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果你不是
那一天，我站在鳳凰樹下，守着眼前的一片廢墟，從天明站到日落。
暖洋洋的日光灑在我的肩頭，卻怎麼也溫暖不了我早已冰涼不堪的手掌，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爲什麼一個身體裡流動着北冥神君血脈的人就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那羣曾經自己仰望尊敬的神仙到底有什麼權利武斷的認爲擁有他們眼中‘罪惡血液’及這世間最爲出名的神兵擎蒼劍的人就是他們恨不得立即剷除的禍害。
甚至是這個人最無辜的妻子。
想到這裡，我不禁冷笑了出來。鳳凰神君最後的那句話一遍遍在心底想起，“這段時間我會護着你直到你該離開的那一刻。”
我忘不了他說完這話稍稍停頓後，無奈轉身的背影，還有那句呢喃“找一個美麗的地方，好好的活下去吧。。”
斬草除根。
對啊，原來我也是該死的那一個。
“師父，你早就發覺我的身份，可爲什麼那時候你卻沒有讓我離開？”
“我一直以爲，我守不住她，但我能守住她的女兒。。。把你脖子上戴着的東西摘下來吧。。”
師父怎麼會知道，‘它’的存在。我順從的摘下心口的‘紅石頭’遞到師父的手裡。
鳳凰神君蒼涼一笑，“果然是‘它’，你是從哪裡找到它的？”
還沒等我回答，師父就自顧自道“已經無所謂了，也許是命中註定讓你找到它，也是它證明了‘你’的存在。”
“它？”
“冥炎石，是你祖父傳到你父君手上的東西。這塊東西上面有你父親的氣息，你戴着它這纔會與擎蒼劍產生這麼大的反應。神龍纔會以爲北冥神君再臨神天。如果你繼續戴着它，東帝遲早會找到你，今天他帶着擎蒼劍最大的目的也是想用擎蒼劍來感應你的存在。”
“涵萱，答應師父，忘記仇恨，忘記這裡的一切，好好的活下去。”
“如果，我不離開呢？”
“一旦你的身份暴露，你的爺爺也會因爲隱瞞你身份的事情得到株連，還有陸子燁。。你想過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
“我會盡快安排你離開煊曄神天。”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一語驚醒夢中人，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兩個人，現在也是我不得不永遠離開的兩個人。
我一直不諒解帝君爺爺爲什麼隱瞞我的身世，什麼極北之地通曉過去未來的神仙，什麼修行仙法。。一切只是南海帝君爲孫女編制的一個善意的謊言，他也許只是想讓我在修仙的道路上變得堅強，擁有無上的仙法不再像自己的女兒一樣任人迫殺。而孫女的怨恨全部自己包攬下來，只因爲不願讓我受到任何傷害。
想到我的任性，想到我永遠想象不到看着我，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想起自己女兒是如何悲慘死去時是怎樣的心情。
鳳凰花的花瓣隨着晚風洋洋灑灑的盤旋降落，我茫然自失的站在原地，原來悲傷到了極點眼淚就流到了心裡，像是沸水一下子澆灌在皮肉之上，沒有疼痛只剩麻木。
美景猶在，卻已與人無關。
我找了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可結果卻不是那個我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就這樣我一直茫然地站在鳳凰樹下，直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漫漫花瓣雨中向我走來，那人越走越近，最後竟然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渙散的目光漸漸找回焦距，陸子燁的臉也漸漸清晰的呈現在我的面前。
他不說話只是用他黑寶石般的眸子凝望着我，溫柔的目光裡卻隱匿着一絲擔憂，他的眉頭習慣性的擰做一團，我不自覺的擡起手，想要撫平，我想看他笑的樣子，也許。。。也許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的笑。。。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不自然，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不安的看着我，他不像平時一樣溫柔的握住我的手，而是用着蠻力攥住生怕我要消失似的。
望着望着，我突然倉皇的笑了出來，淚珠幾乎要從眼角泌出來。。。這樣的陸子燁，一點都不像是煊曄神天三殿下的行事作風，他本應該將女人不屑一顧的撇在原地，獨自瀟灑的離開，他本應該是值得擁着這世上最美麗最尊貴最與他相配的女子，而不是我這樣平凡甚至隱瞞身世父母才能苟活在這世上的女人。。。
陸子燁看着我的笑，卻是越來越不安，突然他一把將我攬在了懷裡。
“現在你的樣子讓我感到不安。”他嚼着從未有過的語氣，或許我的樣子真的嚇到了他。
倚在他的身體上，心底傳來的一陣陣痠痛同疲憊感讓我突然很累。
“我只是擔心，擔心你。。擔心如果。。”我回抱住陸子燁，帶着撒嬌的語氣道。我擔心，如果我守不住雲海我們的約定，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
“下毒的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答應我，不要在爲我擔心，好嗎？”他溫暖的手掌在我的背後一下有一下的安撫着。
他的聲音如同帶了魔力一般，彷彿他說完不要擔心，我就再也不會擔心，可是傻瓜，我擔心的並不是這件事啊。
往事一幕幕的在我眼前重現，那個兩次溺水的我，那個向我伸出手將我救出無盡黑暗冰冷世界的陸子燁，那個無底洞裡爲我受重傷命垂一線的陸子燁，那個在雲海之上與我許訂滄海桑田、此生不變的陸子燁，那個給我編制最美的未來的那個陸子燁，還有現在這個將我抱在懷裡，給我無盡溫暖的陸子燁。
那一幕幕都像是泡沫，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五彩光芒，可又在剎那間不留一絲痕跡的消亡在空中，抓也抓不住。
不過還好，我還是很幸福。起碼在這一刻，他抱着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氣息。。。
只是如果可以與你一起走到最後，那該有多好。
如果你這輩子不是陸子燁，如果這輩子我不是廖涵萱。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