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昝雲飛的話,吳蔚想到了一個問題:洛文海安排好了昝雲飛,他要何去何從?
倘若洛文海真地調走了,新的省委書記,或是責任省長接任,或是外地調任。省長接任的,省政府現任的省長秘書會不會跟過來?外地調任的,會不會重新選秘書?那他?——前途未卜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
換屆在年後就要進行了。如此不出意外,將在五月底前完成省委省政府換屆。如果洛文海一走,他馬上就被束之高閣——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而是很大,那他在省委第一秘位置上才呆了僅僅半年時間,這也太諷刺了吧!
“現在當個領導多不容易啊!要是籠絡不住人,上上下下必須得一團和氣,不和氣什麼事兒也幹不了。可現在總有一些人,把出賣原則當作和氣的手段,難哪。”昝雲飛並沒有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接着說道。
“是不好乾。這些天在洛書記身邊,聽到也看到了一些事情,有些還真是匪夷所思。你就拿老百姓的菜籃子來說吧,各種假,各種毒,各種髒,各種亂,各種次……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些事件。洛書記一看到這些,就要批示‘嚴肅查處’,可是查處來查處去,怎麼覺得越查處越多?其實還是巨大的利益鏈從中作梗,不斬斷利益鏈,根子拔不掉,老百姓的菜籃子就乾淨不起來啊。”
“洛書記是非常關注民生的。你說起這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我臨走前,洛書記交待我,好好寫一篇關於百姓菜藍子工程的問題類調研,我一直沒有騰出時間來。我走的時候,又沒有明確接我班的人,也就沒辦法交接這項工作。我記得當時我跟地陸慕軒提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讓研究室去弄了。”
“這事啊,我還真沒見這類的調研報告,估計是還沒弄或者沒弄好。”
“你寫的材料現在洛書記改動大嗎?”
“也不算太大。”
“你可以呀!比我強,我剛爲洛書記服務的時候,因爲材料被他狠批過呢!他說我基本的文學素養都沒有,還說我政策把握有偏差。那時候,跳黃河的心都有。”
吳蔚愣住了,雖然他爲洛文海提供的材料還不是太多,一共準備過一篇講話兩篇理論文章,而且大多時候是洛文海先給思路,有時甚至大的框架都搭出來了,他寫的還算輕鬆,他所擁有的待遇好像跟昝雲飛不太一樣。
“是嗎,看來是洛書記對我關照了。”
“關照?不可能。洛書記比包公的臉還黑!有一次開常委會,有一個帶常的副省長——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開會晚到了十多分鐘,洛書記當時沒發火,散會的時候把那位副省長叫到辦公室裡,臭擼了一頓。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哪個領導不經請假隨意遲到早退了。”
昝雲飛說的這些,吳蔚也觀察到了。只要是洛書記參加的會,大多數領導都是提前十分鐘左右入場,基本上沒有遲到的。個別趕不及的,也會主動請假。
洛文海開會時間不長,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從來不拖泥帶水。講話也很少用稿子,大多時候稿子在手邊放着,偶而翻兩下,講話的時候大多引經據典,容量大,涵義深,鼓動性強。
“有些領導就是手摸着腳蹚着,看領導是不是動真格的。動真格的了呢,就好好的;不動真格的,就隨大流,過的去就行。”吳蔚說道。
“嗯。咱們這些在領導身邊工作的,別人都高看一眼。說實話,我現在到了龍島,覺得別人不再拿我當盤菜了,一個普通的地級市副市長而已,那種落差,還真是覺得心裡有些彆扭呢。”
吳蔚乾笑了兩聲,“我也早晚會有那麼一天。”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哈哈——咱倆應該喝一杯,可又太晚了。等週六週日我安排一下,把辦公廳幾個好朋友叫過來,咱們一起坐坐。那幾個老菜幫子,可別小看了他們,有的比廳長還牛叉呢。”
“好!”吳蔚情知這是昝雲飛在爲自己鋪路,這樣的好事,求都求不來。這段時間,他總覺得自己在走狗屎運,什麼好事兒都往他頭上砸,他都覺得飄飄然了。
“唉,對了,小吳,你看沒看出來,你跟洛書記有點像?”昝雲飛突然說了一句。
吳蔚傻笑了幾聲,“跟他有點像?我怎麼沒看出來?”
“真的有點像。你的鼻子,還有額頭,都像。還有啊,我發現你鼻子左側有個小痦子,你發現沒,洛書記也有一個!”
