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人嗎?你探個頭?”
凱隱沒伸頭看井底,坐在井邊懶洋洋的呼喊着。
“救命,救命,救......”
下面的聲源明顯的激動了。“救我,繩子,我咬上來......”
“......”
凱隱摸摸,屁股底下還真有一個破舊不堪的井繩,上面蟲蛀斷裂處不少,扔下去似乎也沒什麼用。
但他依舊照做了,心裡也暗自戒備着,魔焰鼓脹浮動,似乎只要井下爬出一個長舌脹死鬼,他就分分鐘炸掉這井方圓三十米。
前世無數精神食糧的驚悚元素,有一半跟日式民宿枯井有關,他不可懈怠。
不多時,繩索到底,下面一陣翻滾聲,最後一聲喜極而泣的“嗯嗯...”
“他咬上了?”
“嗯嗯嗯嗯!!!”
“......”
四肢被打斷的可憐人嗎,凱隱心想着。
他向後一拉,用力過猛直接坐到了地上。
“嗯額嗯...”一聲極其悽切但又不敢張嘴的叫聲連綿傳來。
“只有個頭啊。”凱隱失去了不少興趣。
但依舊十分盡責的緩緩拉動,待到那個腦袋重見天日。
凱隱覺得莫名其妙的眼熟,額角兩環羊角倒鉤尖牙利齒的模樣,怎麼那麼像自己前些日子賜死的那個領主。
“惡魔?”他饒有興趣地看着。
“現在是什麼年份......”頭顱喘了喘氣。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凱隱雙手魔焰無風自燃,滿腔殺意毫不掩飾,那一夜的法球轟炸他記憶猶新。
“你也......”
“轟轟......”凱隱周身魔焰暴漲,宛如一塊紫黑色的次元碎片。
“我是惡魔術士!!多年前占星學院臨屆畢業生!惡魔天生的混亂思緒能有效的抵抗惡靈侵襲,所以我們學院有培養一批同化惡魔之力的人族惡靈殺手!”
凱隱歪頭。
“但是後來很多惡魔接觸者都墮落了,引來了一大批魔族災禍,因此惡魔術士職業在我畢業那年開始停止招生。”
這顆頭顱緩了口氣繼續說着。
“我沒在畢業名錄上見過你,你卻擁有惡魔之力,那你應該是小我兩年的二年級學弟吧!!或者三年級?畢業修習年級第四席就是我啊!”
“第四席!!風怒·羅斯就是我啊!!”
“我的武器從來就不是法杖!!!有印象嗎學弟!!”
“你信我啊學弟!我發誓追捕完奧多姆就回老家結婚的!我的姑娘說不定還在等我啊學弟......”那顆魔頭顯然十分激動。
“......”
以前他無聊就會給拉文講述地球上的各種精神食糧。
而拉文這個因爲職業特殊,從沒有過私下聯誼活動邀請的頂級學霸,就只能講講兒時的趣事,學院的過往。
這當然也包括了五十年前被取締的惡魔術士職業,以及學院歷史十大怪咖。
某個歷史第三的男人正是拉文的偶像,一個用槍用炮用刀用劍,用巨斧用長弓唯獨不用法杖的惡魔術士。
那個男人擁有着當世無敵的風元素資質,如果天賦全部兌現,甚至就是下一代位面守護者。
但是被魔法師姐姐養大的他,在13歲生日那天,親眼目睹了姐姐爲了保護自己,魔力耗盡後被惡靈殘忍虐殺的場景。
他開始極端憎恨惡靈,也順帶恨上了沒有魔力就是一根廢物棍子的法杖。
來到占星學院,他了解到惡魔術士爲了除去何物而生,就是毅然的選擇了它。
入學資質檢測,那鋪滿了附近6個城市上空的青色光幕,清晰直觀而又震撼人心的,讓世人知道了他未兌現的力量……
有多強大。
他以死相逼,逼退了無數企圖教授他的風系魔導師。
在接受惡魔術士授課之餘,他還會鍛鍊身體磨礪各種冷熱武器掌握度。
他要做到咒文法印強化魔法都無法輔佐戰鬥,惡魔契約也榨不出半分力量的絕望之時,還能手執武器拼死一戰。
結果入學第三年,當初殺害他姐姐的惡靈就在法驅城附近,被在職騎士長當場打死......
他苦澀的喝了一個星期的酒,開始沉淪。
畢業前的實戰,他隨手挑了個較近的惡靈,正好在怒濤城霍亂的奧多姆......
然後失蹤五十年。
......
