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生死相許
我顧不得我怎麼突然有了這般大力,趕忙起身,欲奔向窗前,手腕處傳來大力,我回頭,只見師兄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
錚錚——
又是一聲。
“師兄!”我喚道。
“你不可去。”
“我……我只是想去茅廁。”
我盯着師兄,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甚至帶上了些灰敗,忽而他閉上了眼,硬聲道:“夭夭,你以爲師父和我都不知道嗎?”
一根繩子纏上我的手腕,我不敵師兄,被師兄捆了起來。
我大叫道:“師兄,你在做什麼?”
“師父在練長生不老藥,還差一味猙的心頭血入藥,此等良機,師父是不會錯過的。”我拼命的想要掙開師兄的手,卻偏偏無可奈何,師兄的聲音尚在耳邊響起。
“那日他送你回來,師父本當他是墨家子弟,不讓他入觀,可你身中瘟疫無人照顧,只得讓他入觀,而他不眠不休的照顧你,終是露出了馬腳,而後,你還記得我問你的髮帶嗎?那分明是異獸的幻術,師妹你不可在執迷不悟了。”
他的話一字一句的鑽進了我的耳朵裡,我不想聽都不行,原來一切都是因爲我,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被師父發現,如果不是我……我全身冰冷,而內心深處卻有一塊灼熱。我咬破了自己的嘴脣,腥甜的血液蔓延在口齒間。
“師妹,我不知道他對你用了什麼妖術,但你可一定要清醒過來啊!”
清醒,我很清醒,是我害了他。
“師妹,他是異獸啊,我雖不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是如何?咸陽城內曾失蹤小兒百餘人,他定脫不了干係,師父除他,是爲民除害啊。”
我喊道:“師兄,讓我過去,我要過去,我的漣漪定不會做出此等事的,師兄,求你了。”
師兄痛心疾首道:“師妹我若放你過去,只會良成大錯。”
“師兄!”
錚錚——
耳邊不停傳來他淒厲的慘叫聲,他痛,我更痛,好似有利爪不停的撕扯着我的五臟六腑,脣齒間腥甜的血液蔓延到喉中,漣漪,他是我的漣漪,他不會做這些事的,我不能讓他死,不能。
師兄死命的晃着我的身體道:“夭夭,你是飛雲觀的人,你要多想想師父啊。”
我咬着牙道:“師兄,我且問你,師父和他誰更站上風?”
師兄的表情猶豫了下道:“本是他,只是不知爲何他最近衰弱的厲害,連妖氣都遮擋不住了。”
我攥緊了雙拳,只聽“咔嚓”一聲,我的指甲斷成了兩半,亦有些許血流從我的掌中流出,身體中好似涌出來一團火焰,想要將我融化掉一般,嗓子癢得利害,我一個忍不住,嘔出一股腥甜之味。
師兄大喊道:“夭夭!”
我不言,恍若未聞,淡淡的看了眼驚恐萬分的師兄。我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掙開了身上的繩子,一隻手死死的拉住師兄的衣領,一字一句道:“他不可以死。”
漣漪,你不能有事,我推開師兄,朝着後山跑去。
等我趕到時,整個後山可以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四處斷裂的樹木,成片的灰燼,這場打鬥是何等的兇險。而我的漣漪化作獸型,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師父!”我衝到漣漪面前,朝着站在他對面的白袍人影大喊道,“師父,不要。”我不知所措,只不停的道,不要,師父不要。
“讓開。”師父喝道。
“不。”我茫然的跪了下來,“師父,不要,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傷害他。
“我再說最後一遍,讓開!”師父的臉冷若寒霜。
“師父……”我哭着道,“師父,漣漪他沒有做錯什麼啊,他雖是異獸,但……但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師父,求你看在徒兒的份上,放了他吧。”
“我若是不放……”師父盯着我。
我呆了下,這一刻,我竟然平靜了下來,我將目光移到漣漪身上,化作獸型的他,倒在血泊中,周身沒有一點完好,他的腹部有一處焦黑,原本像緞子般的毛髮散發着焦臭味,五條尾巴無力的耷拉在身後,我彎下身子,將臉埋在它的毛髮間,嗅着那幾乎聞不到的幽香,笑着道:“師父若不放,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
——你願意爲他而死嗎?
不知道從何處響起的聲音,我也顧不上深究,只當是出現幻覺了。
喃喃道:“自然。”
本不可能在這個季節存在的雪紛紛揚揚飄落而下,凌冽的寒風像刀一般,割破了我面頰,我低下頭,將他緊緊的護在懷中,不一會兒,我身上的衣物已被絞爛,整個人亦成了血人,我的周圍竟然出現一層薄薄的血霧,剛剛趕到師兄在一旁大喊,我卻已經聽不見了,生物書上說,人一旦失血超過自身的1/2將會陷入休克,看來我也不遠了,若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未嘗不可,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師父竟然哭了。我苦笑出聲,師父對不起。
——如果你們二人只能活下來一個呢?
還是那道聲音,我癡癡地笑了道:“如果能做選擇的話,我選擇漣漪。”
撕心裂肺的感覺,痛得我發不出任何聲音,好似魂魄離體了般,我再一次看見遠在幾千年後的驪山陵墓,雷聲陣陣。
一道閃雷劈下,本是塊平坦的土地,竟被硬生生的劈開了一道十幾丈深大坑,紅光升騰,亮徹了整片天空。
混沌中我看到了哥哥,在他的身邊有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女孩,一頭如墨般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肩頭,一雙鳳眼微微向上飛揚,流光溢彩,說不出的嫵媚,殷虹的朱脣,像櫻桃般誘人,五官還沒有長開,不知到了十八會是怎樣的動人心魄。
這雙鳳眼中帶着機敏,脣角上揚的弧度,古靈精怪的模樣,不知爲何給我的感覺那般熟悉。
我看着她來到陵墓前,忽而發現原來,她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