吳蔚真被他強大的邏輯給忽悠住了,拉開茶几的抽屜拿出了一面小鏡子,那個小痦子他早知道,但從來沒清楚地記住它的位置。
“這個啊,長痦子的人多了。”
“這說明你是大富大貴之命啊!你看洛書記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五十多歲走到了正省部級崗位,多厲害啊。你跟他面相相似,將來也會有大出息的。”
吳蔚真拿他沒辦法!心道,昝雲飛你好歹也在領導身邊工作過,你怎麼還關心起巫婆神漢的事業來了!那些玩意兒本該取締,你這麼掛在嘴邊,那巫婆神漢得多高興啊!
“我能有啥出息?我不想當多大的官兒,我只是想幹幾件大事。就跟我在蛇仙一樣。幹幾件實實在在的事兒,也算沒白在這個世界上走了一遭。”
“你的志向已經不小了。哈哈——”昝雲飛笑了起來,“我還真沒看錯人。我向洛書記推薦了你,將來你的‘軍功章’是不是該給我一半兒?”
“必須的,應該的。”吳蔚也跟着笑了起來。
昝雲飛帶着茹靜走了以後,東方青藍窩到了他的懷裡,問道,“蔚子,思顯那裡,你一點想法也沒有?”
“我想着冷處理呢。這個時候,跟他說根本說不通!前些天下班的時候我碰到了思顯,你是沒聽他說的是什麼,說的我特別傷心,如果他真的那樣看我,這個朋友不要也罷!”
“他怎麼說?”東方青藍擡起手,撫摸着他緊皺的眉頭。
“算了,還重複一次幹啥。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他的脾氣你還不知道?當初他跟我說那事的時候,是志在必得。現在這個職位落到了我的手裡,也別怪他生氣。”
“你又沒從中作手腳,他怪你幹什麼!明天我把他約出來,好好跟他聊聊,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算啦。所謂的真相,他相信了就是真相;他要是認定了我搶了他的位子,你說的真相就變成了假話。藍藍,你怎麼不叫‘小蔚子’?”
這思維,真是太跳躍了,東方青藍小手指按到他的腦門上,佯怒道,“臭美!哀家今天身體不適,你自己解決吧!”
“藍藍,你太狠了!”吳蔚使勁攬住東方青藍的小蠻腰,“你又沒那啥!咱就那啥吧!”
“我剛打了個電話,大姨媽要來了。”
“拉倒吧!剛過才幾天,還大姨媽,我還大姨夫呢!”吳蔚欺負她上癮,就勢把這女的壓到了身下。電視上正演着動物世界,裡面的公獅正追逐着母獅,這情這景,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東方青藍擡起上身,看了看拉好的金色落地窗簾,在心底哀嘆,罷了,就從了他吧!
女的累了,小貓似的踡在他的胸前。他輕輕地撫摸着她光滑細嫩的肌膚,下腹處又有一股火竄了起來,他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那方面的功能亢進了,怎麼老是想幹那種事呢。
想了一會兒,可能是因爲工作壓力有些大,需要有個排解的方法,很不幸,身體給選的就是這樣一種減壓方法。——吳蔚隨即苦笑,姥姥的!這算什麼方法,要是被這女的知道他有這種想法,肯定會給他兩個字——切了。
吳蔚摟着愛妻神遊天外的時候,張思顯正和父親進行一場對話。
“你們倆多年的朋友,他真地這麼做了?”張父嚴肅地問道。
“他不那麼做,洛書記怎麼會選中他?”
“也許……有其他的事情發生呢!這小夥子是不是有後臺?他後臺是哪位?別說那個東方市長,他的級別還不夠。”張父的話很冷。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一個農村人,往上捯八代,還是根紅苗正的農民,反正我是不知道他們家還有哪門子親戚能幫他這麼大的忙!”
“不光是親戚。有時候親戚是最不可靠的,反倒是同學、戰友、朋友,這樣身份的人來得更穩妥。這些人中,有沒有能夠在洛書記面前說得上話的?”
張思顯搖搖頭,“你老問這幹啥!我怎麼知道他找的是誰!反正你兒子我是敗在他的手裡了。你不是跟陸慕白說好了嗎,陸慕白的推薦的都不管用,那隻能是比陸慕白更有分量的人。”
“這個小子,看來咱們是小看他了。他背後的人,是咱們動不了的。”
如果吳蔚聽到張思顯老爸這麼說他,他肯定會心肌梗,氣都捯不過來,想當年吳蔚可是把他當個亮兒呢,結果被人說成上面有人,他上面有人,怎麼會被分到青川,又怎麼會駐到蛇仙去?——雖然駐村的效果顯而易見,可那也不是某個人的功勞。
他再蹦躂,也掀不起什麼浪來。所謂樹根不動樹枝白搖晃,作爲一個盡心盡力的樹枝,他只是讓樹枝搖晃的幅度大一些,再大一些,讓上面的人關注到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