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有預感,覺得他就站在門外,如同以前一樣。
“我在你樓下,下來!”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在樓下?
沈迦因一下子從牀上爬起來,站在地上。
他說她想見她,她又何嘗不是?
什麼都不想,沈迦因扔掉手機,拿着鑰匙就衝出了家門。
她想見他,好想,好想——
以前,她一直都覺得這電梯好快,沒感覺就到了,可是今晚,她盯着數字顯示屏,一下下數着數着,怎麼就是到不了一樓?
顧逸昀閉着眼坐在車裡,他剛剛回到家裡,司機和秘書離開了幾分鐘,他就拿着車鑰匙和手機出了門。他想見她,這個念頭,一直困在他的心裡。
這幾天被礦難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容易閉上眼,腦子裡全是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的問題。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終於有了喘息之機。內心裡突然空虛,叫囂着另一種渴望,那些空虛,需要另一種東西來填滿,這種東西,只有沈迦因才能給他!
車子一路疾馳,停在了她的樓下。
突然間,車門開了,顧逸昀警覺地睜大眼,眼中卻是那張瑩潔俏麗的面龐。
他的心,如波濤一般起伏不平,什麼都沒有想,一把攬過她,將自己炙熱的脣瓣覆上她的。她似乎有些驚訝,因爲她完全沒有想過他會這麼——
他要快樂的發瘋了,真的要瘋了,這個小丫頭,他的小丫頭,這麼讓他心潮澎湃,這麼,乖!
顧逸昀的內心叫囂着,那股壓制在身體深處的慾望,再度噴發出來。
他鬆開她,喘着粗氣望着她,卻又忍不住再親了她那滾燙的面頰一下。
什麼都不說,他覺得她應該知道,於是,他發動了車子,將車緩緩開出她住的小區,匯入深夜依舊如潮的車流。
沈迦因的心裡,似乎明白他要做什麼,有些緊張不安,卻又有些期待。
她的手,一直被他握着,偶爾他會拉着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一下,可是,她根本沒有想要掙脫的念頭,就這麼被他帶着,不管去何處。
也許,在她的心裡,那件事的影響已經消失了,或許,她已經忘記了自己被他強佔的那一次,因爲她太愛他了麼?
黑夜的江城,依舊熱鬧非凡,而他們去往的那個地方,卻和白天一樣的安靜。
車子停在了沈迦因之前住過的那套別墅門口,他熄了火,深深地注視着她,儘管看不清他的眼神,沈迦因卻覺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一言不發跟着他下了車。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向小樓的門口,開了門。
她以爲他會像那次一樣把她抵在牆上吻,可是,他沒有,出乎意料的,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客廳,走向樓梯,一直來到二樓。
沈迦因在一陣暈眩中,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的胸口。
他抱着她,直接奔向二樓的那個房間,而這個房間是沈迦因陌生的,儘管她在這個樓裡住了好多天,卻始終沒有踏足。
黑暗中,她被他放在那張牀上,身體微微陷了進去。
全身的細胞,在恐懼中渴望着,渴望着暴風雨的來臨!
後背剛捱上那牀單沒有片刻的工夫,他就壓了上來。
急切的吻,如雨點一般落在她的臉上。
這件事,真的好快樂,比所有的經歷都要快樂!
她的臉上,她的嘴角,是根本褪不去的笑意。
顧逸昀擡起身,含笑望着她。
“現在可以去洗澡了。”他親了下她的額頭,道。
他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滿足的笑意。
對於沈迦因來說的這獨一無二的快樂,對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
顧逸昀的心扉,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被清新的空氣填滿,輕鬆又滿足!
