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滬陸軍其實並沒有想着跟海軍馬鹿刀兵相向。
在他們的視角中,這一次無非就是我強硬之後你妥協——你強硬的時候我妥協過了,現在我的人死在了你的手上,我強硬些,你妥協便是。
爲了營造自己的強硬和決心,所以駐滬陸軍方面纔會出動了兩個大隊,並帶上了重武器以此來顯示自己的強硬和決心——該死的陸軍馬鹿,看到我的決心了嗎?看到了你就老老實實配合!
但人往往就是這麼一點點的被架的下不來臺。
而事情,也是這麼一點點的被推到一發不可收拾。
當砰砰砰的槍聲掃掉了逾線的十幾個特高課特務以後,一切,都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開炮!”
隨着忿怒的咆哮,陸軍這邊的步兵炮開始了咆哮。
而它們咆哮的目標,便是海軍的基地。
轟轟轟轟
炮彈落在了海軍基地之中,隨着爆炸聲,一朵朵黑煙在海軍基地中升起。
“八格牙路!”
海軍這邊雖然做好了強硬應對的準備,甚至海面上艦炮黑洞洞的炮管也對準了陸軍馬鹿,可他們想的是頂多出現步槍的對射——哪能想到天殺陸軍馬鹿竟然敢開炮!
竟然敢向偉大的海軍開炮!
你們既然敢做初一,那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就你們陸軍馬鹿排水管大小口徑的樣子貨,也敢在海軍艦炮前蹦躂?
“開炮!”
隨着黑木重信的下令,海面上的艦炮開始了轟鳴。
一枚枚口徑遠超陸軍步炮口徑的彈丸從天而降,在陸軍人羣中開了花,每一次爆炸,都會有十幾個或者更多的鬼子被衝擊波輕而易舉的掀翻,像極了慶祝過年時候的煙花。
陸軍這邊睚眥欲裂,好膽,好膽!
“還擊!”
“進攻!”
戰事,在這一刻不可避免的開始了擴大,憤怒的陸軍冒着艦炮的轟炸開始進攻。
但他們低估了海軍的防守,當他們衝向海軍基地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一挺挺重機槍、輕機槍的咆哮。
新兵怕炮、老兵怕機槍!
只有在戰場上打過滾的老鳥,才知道機槍對步兵的殺傷力、壓制力。
衝鋒的陸軍馬鹿遇到了海軍馬鹿嚴陣以待的機槍陣地羣后,就像是被割麥子似的,開始一茬接一茬的倒地。
戰鬥打到了這一步,本就仇視的兩方現在都將對方當成了生死仇敵,已經沒有留手的可能——不對,打一開始,海軍就做好了血戰準備!
陸軍馬鹿這邊終於被成片成片的死亡澆滅了憤怒的心,在意識到這種進攻只是送人頭後,陸軍馬鹿開始了收縮,伴隨着艦炮炮彈不斷的“送行”,被收割了幾茬人頭的陸軍馬鹿終於退出了戰場。
接下來陸軍馬鹿自然是喊援兵、加強重火力、蓄力!
……
上海站秘密據點。
鄭翊將一封數頁的電報送到了張安平面前:“區座,這是剛剛截獲的日軍電報,看電碼應該是海軍方面的。”
電報沒有破譯,但從這數頁的厚度來看,這封電報顯然“承載”了衆多的信息。
鄭翊一直不理解張安平爲什麼關注這些,她甚至對這段時間張安平的所作所爲都是一頭的霧水。
儘管她知道張安平不會做無用功,可最近張安平神神秘秘的種種佈置讓她始終看不懂。
就如眼前的這封電報——截獲對手的電報對於電訊工作來說並不困難,淞滬指揮部手裡就有幾個專門用來解惑日軍電報的電臺,可沒有對應的密電本、密碼本,截獲的電報說到底就是一堆摩斯碼而已。
張安平並不知道鄭翊所想,他接過電報後緩慢的翻動了起來,儘管他看不懂內容。
一抹笑意從他嘴角浮現。
他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面:
幾名鬼子少將正向海軍省彙報他們的所見所聞——至於內容,必然是該死的陸軍馬鹿怎麼怎麼着了。
他正要說話,徐天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隨後徐天快步闖入,直接彙報:“區座,出事了,駐滬日軍有異常調動,有兩個大隊的鬼子正在向市區集結。”
向市區集結?
張安平微微皺眉,鬼子要幹什麼?
上海站的行動主力已經悉數撤離了,現在都是以情報小組的形式潛伏的,日軍集結兩個大隊要幹什麼?