“你怎麼活下來的。”凱隱收回了魔焰。
“唉...說來話長。”
“我去找奧多姆麻煩的路上,路過一個依河而建的小村莊,當時雨很大,正想找間民宿休整一番,結果山洪泥石流爆發了。”
“我用惡魔的力量固住山崖撐了一段時間,遠處的村民也很明智,沒有去管財物家禽,抱着孩子就往高處跑。”
頭顱挪了挪位置,似乎不太適應脖頸下的草坪。
“最後我被積蓄的壓力衝裂了軀體,惡魔的力量讓我還保留一絲生機。這時洪流前方有個小孩正在逃竄,手上還拽着一朵殷紅的小花,我下意識的用我最討厭的風的力量撐起了他。”
“他就這麼浮空在我的頭上,我想着等會到了高處就扔他過去。”
“結果這個小孩在空中,像游泳一般朝我的方向滑動。”
“我真的沒想到。那個衣衫破爛,拽着小紅花,手無縛雞之力,連自己爲什麼會浮空都不知道的小傢伙,要救我......”
“姐姐死後我的生活中就只剩仇恨。而那個惡靈死後,我連仇恨都沒資格擁有,我甚至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看着那個小傢伙奮力的想拽住我的頭髮的模樣,我笑了。”
“人活着就是爲了活着,沒有意義也不重要的。”
“......”
“可我忘記我只剩個頭了,他拔起我的頭的瞬間我還在笑......他被當場嚇到昏厥,我也懵了。”
“後面一疊泥石流剛好覆蓋上來,我就跟他一起被埋了。”
凱隱:“......”
頭顱咳嗽了一下,繼續說着。
“最後我們一起被衝到這裡,我盡力的鼓動着風元素,想推他上去。”
“可是他只是一個普通小孩,普通的身體素質,他早已經永遠的睡着了。”
“知道那種絕望嗎?一個擁有頂級強者通行證的男人,年幼時救不了姐姐,學成歸來連個小孩子都救不下。”
“我要是不那麼幼稚,用惡魔與風的力量相互交替,那個破泥石流我想擋多久就擋多久!!”
凱隱拍拍他的犄角安慰道。“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難處。”說罷,他點起一根雪茄遞到頭顱嘴角。
羅斯滿臉苦憤的抽了一口。
“那孩子採下象徵着愛情的憐靈花,就是想讓父母回想起當初戀愛時的怦然心動與甜蜜。”
“在我接收到這個信息波動的時候,瞬間放棄了尋死的打算。他有這個信息波動,就意味着有可能化成執念,然後作爲英靈新生。”
“剛死都行?”凱隱一臉詫異。“而且你還只剩個頭?”
“簡單!跟惡魔開幾張口頭支票,先套來點力量維持生命。周圍大把沃土,隨手召喚幾個泥石傀儡。”
“這不是元素師技能嗎......”凱隱也點了一根。
“我是天才。”地上的頭顱冷冷斜視着。
“......”
頭顱狠抽一口,脖頸下都噴射出不少濃煙。
“用泥石傀儡畫鍊金法陣等價交換,付出一具幼年人類的完整軀體,將軀體內殘存的意識波動煉進仍有生機的憐靈花。”
“然後用靈劍使的共生條約共享生命,我跟那朵花。”
“我沒有心臟,用不了英靈領路人的蘊養,只能用......”
“大佬。”凱隱出言打斷。“我知道你博學多才全職業精通,你就是反手一個劍刃風暴我都信。”
“那麼這孩子有沒有作過惡。”他一臉嚴肅質問本質。
“這片花叢是我拿來替代心臟蘊養他早日成爲英靈的,怎麼能沾上殺孽。”頭顱很是激動。
“那全是前治安官的推卸理由,後來一些不信邪的人故意來試探花叢的反應,那些人被治安官殺了。”
“爲了彌補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的代價。”
“就是代價太多,前治安官才露出了蛛絲馬跡,現在被整個帝國通緝。”
“後來,這就成了暗殺聖地。幾乎每個月都要死人,全部推卸在憐靈花上,也不知道他們良心安不安穩。呸。”
“......”
“那怎麼拖了這麼久還沒凝生執念。”凱隱又點上了一根,遞到羅斯頭顱嘴邊。
“這是我唯一一處失誤的地方,當初的惡魔契約是這樣的。我死後力量與天賦都歸他,我生前可以借用他所有的力量。”
“結果那個混蛋領主半個月前死了。我沒想到這個契約是雙向的,他死了,力量與天賦都歸我。”
“咳咳。”
“你喉嚨不舒服?”羅斯皺眉。
“沒事沒事你繼續說......”凱隱坐在一邊點起雪茄。
“我種下那孩子的時候還是人類,現在卻是半人半魔,我的靈魂交涉已經喚不回他的意識。”
“我不再是他曾經睡夢中熟悉的保護者。”
“我只能在這慢慢的陪伴他。一個我親手種下但是無法喚醒的小傢伙。”
凱隱抹了抹臉,尷尬之色一閃而逝。
他彈落菸蒂緩聲說道。
“我朋友是英靈領路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