“丫頭,你好美!”他的手指纏繞着她的髮絲,嘆道。
可是,沈迦因不相信,擡起頭望着他。
“長這麼大,從沒人這麼說過!”她說。
“那是因爲你是一塊美玉,只有打磨過了,才能看到你的美。別人看到的,只是那層包裹着你的東西。”他說。
顧逸昀以爲這麼酸溜溜的情話,自己是說不出口的,可是,沒想到此時竟這麼自然就脫口而出了。
她笑了下,將臉貼在他的懷裡。
不管他說的是真還是假,此時她都願意相信。
他輕輕擡起她的頭,注視着她。
被愛情雨露滋潤過的她,顯得和平時又不一樣,那麼的嫵媚動人,一個不經意的眼神,都如春波一般盪漾。
他真想一輩子擁有她,真想永遠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必須!因爲只有她才能讓他忘卻公務帶來的壓力和煩亂,忘卻自己的身份和年齡。
是的,年齡,顧逸昀都不知道自己具體多大歲數了。從政十多年來了,他感覺自己的年齡已經變成了一個單純的數字,那個數字代表的朝氣和活力,早就消失不見。而她,讓他跨越了這十幾年的艱辛,讓他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輕歲月。
本來就是炎熱的夏日,再加上剛剛做了那麼激烈的一個運動,全身早就被汗液浸透,而她很不喜歡這種黏黏的感覺,便從他懷裡起來,準備去沖澡。
“幹什麼去?”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問。
“沖澡!”她說。
“一起去!”他坐起身,道。
一起?她,她——
“我,我自己去!”沈迦因一想那個場景,就趕緊推開他的手,從牀上滑下去,艱難地挪動着步伐,找到浴室關上門。
水流,不斷地從她的頭頂衝下去,那溫熱的水流,如同他的手在撫摸着她。她的身體扭動了,卻發現真的有一雙手在自己的身上游弋,她猛地睜開眼。
隔着水幕,她看見了他眼中那滿足的笑意,大窘。
“想不想再來一次?”他低聲問道。
“不,我——”她拒絕道。
剛剛纔做過一次,她那麼痛的,現在又——何況,他這麼快就能——
他有些不忍,雖說今天是和她第二次,可幾乎相當於是第一次。第一次就這麼激烈的要了她兩次,她怎麼受得了?
小心拿着毛巾擦乾她的身體,顧逸昀給她蓋好被子。
沈迦因,我以爲我已經死了,是你讓我又活了過來,而且這麼精神地活着。
他的視線,溫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小女人,他的沈迦因!
顧逸昀的臉上,浮現出從未有過的喜悅,儘管他自己看不見,可那種喜悅是從未有過的。
沈迦因這麼睡着,就再也沒能醒過來,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
一睜眼,她就看到了房間裡的光亮,完全呆住了。
幾點了?怎麼這麼亮?不會是中午吧?
她趕緊找手機去看,可是手摸了半天,什麼都找不見。
這纔想起來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帶——
出門?
昨夜的記憶,頓時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腦海,身體的那個部位,猛地收縮了兩下。
她往旁邊看去,房間裡卻只有她一個人。
艱難地爬起身,她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視線掃過這個陌生房間的時候,猛然看見了牀頭櫃上放着的一張紙。
習慣性的,她拿起那張紙看,竟然真的是他寫的。
那遒勁有力的字跡,如同他的身體一般。
她的心,又開始胡亂跳動了,雙頰緋紅。
“丫頭,我要乘飛機去北京,早上九點的,先要去辦點事。過幾天我就回來了,好好照顧自己。”
這句話,一個字又一個字在她的腦海裡飛過去,沈迦因捧着那張紙,閉上眼睛笑了。
糟了,幾點了呀!上班要遲到了!
沈迦因趕緊把那張紙條摺好,撿起放在牀邊椅子上的衣服,拿起桌上的鐘表看了下時間——
竟然都九點了!
完了完了!遲到了!
沈迦因趕緊回到自己之前住的那個房間,洗漱一遍,離開了那個房子。
坐在出租車上,沈迦因聽着廣播裡播報的本地新聞,講着顧逸昀市長昨天的安全生產大檢查動員大會。她的腦子裡,卻浮現出昨夜的情形。
昨夜的顧逸昀,熱情又溫柔,和他平日那儒雅的形象完全不同。她從未想過他會那麼,那麼厲害,讓她那麼的快樂。
是呀,那件事真的好快樂!
“年年都檢查,煤礦年年都出事,唉,只不過是又多了一次收錢的機會!”司機說道。
“新官上任,總要找個機會創收,不檢查怎麼收錢?”坐在副駕駛位和沈迦因拼車的男乘客說道。
沈迦因的思緒被他們的話題拉回。
“顧市長,可能,不是那麼想的吧!”她開口道。
司機和男乘客都通過後視鏡看了沈迦因一眼,笑了,男乘客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當官到那種程度的人,有幾個是真正想着老百姓的?”
