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辰長期健身,身體的反應能力自然不差。更何況他知道金姐喜歡打人,早就有所提防,當下後退一步,便輕輕鬆鬆地躲開了金姐的襲擊,還伸手鉗制住了對方接下來的動作。
他正要出聲警告,就聽到一聲怒喝從樓道口的拐角處傳來,“你在做什麼?!”
阿福快步從那兒走了過來,站在金姐面前狠盯着她的眼睛,又問了一句:“你想幹什麼?”
“我……我做什麼,那你得先問問他要做什麼。”她掙脫齊辰的鉗制,指着齊辰道,“公司養他可不是讓他閒着不做事的。《風聲鶴唳》劇組讓他去試鏡,他爲什麼不去?我都聯繫好了,結果他放人家鴿子,算什麼意思?”
齊辰不禁緊咬着牙齒,《風聲鶴唳》劇組能讓他試鏡,明明是因爲其統籌跟鄒愛是朋友,對方禁不住鄒愛的糖衣炮彈才答應讓他去試鏡。現在金姐一張嘴,就把別人的功勞安在自己的頭頂。
以往,齊辰只能忍。因爲他要演戲,也要賺錢養家,而金姐後面有甑媛夢撐腰,他鬥不過她們倆。現在,他可是半點都忍不下去了,但奈何他是個男人,若論打嘴仗,他根本就不是金姐的對手。幸好,他有合約撐腰。
“胡說八道。”齊辰講,“你把別人的功勞安在自己頭頂,你怎麼半點不心虛?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演了,你也逼不了我!”
“你……”金姐氣結,只是阿福在這裡,她肚子裡的劇本又演不下去。現在,她的手底下就只有齊辰這麼一個藝人,她除了公司的固定工資外,只能靠着齊辰的片酬來提成。而一旦齊辰不工作,公司雖然會養着她這個閒人,卻也不會多給她錢。
她缺錢,非常的缺。
她咬着牙,一臉猙獰地看着齊辰,惡狠狠地道:“我告訴你,別把我逼急了,否則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她的臉色很黑,配上她枯瘦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像是墳墓裡面爬出來的鬼。
她像是嫌自己說的話不夠力度威脅人,又加了一句:“我要把你是同性戀,還喜歡賈麟的消息散播出去,你就別想好過。”她越說,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說話的音量也更大。
齊辰在聽到她這話的同時,臉色攸地白了。他沒想到自己一直掩藏着的性向,居然早已被金姐獲知。他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還是說金姐是從其他地方知道的?
他捏了捏拳頭,控制住自己紛亂的思緒,他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金姐。他不禁低聲道:“金姐,咱們有話好……”
齊辰話都沒有說完,阿福就陡然出了手。只見阿福的手如同鐵鉗般地扼住了金姐的咽喉,聲音發寒地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家少爺說話?”他的手指發力,捏得金姐都吐出了舌頭。
這一幕真是驚掉了齊辰的下巴。
在他的眼中,阿福一直都是溫文儒雅的人,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做出了這麼暴力的事情。
阿福威脅的話語還未講完,他不管自己的手被金姐抓撓掉了皮肉,只愈發嗜血地道:“我今天把話擺在檯面上,我家少爺好,你也好,我家少爺不好,你得死。”
他話音一落,就將金姐摔了出去,力道之大,聲音之響,是齊辰從未見過的。
“滾吧!”阿福高叫一聲,向前一步,靠近金姐,讓後者嚇得瑟縮了一下。他因爲生氣而發紅的面頰尚有些扭曲,讓他滿是傷痕的臉看起來極其恐怖。他的身前,金姐捂着喉嚨,紅着一張臉,一副想逃走的模樣。
這一前一後的鮮明對比,讓齊辰情不自禁地抽了一口氣,心中既感動又欣喜。他當即不再多話,只雙目發冷地看着金姐。他知道金姐這人欺軟怕硬,阿福這番爲他出頭,他料想金姐也應識趣點,知難而退。
他不禁慶幸:還好,他有福叔。
忽然,一直嚇得發抖的金姐笑了,笑聲尖利刺耳。
她擡眼看着齊辰,嘲諷地道:“你完了!剛纔發生的事情,已經被我錄下來了。你等着吧,我要把它發到網上,交給警察,我要告你謀殺未遂。你等着吧!”她話鋒一轉,臉上那種惱怒的神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奸詐,“不過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你給我一百萬,再好好地去接戲,我肯定不會把視頻放出去。”
聞言,齊辰立刻梭巡門前樓道的四周。很快,一個還亮着綠燈,顯示工作正常的攝像頭就被他找了出來。他真是萬萬沒想到,金姐竟然會來這麼一手。這完全是有預謀的要陷害他。
阿福也發現了監視器,他當即踏前一步,想將金姐抓住。後者卻早有預謀地拿出了一個噴霧,直接往阿福的臉上噴來。阿福慌張躲閃,被她抓住時機,向樓道的拐角處跑去。
齊辰見狀,趕忙追上,不料情況陡變。他剛轉到拐角處,就險些與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他定睛一看,發現來人竟然是許若嫣,而金姐早已沒了人影。
他不由得有些氣結,看向許若嫣的臉色也不甚好。
許若嫣倒是一臉燦爛,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一般地問道:“誒,剛纔那個女人是誰啊?你是在追她嗎?”