他雖然在挑撥日軍海陸之間的矛盾,但壓根就沒想着雙方能打起來——他的出發點是加深二者之間的矛盾,讓二者以後在戰場上多出一點“神操作”。
比方說海軍不給陸軍做炮火掩護、海軍不給陸軍的補給艦護航、比方說海軍關鍵時候不搭理陸軍、坐視陸軍馬鹿被暴揍。
其實這些事日本海陸軍之間經常發生,但還不是普遍現象,張安平要添把火,讓這種互坑的事成爲常態。
這種事的受益人其實是美軍,而張安平的目的也簡單:
藉此讓美軍情報體系更重視自己。
差不多算是爲將來鋪路吧。
他壓根就沒往日本海陸軍會火拼方面去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事總得有點腦子吧?怎麼可能會出現海陸火拼的事?
所以面對日軍詭異的兵力調動,張安平說到底也是一頭的霧水。
他問徐天:“我們這邊沒有大規模的行動吧?”
徐天搖頭否認。
宣傳攻勢以後,上海站慣例就進入了休眠狀態,只有多個策反小組在工作——這些策反小組哪怕是再活躍,也不至於鬼子拿兩個大隊去對付吧?
鬼子真要是這樣做,那就好比說兩人罵街,另一個人直接掏出了電話,喊來了外星艦隊。
“難道是針對那邊?”張安平淡定的擺擺手:“你繼續盯着就行——不用去通知了!”
徐天沒吭聲,只是微微點頭,隨後就出去繼續監控。
張安平示意鄭翊也可以離開了,兩人先後離開後,他的神色便凝重起來。
【組織上莫不是有行動?】
【不應該啊……】
張安平思索:
【如果有行動,必然要提前準備,老岑不會不告訴我的。】
正思索間,徐天急匆匆的腳步再次傳來。
他二度闖入後,習慣於平靜的臉上是一種莫名的表情,就好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似的,三觀大受衝擊的樣子,緊接着道:
“他們的目標是海軍基地!”
“啊?”
張安平同樣失態的出聲。
徐天重複:“已經確認了,是海軍基地!”
張安平錯愕不已,懵逼的說了句:“不會吧?小鬼子海陸之間的塑料姐妹情就這麼……經不起考驗嗎?”
這句古怪的話讓徐天一頭的霧水。
也就是這個時候,突然間傳來了轟鳴的聲音,彷彿是打雷。
徐天本能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沒有烏雲,哪來的雷聲?
但張安平卻清晰的辨出這是炮聲:“步兵炮!”
下一秒,更猛烈的轟鳴聲傳來。
艦炮!
而剛剛是小口徑的陸炮轟鳴的聲音。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張安平瞪大了眼睛,我艹,聽這聲音,不像是警告啊!
真打起來了?
鬼子海陸兩馬鹿之間的塑料姐妹情就這麼碎裂了?直接用炮了?
隨後隱隱傳來的密集槍聲讓他跟徐天兩人瞪着眼睛對視,張安平是錯愕,而徐天眼中全是震驚。
徐天知道張安平這幾日一直在挑撥日軍之間的矛盾,不過徐天覺得張安平頂多讓日本海軍對陸軍生出懷疑。
可現在這槍炮聲卻彷彿在說:
懷疑?什麼懷疑?往死裡幹就對了!
……
駐滬陸軍儘管氣勢洶洶。
但它從一開始,就沒做好撕破臉的準備,說到底,陸軍的行爲是被加起來的。
而海軍這邊完全就是咬人的狗不叫——從一開始,海軍就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否則也不可能佈置多處機槍陣地。
所以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有心算無心。
一口氣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的陸軍,在瘋狂的集結兵力,大口徑野炮被拖拽而來塞入了民房,甚至就連維修所中的“鐵皮罐頭”都被開出來了好幾輛。
海軍也不甘示弱的加固陣地,做好了血戰到底的準備。
但對二者來說,這時候真正的戰鬥,其實在戰場之外。
……
東京,海軍省機要會議室。
這次會議的議題本來是就特遣調查組發來的電報進行探討。
因爲特前調查發來的報告太聳人聽聞了,饒是跟陸軍相互敵視了多年,海軍省這邊的高官們依然覺得頗爲玄幻。
跟陸軍極不對付的軍令部次長伊藤整一怒道:“陸軍馬鹿欺人太甚!他們敢做初一,我們必須做十五!”
負責情報事務的中澤佑勸道:“伊藤君,請您冷靜!這一份報告上全都是猜測,毫無證據可言!”