“那也不一定,也許就有——”沈迦因辯解道。
“但願吧!反正啊,這位顧市長上任以來,真是沒看到他做什麼事實,房價還是漲,物價還是那麼高,交通也這麼堵。”男乘客道。
沈迦因,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不記得顧逸昀是什麼時候走的,昨晚後來也一直迷迷糊糊的,可她依舊感覺到有人抱着自己,那個人,就是顧逸昀。那份擁抱,讓她覺得無比安心無比欣慰。
“也許,等時間長了,會有改觀吧!”沈迦因想起顧逸昀那熬夜工作的樣子,說道。
她是願意相信顧逸昀的,不管別人怎麼想。
到了自己的住處,沈迦因趕緊換了一身衣服,拿上包包手機出門打車。昨天剛剛在同事面前做那件事以正視聽,今天上班就遲到,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趕到辦公室,沈迦因趕緊投入了工作,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遲到,又或許是她遲到沒有影響到什麼事情,這讓她鬆了口氣,卻也暗自下定決心,今後絕對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這兩天,顧逸昀去了北京,也許是因爲和他的關係親近了許多,沈迦因漸漸發現自己開始有了期待,期待和他通話,期待和他見面。明明這樣做是不對的,可她想不了那麼多,只是一廂情願地等待着他。
對於顧逸昀來說,此次北京之行堪稱重大突破。那份被江寧省委常委會重批的文章,竟然在中央得到了肯定,併成爲了改變宣傳機構工作作風先行先試的一份優秀報告,在內刊上獲得了重新發表的機會。江寧省宣傳部得到通知,緊急將本省學習實踐的情況總結起來,揉進文章當中。因此,江寧省成爲了第一批試點省份,他們在前期取得的成績,贏得了中央的科肯定和表揚。張春年在會議上做了發言,顧逸昀被中央首長點名表揚,這讓覃春明志得滿滿。
省裡很快就得到了相關情況的通報,當大家得知顧逸昀的文章又鹹魚翻身的時候,那份震驚,可想而知。這才意識到,覃春明原來根本就沒有放棄,也沒有認輸,他是在找一切機會爲顧逸昀鋪路。
沈迦因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顧逸昀剛走的兩天也沒有和她聯絡,儘管她猜想他可能是工作太忙,可是內心裡難免有一種空虛感。顧逸昀的確是很忙,除了開會,還要跟着覃春明拜會各路“神仙”。而且,既然是來了北京,就要和徐蔓見個面,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必須見面。
徐蔓的住處,是多年前顧逸昀在北京買的一處公寓樓,地段好,距離單位也比較近。沈迦因並不知道顧逸昀在北京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肯定就不知道他和徐蔓之間的事。
接到顧逸昀電話的徐蔓大吃一驚,她沒想到顧逸昀來了北京會想着見她一面,而她更加不知道的是,這一面,還是覃春明提起來讓顧逸昀見的。夫妻分居已經是事實,省裡對顧逸昀的議論很多,要是傳出去顧逸昀來了北京卻不和妻子見面,那可就不好了。
週三下午,顧逸昀給徐蔓打電話,說是晚上會過去她那邊,徐蔓大驚。
“你,過來,住?”徐蔓問。
既然是出差,那就不需要住家裡吧,徐蔓心想。
“不了,我過去看看,沒帶鑰匙,你幾點會回去?”顧逸昀問。
“要到九點以後了。你要是沒事的話,就等會兒。”徐蔓道。
九點以後過去,還能待多久?顧逸昀並沒有在意,就掛了電話。
徐蔓愣愣地坐在那裡,木然地盯着電腦屏幕。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16 情海生波(1)
明天上午就要離開北京了,覃春明問起顧逸昀,徐蔓情況怎麼樣?顧逸昀不好回答,說實話,他根本不知道,自從徐蔓來了北京,兩人之間幾乎沒有什麼聯絡,連朋友都比這個熱絡,可他們是夫妻!
