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院長剛回房間，盧依娜敲響他的門，約他到外面喝茶。藍院長說太晚了，
改天再去。盧依娜說，能否讓我進來談？只佔用你幾分鐘。藍院長想起老同學推
薦過她公司的產品，開門讓她進來。盧依娜一坐下來，藍院長問她：“你怎麼知
道我院準備買腹腔鏡呢？”
盧依娜說：“廣東所有醫院的
況，我都瞭如指掌，哪些醫院有錢買？哪些
醫院準備買？哪些準備再添的？我早分析過。不過，想不到藍院快60歲了，看起
來也就40來歲，藍院長可不好分析呀！”
藍院長聽了哈哈大笑，然後說：“盧小姐讓我‘老夫聊發少年狂’哦，聰明！
聰明！可是，盧小姐，如果我院再買兩臺，會導致這個地區的醫療資源太密集了，
省裡不一定批准我院買，要等拿到指標纔可以買哦。”
盧依娜明白藍院長藉口拒絕她，便說：“您說指標是嗎？這個您放心，如果
您拿不到，我公司幫您拿幾個指標，只要您買就成了！”
藍院長佩服地說：“盧小姐真厲害，沒有辦不成的事哦。”
盧依娜說：“其實指標也是那麼多的，落後地方沒錢買，指標也浪費了，幹
脆給發達地區，還可以爲國家醫療事業發展做貢獻！”
藍院長聽了哈哈大笑。
在藥品和醫療器械的競爭中，往往決定勝利的是回扣，誰的回扣多，誰就勝。
至於質量往往放在第二位，因爲使用藥品和醫療器械的不是領導，而是醫生。藍
院長接近退休年齡了，近年珠州市經濟發展迅猛，醫院收入連年創新高，他想多
做兩年院長。爲此，他幾年前找人事局局長把自己檔案上的年齡減了兩歲。
藍院長最後沒答應她，只說腹腔鏡是醫生用，由醫生決定。
三
銘宇心如石壓，不知如何跟病人家屬交代，況且病人是女友親戚。病人剛纔
還與妻子談笑風生，現在卻昏迷了，他妻子能接受這個現實嗎？銘宇發現他需要
莫大的勇氣纔敢走向醫務辦公室，病人家屬零亂的腳步聲，如雨點敲在他心房。
他聽出那焦急的腳步聲，承受着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他走進辦公室，看見杜水愚
妻子如風中的蘆葦稈搖晃着，白髮零亂，一臉刀刻般的皺紋，眼睛佈滿紅絲。她
見銘宇進來，眼睛閃了一絲亮光，猛然向他撲過來，又在他跟前戛然而止，擡頭
望着他，眼裡半是期待半是驚慌，聲音發顫地問：“銘宇，銘宇……老頭怎麼啦？
朝嵐剛纔說他止血藥過敏啦……現在搶救回來了嗎？”
銘宇動了動嘴脣，感覺有千斤重，他還是故作鎮靜地說：“姨公剛纔用一種
新的止血藥時，發生了過敏
休克……幸好及時搶救了回來，暫時病
危重，隨
時有生命危險！即使搶救回來，也可能大腦受影響。不過，按我的經驗，姨公的
病是有希望的……但你們也有心理準備……姨婆，你還是先坐下來談吧。”
銘宇把朝嵐姨婆扶到沙發上併爲她倒了一杯水。她哪裡還顧得上喝水，只是
機械地接過拿着，嘴巴不停顫抖，很久未能說出一個字。杜水愚妻子叫趙一楠。
她的先祖是北宋黃庭堅的師爺，叫趙典成。當年蘇軾因爲烏臺詩案牽連了門下的
才子。黃庭堅從北京調到吉州太和縣。當時趙典成隨行。他們在赴任途中，遊三
祖山山谷寺石牛洞時，因
其幽靜，黃庭堅在這裡住了一些
子，還自號爲山谷
道人。他走時，他留趙典成在這裡幫他管理此洞。可趙一楠的家，傳到她這代只
剩她“一枝獨秀”了。她嫁給杜水愚後，家裡祖傳的古董也跟着“嫁”到杜家了。
朝嵐經常帶銘宇到姨婆家做客，銘宇跟着朝嵐叫她姨婆，欣賞她家的古董，跟姨
公學國畫，姨婆對銘宇也十分親切，銘宇與這兩位老人關係非常密切。此刻，劍
銘感到非常尷尬，不知如何面對趙一楠。
終於，趙一楠哆嗦地說：“老頭子剛纔還好好的，我爲什麼不問他呢？”
朝嵐問她說：“姨婆你沒事吧？問姨公什麼呢？”
“你姨公人比較善良，經常有人向他借錢，以及書畫。他從不記錄，口頭說
說就算了。萬一他走了，那些東西……還有家裡的存摺都在他那裡保管，密碼只
有他一個人知道……是的，我還得回家……家裡不能沒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