齊辰不想跟她談論這些話題。他不作答的沉聲問道:“你是來找我的?”
“嗯。”許若嫣重重地點頭,笑着答道,“我來感謝你上次幫我送老闆回家。”她舉起手臂,被她提着的籃子立刻展現在了齊辰的眼前,撲鼻而來的還有榴蓮的香味。
許若嫣道:“這是我的回禮,希望你能笑納。”
齊辰見她這番真摯的模樣,也生不出氣來,只能接過果籃,道:“好的,我收下了。”
“那我走了。”許若嫣擺擺手,“我下午還得上班。”
齊辰也不挽留,只禮貌性的將她送到電梯旁,看着她進入電梯後,才轉身回到屋中。
阿福正在清理手上的血跡,見他進屋,忙低聲道:“抱歉,少爺。”
齊辰知他爲何道歉,但其實沒有必要。不要說阿福,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金姐竟然會做出此番動作來陷害他。他將果籃放到桌上後,對阿福笑了笑,說:“沒關係,我會處理好的。”
他的視線投向阿福受傷的手背,只見傷口雖然不深,卻也流了不少的血。他不禁擔憂道:“福叔,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說話間伸手從醫藥箱中拿出了一些藥棉,想將血液處理乾淨。可血很快就將藥棉的大半部分都染得猩紅。
“我們去看醫生。”他出聲道,將一段紗布折成幾層,放在阿福的傷口上,然後進屋換衣服,拿錢包。
“抱歉,少爺。”阿福又滿是愧疚地道了一句,弄得齊辰哭笑不得。
他回道:“福叔,你沒錯,不需要道歉。”
阿福不言語了,只埋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齊辰帶着阿福上醫院的同時,許若嫣給韓文曦打了一個電話。
“老闆,他遇到了麻煩。”許若嫣的手中捏着她要給齊辰的劇本,因爲用力,指尖都發白。她眼中的神色陰翳,“他的經紀人引誘他做出了一些事情,然後錄成視頻。現在,他的經紀人要拿這個視頻告他。”
電話另一端的韓文曦剛從牀上起來,他聽到這句話的同時,眼中的神色立刻從茫然變成了清明,又愈發走向幽暗。他放在膝蓋上的左手不禁握成拳頭,聲音含着一絲戾氣地道:“封口。”
許若嫣歪着嘴笑了起來,擡手看向自己塗了蔻丹的指甲,笑着應道:“好的,老闆。”
阿福的傷口不算太深,自然沒有必要去醫院排隊掛號。齊辰帶着他進了社區的門診。當值的醫生將蓋着傷口的紗布取了下來,放在醫療用的盤子裡,才領着阿福往醫療間走去。
齊辰坐在門外等候,他的心卻靜不下來,雙拳愈發握緊。
人心險惡,他現在纔算是真正地明白了。他的後媽要害他,他的兄弟殺了他,他的經紀人現在又來算計他。這些人說起來都跟他關係頗深,可他們從未真心待他好過,甚至比不上陌生人。
齊辰用手捂着臉,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他不害怕金姐的控告,就算那個攝像頭要拍攝,也不過是隻看到了一些爭執,尚不足以定罪。他害怕的是賈麟在聽到自己傾慕他的同時,會因爲厭惡而離開。
他拿出手機,看着賈麟的手機號碼,還有左上角的照片。他的心中充滿了痛苦與掙扎。
他思考了片刻後,拿起手機,給鄒愛打了一個電話。
既然金姐不仁,就不能怪他不義。他知道金姐有一個很嚴重的毛病,嗜賭如命。她是地下賭莊的常客,因爲起先嚐到了甜頭,以至於越賭越大,欠了高利貸不少錢。她爲了填平這個窟窿,偷了不少公司和齊辰的東西來賣。
齊辰知曉此事後,並沒有讓鄒愛報警,反而留心收集了金姐的證據,想等他與公司解約後,再抖出來。
不過,現在是時候算算賬了。
他讓鄒愛把這些證據整理好,再送到警察局報案。他搶先下了手,這樣金姐就算開口,也只能是污衊誹謗。他原來不這麼做,是害怕甑媛夢找個更難纏的人來做他的經紀人,讓他在娛樂圈更無出路。