儘管顧逸昀對徐蔓的工作能力是相當肯定的,可是,北京畢竟是榕城和江城大許多,人才濟濟,在那些人裡頭,徐蔓不見得可以混得開。而且,商務部是國家部門,免不了你爭我鬥,徐蔓那個個性,怕是有些困難。
當顧逸昀來到那幢樓下時,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之前約的九點,他故意拖延了半小時,剛給徐蔓一點時間。
按下了樓下的可視對講機上的數字,顧逸昀很快就聽見了徐蔓開門的聲音。
電梯裡,只有他一個人,那乾淨的一塵不染的鏡子,照出他此時的模樣。他不禁笑了下,想起了沈迦因。這幾天,他太忙了,連給她發信息的時間都沒有,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那傢伙,總是讓他放心不下。畢竟,她的社會經驗太缺乏,根本比不了徐蔓。連徐蔓都有可能在新的環境裡遇上麻煩,何況是沈迦因呢!他是聽說了沈迦因處理那件事的大致經過,同她跟他說的一樣,儘管他那時同意了她的想法,可是現在想想,她終究是太過稚嫩。不過,也許,在她要證明自己清白之時,這樣稚嫩的手法可能更好一些。但是,接下來,可以想象,她的對手肯定會繼續想辦法攻擊她的。
沈迦因啊!
就在這時,電梯停在了二十樓,他看了一眼數字屏,走出了電梯。
按下門鈴,徐蔓就開了門。
“想喝點什麼?”徐蔓穿着睡裙,那波浪長髮披在肩頭。
“白開水。”他說,換上拖鞋就走了進去。
儘管他記不清楚這個家裡以前是什麼樣子了,現在隨便看一眼,總覺得有些改變。或許是這裡和佈置和自己江城那個房子的相差太多,讓他有點不適應吧!這裡,更像是家!
“現在變口味了?你以前可是從來都不喝白開水的!”徐蔓笑了下,把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是嗎?”顧逸昀沒有注意到。
“嗯!”徐蔓坐在他身旁,看着他。
他一瞥頭,就看見徐蔓睡裙下那翹着的長腿,他向後一躺,看着她,道:“怎麼樣?工作順利嗎?”
“還行!”徐蔓道。
他點點頭,道:“小秋說她給你打過幾次電話約你吃飯,你都忙的沒空。”
“沒辦法,我是新人嘛,笨鳥先飛,省得別人在後面指指點點!”徐蔓道,“哎,你什麼時候走?我們一起約小秋老羅見個面?”
“明天上午的飛機!”顧逸昀道。
徐蔓表情怪異,笑了下,道:“難得你能在臨走前來看我!”
顧逸昀愣了下,看着徐蔓。
徐蔓的口氣,明顯是在責怪他。
是呀,老婆在這裡工作,作爲丈夫的人出差來了好幾天,臨走前才和老婆見面——
他放下水杯,道:“既然你一切順利,那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明天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他站起身。
徐蔓看着他,道:“顧逸昀,你,恨我,是嗎?”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看了她一眼,道:“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難道沒有嗎?你恨我不給你面子,不聽從你的安排——”徐蔓起身,走過去。
“我們之間沒有誰需要服從誰,我也從來沒有強迫你要聽我的話!”顧逸昀道。
“你覺得無所謂,所以才這麼想的,對不對?”徐蔓道。
顧逸昀轉過身,盯着她。
“什麼無所謂?”他問。
“我,我們這個家,我們的感情——”徐蔓道。
“問我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問問你自己是怎麼看待這些的,你有了答案,再來問我。”顧逸昀道。
徐蔓苦笑了,盯着他。
顧逸昀有些生氣,自己好好來看她,可她真是沒事找事。
剛剛準備轉身離開,他的餘光不經意瞥見徐蔓臉上那有些悽苦的神情——
“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他轉過身走向她,放低聲音,道。
徐蔓卻仰起臉,對他笑笑,道:“沒什麼,我很好!你走吧!”
他是瞭解徐蔓的,她肯定是遇上不順心的事了,卻不願明說。她是個好強的人,就算真有麻煩,也不會明着說出來,心情不好,也不會表現出來。他始終不明白,徐蔓爲什麼要這樣堅持?難道在他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虛弱,會那麼難嗎?