“證據?還需要證據嗎?”一名激進的軍官怒道:“陸軍馬鹿現在連臉都不要了!堂堂特高課課長說滅口就滅口!他們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脣槍舌戰就此展開。
激進的軍官認爲就應該立刻將官司往舔皇那裡打,一定要揭露陸軍無恥的嘴臉,要讓陸軍爲山本之死負責。
但部分理智的軍官卻堅持稱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暫時不能向陸軍發難——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面對下面的嚴重分歧,兩位參會的海軍巨頭也是頭大。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此控訴陸軍,徒增笑話。
可會議室中激進派的表現卻讓他們感到棘手——這些激進的軍官,每一個人的身後,都代表着一支海軍的力量。
他們的態度,往往就是一支海軍力量的態度啊。
兩巨頭在激烈的吵吵聲中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和心累。
不敢想象山本之死的消息傳出、特前調查組的報告傳出以後,海軍內部會有如何激烈的表現啊!
心累的兩巨頭本打算制止這種激烈的吵鬧,但還未出聲,機要會議室的門就被一名大佐驚慌失措的撞開。
“八嘎!”
一巨頭怒道:“成何體統!”
指桑罵槐,會議室中瞬間安靜下來。
闖入會議室的大佐嗨伊了一聲認錯後,不待巨頭開口就飛速的彙報:
“出事了!上海駐滬陸軍強攻海軍基地,致使海軍出現慘烈傷亡,海軍無奈回擊,雙方已經打起來了!”
大佐的聲音剛落,會議室中的多名海軍將領的眼睛就紅了起來。
八嘎!
這已經不是欺人太甚的問題了,純粹就是騎頭上拉屎撒尿啊!
剛纔還跟激進派說證據的溫和派也怒了,尼瑪、我尼瑪,竟然敢向偉大的海軍動手?!
有句話叫軍心可用,但反過來說,也叫裹挾。
因爲海軍大佐的彙報,整個會議室中的海軍將領瞬間統一了立場,巨大的壓力直接落到了兩名海軍巨頭的身上。
“八格牙路!”
海軍巨頭只能憤怒的起身:
“我們去見舔皇,馬上請舔皇召開御前會議!”
……
海軍省這邊炸了,陸軍省這邊同樣也炸了。
上百人的慘烈傷亡的信息傳來,礙於山本之死而不得不配合海軍“作妖”的陸軍省,真的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
蹬鼻子上臉!
騎頭上拉屎撒尿!
陸軍省這邊立刻給【東條上等兵】打去電話,面對來自陸軍省全體意志的裹挾,【東條上等兵】讓陸軍省巨頭過來找他,一起去見舔皇申請召開御前會議。
兩方人馬鬼使神差的在皇居(日本人稱皇宮爲皇居)前碰面了。
陸軍這邊有做首相的東條上等兵撐腰,氣勢洶洶的就向海軍發起了口水攻勢。
陸軍省的想法很簡單,你們海軍馬鹿先是利用調查的藉口殺我軍官,緊接着在衝突中給我陸軍制造了慘烈的傷亡,你們理虧,我罵你你就給我憋着。
海軍這邊一看,去年買了個表的,坑死了我們這邊的巨頭、進攻我海軍基地、現在還理直氣壯的指責我們?
呸,什麼東西敢把口水濺到我身上!
打他孃的!
於是,在皇居前面,多名海軍將領跟陸軍降臨爆發了激烈的戰鬥,若是一個人代表一支艦隊或者一個師團的話,差不多相當於日本一半的兵力投入到了這場皇居戰役中了。
東條上等兵還打算憑藉首相的威嚴來拉偏架,但這卻惹惱了憋火併紅眼的海軍將領,也不知道是誰(極有可能是聯合艦隊參謀長宇垣纏)狠狠的一腳踹到了上等兵的屁股上,人模狗樣拉偏架的上等兵被踹飛了四五米後趴在了地上。
極少出皇宮的天皇都被驚動了,不得不從皇宮裡出來,親至“皇居戰役”現場——費了好大勁才終於將這場戰役平息。
兩方人各自歸位,一個個鼻青臉腫,傷痕累累。
“奇恥大辱!”
舔皇憤怒的咆哮。
……
皇居戰役結束後的第三十八分鐘,御前會議召開。
原本是想借這次會議解釋清雙方之間的誤會,但這麼大的樑子已經結下的情況下,哪裡有誤會?
沒有誤會有木有!
縱然是舔皇想要用自己的影響力來使雙方冰釋前嫌,但雙方的迴應卻都只有一句話:
“從今日起,海軍絕對不會向新幾內亞的陸軍部隊提供一艘運輸艦!”
“陸軍航空隊的炸彈庫存,也一顆都不會分海軍馬鹿!”
雙方這態度讓舔皇氣的跳腳,雖然生氣,但他卻以爲這算是終結了這一次的事件。
爲了一碗水端平,終究是沒有處理此次事件雙方的參與將領。
皇居戰役就此徹底落下帷幕。
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卻證明這一次【皇居戰役】的影響,遠遠被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