現在,他知道甑媛夢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讓他出不了頭,而是死。齊辰已經死過一次,他不想再死一次。
而今天的事給了齊辰一個警示——他曾經經歷過的事已經消失,未來的路尚未可知,前路艱險,索性完全撕破臉。
他想到阿福挺身擋在自己身前的兇惡模樣,想到賈麟,想到自己在水中的掙扎,還有母親死亡時的憤怒眼神,他沒有退路了。
他,不能再做一隻包子。
不如,讓自己真正的風光起來吧。
齊辰的腦子裡有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越來越大,讓他的眼神越來越亮。他狠狠地捏緊了拳頭,才漸漸平緩自己的呼吸。
這時,醫生從醫療室中走了出來,道:“我把單子開着,你去把費繳了。”
齊辰趕忙應下,站起身靠近醫生的辦公桌。他的目光接觸到剛纔換下的紗布,有染血的部分露在了盤子外面,染紅了白色的辦公桌。他趕忙伸手想要把紗布放置好。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當齊辰的指尖接觸到染血的紗布時,有一幅畫面如同高速行駛的汽車一般,撞進了他的腦子裡,讓他大腦疼痛的同時,眼前亦出現了幻覺。
白色的玫瑰被製成精緻的花束,放在大理石墓碑的前面。有風拂過,讓包裝紙來回顫動着,也讓畫面有了動感。前方光滑的墓碑上有一個女人的照片,長髮披肩,面容溫婉,是一張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容顏。
下一秒,另一個情景替換登場。賣水果的阿賓掛着一張燦爛的笑臉,從塑料箱中取出一個大榴蓮裝入袋中。他的嘴脣翕動,似乎在說些什麼,可齊辰什麼都聽不見。
忽然,又一個景象取代了上一個。那是齊辰自己的臥室,而他正睡在牀上,雙眼緊閉,看起來像是熟睡。忽地,燈光就滅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你怎麼了?”
齊辰猛地睜開眼,震驚地看着面前白色的有些掉灰的牆壁。緊接着他像是恐懼一般地急促呼吸着,讓醫生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齊辰擡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閉眼,又睜眼,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緩。他見醫生面露急色,怕他驚動了阿福,趕忙擺手道:“沒關係。”
他頓了頓後,道:“可能是最近有些貧血。”
醫生聽他這麼說,才放下心來,嘮叨着年輕人要注意身體。齊辰耳朵裡聽着他說的話,心中的震驚卻久久都散不開。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些畫面。他怎麼可能看到他熟睡後的臉。
如果這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阿福的了。
可他爲什麼會看到這些東西?
齊辰想站直身體,手上的觸感卻阻止了他的動作。他低頭看去,染血的紗布正躺在盤子裡,因爲有些部分已經乾涸的原因,讓中間的猩紅的顏色更豔麗,四周的更深重。配上它的形狀,就好像一隻血紅色的眼睛,正大睜着看着齊辰一樣。
這個想法,讓齊辰觸電一般地甩開了紗布,擡手看着自己染上了血的指尖,絲絲腥味撲鼻而來。
難道……因爲他是接觸到了阿福的血液,所以看到了阿福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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