剛剛徐蔓那個悽苦的神情,顧逸昀見過,一旦看見那個表情,他的直覺就告訴他,徐蔓不高興。
不管怎麼說,徐蔓是他的妻子,他們之間有很多問題,可他不能無視她的處境,過去他不會那麼做,何況現在他已經和沈迦因有了身體接觸,就更加不能對徐蔓的情緒視而不見。
可是,他剛剛邁出一步,徐蔓就用她那慣有的“傲骨”把他拘於門外。
顧逸昀也不是一個會低三下四關心別人的人,徐蔓這麼做,他也不願再理會了,轉身直接走向門口。
門關上的那一刻,徐蔓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恨自己爲什麼不跟他說,那麼多的不如意,爲什麼不說?原本,今晚回家以後,她就想了很久,該如何組織語言把這段時間來的遭遇告訴他,讓他幫自己想想辦法,一如過去。可是,離開榕城來北京,是她自己提出的,如果她跟顧逸昀說了自己並不順利,顧逸昀一定會說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會數落她這麼多年不去江城。於是,徐蔓告訴自己,如果顧逸昀進門之後態度溫和,或者提出要在家裡住,她就跟他說;如果他還是之前那樣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她絕對不說,她絕對不要被顧逸昀瞧不起!而顯然,顧逸昀的態度不是她希望的,她現在需要一個人抱着她哄她——
坐在沙發上,她看了一眼顧逸昀喝過的那個杯子,拿起來把裡面的水倒掉,直接把杯子扔進了垃圾桶。
站在原地想了想,徐蔓返回更衣間換了一身裙子,無袖深v領的包臀裙,波浪長髮披在深紅色的裙子上,站在鏡子前面快速化了一個妝。
此時的徐蔓,和平日裡的打扮完全不同。如果說白天或者過去,她是一個嚴肅的女律師,那麼現在,她是個女人,一個完全的女人。女人,是需要哄的,顧逸昀不哄她,自然有人哄。儘管已經步入婚姻圍城十幾年,徐蔓對自己的魅力依舊自信滿滿。
現在身上這件裙子,是前幾天偶然買的,可是她一直沒有機會穿,今晚——
徐蔓對着鏡子裡的自己笑了下,背上那個小坤包,出了門。
北京的酒吧很多,北京的優秀男人也很多,這些是榕城江城這些小地方不能比的。而且,在北京最大的好處是,你走在哪裡都是陌生人,就算你是明星,也很快就被人潮淹沒了。不像在榕城和江城,她揹負着那個名叫顧逸昀的男人的身份活着,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稱她“徐律師”或者“顧太太”。而現在,她只想作爲徐蔓這個人活着,和顧逸昀完全沒有關係。
這個時間點,到處的酒吧都已經是熱鬧翻天,徐蔓打車來到後海邊上,酒吧裡的歌聲融進夏日的風裡,撲面而來。
她並非沒有去過酒吧,在榕城的時候,就經常和同事朋友在酒吧裡見面。
人潮熙攘中,徐蔓隨便找了一家走了進去。
剛在吧檯找了個位置坐下,剛開口要跟調酒師小哥點一杯飲品,那人就說“有位先生請您喝——”調酒師說着,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就調製了一杯雞尾酒放在徐蔓面前,“BloodyMary,請享用!”
徐蔓順着調酒師的視線望去,一個留着一撇小鬍子的亞裔男人朝她舉起酒杯,徐蔓的心,陡然波動了一下,也端起酒杯隔空和那人碰了下,卻沒有喝那杯酒,跟調酒師重新點了一杯。調酒師有點訝然,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還是給徐蔓調了一杯她點的酒。
“美女不肯賞光?”陌生男人走過來,手肘撐在吧檯上,兩隻如鷹一般的眼睛盯着徐蔓,臉上帶着笑意。
徐蔓笑笑,端起那杯血腥瑪麗,道:“跟人血一樣,不喜歡!”
男人笑了,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她,視線從上到下瀏覽了她一遍,在她的耳畔吹了口氣,道:“和你一樣妖嬈魅惑,難道不是?”
