芒當中。
良心與道德,伴隨着無數剛剛逃離家園的男人、婦女、兒童,被陰謀毒計拖入地獄的烈火和死光當中,慘死在冰冷黑暗的太空當中。
屠殺一直持續,並很快在另一個空間再度展開。
在遠離“海姆達爾”恆星的英仙旋臂外側空間,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向恆星“喜馬拉雅”一邊做反作用航行,一邊做檢修維護。
體形無比巨大的後勤補給艦船排布出一個鬆散的超大陣形,而相較之下如同小不點的巡洋艦則以緊密的隊形巡弋在其周邊。
這是英仙星際聯邦遠征“新拜占庭”的後勤補給艦隊。爲了避免被對手過早發現,也爲了不成爲遠征艦隊的拖累,這支艦隊沿着旋臂外側的偏遠航線突入敵後。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他們的行動完美而隱蔽,新羅馬帝國中央艦隊殘存的艦隊正處在鞭長莫及的地方,而邊境艦隊主力的巡洋艦都集中在“新拜占庭”行星附近拱衛和救災。
“成吉思汗”行動的總負責人馬努爾•貝拉斯科斯,根本不在意孱弱敵人還可能還存在的強大內線機動作戰能力。
把戰火燒到敵國腹地,固然能造成更深重的損害,但也令敵手具有更多的主動權乃至天時地利與人和。
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而派出去警戒和搜索的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數量太少,根本發現不了狡猾的帝國軍蹤跡。
突然警報大作,艦隊周圍的空間急劇波動,引力波傳感系統顯示,新羅馬帝國的巡洋艦如狼似虎地撲來。
姜子鉞親自指揮的帝國軍邊境艦隊主力,由五千多艘巡洋艦組成的艦隊,在進行了一次短暫而高效的補給後,徑直撲向了暴露行蹤的英仙聯邦國防軍後勤補給艦隊。
元老院與羅馬人民救國與戰爭獨裁官,在把近一億平民和近十萬艘民船送到敵軍陣前充當炮灰被大肆屠戮後,也親自操起屠刀,砍向滿載補給的聯邦後勤艦船。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12月8日9時30分左右,第一艘新羅馬帝國軍巡洋艦突然出現,戰鬥就此打響。
姜子鉞和他忠勇的部下,再度發揮出藝高人膽大的奇襲戰術——從四面八方、在超近的距離改出超光速併發起攻擊。通過精密的計算和精妙的配合,大約每一到三艘帝國軍巡洋艦直接在預定的目標聯邦後勤補給船三十萬千米左右的空間改出超光速,並迅速發動齊射炮擊。
至於擔任護航的一千艘國防軍巡洋艦,在姜子鉞眼裡根本不夠資格充當帝國軍艦隊的對手,他把兵力都集中在防護薄弱的碩大補給船上。當然,憑藉巡洋艦的火力和有限的數量優勢,很難一口吞下動輒十幾甚至幾十千米長的聯邦後勤補給艦。因此姜子鉞給手下的指示簡單扼要:摧毀動力!帝國軍的企圖很明確,使大部分聯邦後勤補給船喪失動力,以達到拖延對手的作用。
帝國軍巡洋艦紛紛故伎重演,將不久前在“新拜占庭”行星附近偷襲“克勞斯•李斯特”艦隊的戰術再度重現了一遍。它們對着聯邦補給艦後部的反作用推進系統進行集中攻擊,猶如渺小的馬蜂尾隨笨拙的棕熊進行叮咬。
姜子鉞的旗艦“齊格飛”號,在艦長呂迪格•納茨默爾上尉的指揮下,展現出了高超的戰鬥技藝。
三百多米長的巡洋艦,靈巧地圍繞着二十多千米長橄欖狀的“岡比亞灣”13號尾部高速繞飛,楔子形的艦艏始終對着大船並不斷地噴射全艦火力,既使對手難以使出艦體全部火力反擊,又能使自己的火力輸出達到最大效率。
只見道道激光和粒子束不斷穿透“岡比亞灣”13號的外殼,激起接連的爆炸閃光。雖然過於巨大的艦體並沒有因爲持續的攻擊而造成致命毀壞,但是後部一直噴吐着明亮尾焰的離子推進器集羣卻還是迅速熄滅,喪失了主要的反作用推進動力。
“齊格飛”號見攻擊初見成效,立即擴大打擊範圍,保持着艦艏對敵,艦身縱軸垂直於“岡比亞灣”13號的縱軸,並向着目標前方環繞前進,同時不斷髮炮,在敵艦身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彈孔,引發一輪又一輪的爆炸。
在新羅馬帝國巡洋艦隊迅猛的突襲下,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的後勤艦隊遭到沉重的打擊。十多分鐘後,當護航的聯邦巡洋艦隊反應過來,拆分艦陣,前來與驅逐帝國軍時,大部分後勤艦船的動力已經遭到嚴重的損毀。
這時,佔據兵力優勢的帝國軍並沒有戀戰,而是加速脫離撤退,很快就消散在寂寥的深空當中。
然而,帝國軍並沒有就此轉移目標。姜子鉞再度向對手展現他狡黠殘酷的一面。
不到半個小時,英仙星際聯邦艦隊的救援和搶修工作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新羅馬帝國巡洋艦隊又從虛空中殺回來,對那些已經步履蹣跚的龐然大物展開肆無忌憚的攻擊。第一輪的偷襲斷掉了對手的機動能力,現在就可以歡快地砍殺。只是在敵方巡洋艦拼命應戰時又快速撤離。
這種大規模打了就跑的襲擾戰術,對處於兵力和火力優勢的帝國軍似乎有些多餘。但是效果卻非常明顯,接連的打擊對聯邦軍後勤補給艦隊實質和心理上都造成巨大的傷害,而帝國軍自身的損失卻微乎其微。當帝國軍完成第三輪的襲擊後,聯邦軍被擊毀的補給船就累積過半,近三成的巡洋艦也被打殘,而帝國軍自身只有不到百艘的巡洋艦失去戰鬥力。
接下來的四小時裡,姜子鉞又以半小時左右的間隔發動了四波攻擊,成功地將整個聯邦補給船隊摧毀,付出的代價僅是兩百餘艘巡洋艦被毀。
不過,戰爭的形勢並未就此扭轉,三支突入“喜馬拉雅”恆星日鞘的聯邦艦隊,在對新羅馬民民船完成史無前例的大屠殺後,仍然保持着完整的編制和戰鬥力,唯一改變的是它們急需新一輪的補給——摧毀九萬餘艘大中型民船和上面數千萬人口,消耗了它們大量的能量。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12月9日1時10分,聯邦總旗艦“宙斯”3號和“掃羅”7號,收到了來自後勤補給艦隊的求救報告。
國防部長馬努爾•貝拉斯科斯當即準備下令全體轉向,前往救援。但是根據兩艦隊的距離和無人通報艦的速度推算,張炳業上將認爲此時回救已經來不及。
“很明顯,我方已經中了敵人調虎離山的奸計,而且現在彈藥和能量消耗過大,現在敵人很可能正等着我們前去好以逸待勞。”張炳業擔憂地說道。
“那可怎麼辦!?”恍然大悟的貝拉斯科斯只得惱怒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