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深達數百米的巨型坑洞。
周圍顏色油膩的洞壁,都補上了憑空燃燒的魔焰,紫黑色的光線隨處折射,總有一種惡魔祭壇的既視感。
黑泥似乎有吸收光線的被動能力。
一杆杆銀白聖槍,被安圖恩憑空編制豎立起來。
這種聖騎士高階秘技,原本用於龍騎士俯衝,投擲騎槍造成巨大的範圍性殺傷力,而且破散的銀白聖槍,爆碎出來的聖光聖弧,還能暫時性的恢復,後面俯衝的龍騎士的體力。
儘管不能做到無限循環,至少這個秘技,能將龍騎部隊打造成整塊大陸最強的軍隊,沒有之一。
當年的安圖恩聖力濃厚,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更是破空槍騎候選人,他如深海一般的聖力,未畢業就有不少騎士,願意與其並肩作戰。
結果他陰差陽錯的選了個沒有翅膀的夥伴......
而且聖力遠遠超過他人的他,完全不能做到收斂氣息,與其他陸行龍種並肩前進。
太優秀也是最一種錯。
至於單獨奔襲的路行龍,就是靶子。
從那以後,他就獨身征戰惡靈淵,只有惡靈淵不需要團隊配合,也不需要飛上天空投擲騎槍。
他要做到的,就是不停廝殺,然後凝結騎槍插在地上,用光亮給人希望,在惡靈淵上不斷地集結失散的人們。
老爺子也曾叫他回去當個優秀導師,結果信使帶回來的是一封遺書。
三個兒子,長子身爲戒律騎士卻動了心,儘管破掉一戒,仍是最強。
次子將自己逝去的摯友的靈魂,煉入龍骨簽訂契約,差點與聖山勢不兩立。
第三個憨厚老實的養子,還在最錯的道路上死不回頭。
最後奧達達的出生才讓一家放下隔閡。
......
“你這燈管挺不錯啊。”凱隱擦擦汗,不由地朝着安圖恩豎個大拇指。
安圖恩:“......”
也只有他能將這世人皆知的戰爭殺器,隨手凝結出來當燈管了。
索性一錯再錯,他單手撐地,無數的燈管如海葵般橫生,直接各自飛向了大坑主體。
極易坍塌的惡靈淵都坑殺不了他,更何況這個污泥坑。
大手不停隔空指揮,無數道燈管做了近乎完美的承重柱。
在確定大坑不再滑坡,兩人對視一眼繼續挖掘,儘管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可名叫阿甘佐的男人怎麼可能死在這裡!!凱隱發狠地咬咬牙,安圖恩則不信自己的侄子,就這麼戲劇性的慘死。
他炸他爹的婚房的時候,都沒被打死,怎麼可能被塊泥沼幹掉。
活了那麼久的小王八蛋,忽然發神經,跳進泥沼就淹死了?
你騙鬼?!
......
上面兩位大人挖的死去活來,下面的兩人,在綠光盈盈的地界緩緩養傷。
奧古斯都睡着的樣子像具屍體,鼻翼胸腔都沒有什麼顫動,阿甘佐沒有什麼醫療條件,這地底下的藤蔓穗草,也不知道有毒還是能吃。
索性只能細細的清理傷口,碎石與泥污慢慢剝落。
“西嵐,我可能真的要離開了。”
他微微擡頭,穹頂是搖搖直上的巖隙,周圍雖說沒什麼殺傷性的地穴生物靠近,但是這種墓穴般的壓抑。
太喪人。
狹小的無人處,會給人一種期待逢生的絕望,最後一臉激動的死去,腦海裡回想自己曾經的悔意,恨意。
盡是些沒用的東西,你一橫我一落,不停消耗他的時間。
那一瞬的人們,誰都會去信仰。
而闊無邊際的無人地,只會給人絕望,無盡的絕望,泄憤都沒有了力氣。
阿甘佐更失敗,身邊還有個神經病,這個神經病偏偏還是不能打殺的存在。
隨着長時間的靜默,他怎麼都該回過神。
腦海細細梳理好,從頭到尾捋捋之前的慘事。
沒有奧古斯都他就不會死,可沒有奧古斯都,他早就死了。
恩怨的天平一同前來,最讓人無奈的是,伸手接下天平的男人,怯弱善良多過果斷殘忍。
死亡前的人總會多想,儘管阿甘佐離死還有好幾日的距離。
嘖嘖。
身邊有個鮮血淋漓的男人,跟那時可真像啊。
他可不懂什麼反追捕,也不知道什麼銷燬痕跡,作爲一個普通人,他只有壓下自己的恐懼,揹着昏迷的朋友回頭就跑。
能跑多遠跑多遠。
不經收拾的小巷,永遠比深巷裡的酒館好發現。
不過半小時,這個街區的守備官就知道了案情,一尊尊銀白鋼鎧的威武士兵佇立街頭,不停審查着過路者。
孩子揹着傷痕累累的孩子亂跑,一看就知道是個被人毒打的小扒手。
士兵們沒有介意他的存在,但是心臟瘋狂亂跳的阿甘佐,以爲自己要被抓了,他多麼想自己化成風,直接穿過厚重的守備士兵小隊。
身處絕望的人們總會幻想,幻想平時絕對會羞恥的事情。
蹣跚衝刺的小孩撞到了守備廳長,那個男人不耐煩的回過神,隨後眉頭一皺。
那一瞬。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阿甘佐只知道自己不加掩飾的,正面對上了守備官先生。
他只能盡力的護住身後的血人兒,那番情景像個企圖求生的野狗。
守備官側過臉,濃密的絡腮鬍微微抖動,接下來一陣極其洪亮的嘶吼奪喉而出。
“問條粉的路人,給我拷上附近所有的酒館老闆!!用最狠的手段問出來!!!”
在公主降生的日子,最靠近帝都的城市,明面上治安最完善的法驅城,發生了一記命案??
不管是誰在搞事,你們這是在給老子小鞋穿,抓不住兇手我就去做一輩子治安探長!!
媽的。
連續六年榮獲最佳守備官的男人,掄起鐵手狠砸身側燈柱,金屬扭曲的聲響,像是一個尖啞的男人慘叫。
還是嗓子有氣無力的那種。
嚇的阿甘佐一陣抖擻,往後挪移兩屁股,直接擠疼了小西嵐。
下一秒,兩塊銀幣狠狠的砸在了阿甘佐臉上。
他擡起頭。
是那個大鬍子的背影。
這是在大街上當衆砸的,無孔不入的記錄者,一定會爲了名譽商機,狠狠的報道出去。
身爲城邦守護者的男人,居然用兩塊銀幣,當場羞辱重傷垂死的小乞丐。
一個髮色橘黃,手上指甲還滿是泥污的男人,興奮的過來給阿甘佐特寫。
言語中滿是對弱者的同情,以及對狠心守備官的控訴,他的舌頭快的幾乎打瞭解,但是都沒給自己一點咽口水,整理氣息的機會。
這個人,真醜。
......
很久過後,那個人走了。
臨行之前,還想拍拍阿甘佐的肩膀,眼神中有點嫌棄。
殊不知,阿甘佐也嫌棄他。
但是,阿甘佐知道。
被這幫人渣報道過的他,照片就成了公衆視線焦點,儘管只會在上層人眼裡在意幾日。
正因爲如此。
兩塊銀幣,沒人敢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