徐蔓又不是聽不出這種話的意思,卻故意笑笑,道:“抱歉,我不是吸血鬼——”
男人咋舌,在她的耳畔低聲說“我是,想不想看看我的獠牙?”
徐蔓看了他一眼,眉目盪漾,含笑搖頭。
男人的視線,從她的雙脣,一直停在她胸前那道深深的溝壑。
“你喜歡這樣盯着女人看?”徐蔓上半身靠向吧檯,用手擋住自己的那道溝,道。
“像你這樣的美人,才值得——”男人說着,從衣兜裡掏出一張名片,塞向徐蔓那道溝壑。
徐蔓拿起名片,看也不看,直接撕了,喝了自己的那杯,走下吧檯,走向一旁的卡座,回頭看了那男人一眼,男人那略顯頹喪的表情立刻換掉了,趕緊跟了過去。
做律師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真話假話,她基本都能辨識出來。眼前這個男人,一看就是風|流場中的人物,身家是有幾個——
坐在卡座上,那男人靠在她旁邊,在他耳畔說着什麼,徐蔓卻只是笑。男人的手,在她的腰間摩挲,她故意裝作沒有發現。男人越發大膽起來,直接將手放在她光|裸的大腿上。
如果是過去,徐蔓一定不會任由對方如此,可今晚,顧逸昀那冷淡的樣子,始終在她的眼前縈繞。
難道只許顧逸昀在江城左擁右抱,就不許她被男人傾慕嗎?
她徐蔓又不是黃臉婆,怎麼就不該被男人寵被男人愛呢?
也許是新環境帶給徐蔓的壓力,也許是現實超出了徐蔓的掌握,也許是顧逸昀的冷淡,今晚的徐蔓,完全變了一個人。
當男人的車載着她來到二環的一幢高層公寓時,徐蔓的心裡,那個被她滋養的魔鬼開始蠢蠢欲動。
電梯裡,男人想要吻她,她卻躲開了,有個詞叫“艾滋”,她還是知道的。酒吧裡的男人,哪有乾淨的?
她的這個動作讓男人一怔,徐蔓卻主動伸出雙臂攀上男人的脖子。
進了門,男人燈都沒有來得及開,雙脣就開始在她的脖間開始肆虐。
“慢着——”徐蔓喘息道。
“什麼?”男人問。
徐蔓推開他,男人趕緊打開燈,就看着徐蔓從包包裡取出三個安全|套,在他的面前一晃。
“你就準備了這幾個嗎?我要說不夠呢?”男人笑着,一把抱起徐蔓奔向臥室。
她愛這個城市,愛這個讓她可以放縱自我的城市!
當男人在她身上馳騁的時候,徐蔓幾乎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和顧逸昀發生關係是什麼時候了。她以爲自己早就沒有這方面的慾望了,而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她是個有魅力的女人,爲什麼要把自己禁錮在婚姻的牢籠裡?
這一夜,徐蔓幾乎沒有睡,她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活了,天亮的時候,她的整個靈魂都好像洗禮了一番。
男人說的沒錯,三個,果然是不夠用的!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徐蔓在走廊裡碰見陳宇飛,笑着跟他打了個招呼走過去,陳宇飛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徐蔓的背影,心裡一愣,這個徐蔓,怎麼這麼好像變了?
誰說愛情可以滋潤女人?性也可以,而且,性的滋潤,比愛情來的更快更深入!
如果換做是別的某些已婚女人,第一次一夜|情之後可能會有點愧疚,可徐蔓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愧疚,反倒是一身輕鬆。而且,昨晚幾乎是一夜沒睡,她現在也沒覺得困。
就在徐蔓進入新一天工作的時候,顧逸昀和覃春明一起坐上了返回江城的飛機。
昨晚,顧逸昀離開家之後,擡頭望向高樓上的那萬家燈火,站了一會兒,就一路步行走回酒店,而那個時候,徐蔓也離開家門,去了酒吧。
夜晚的北京,和白天一樣的熱鬧非凡,人潮如梭。在這個黑夜對人的出行沒有任何的阻礙的年代,北京這樣的大都市此時更是一派繁華!
顧逸昀在人羣裡慢慢走着,他的腦子裡是徐蔓剛剛那故作堅強的表情,可能是他想多了吧,徐蔓又不是第一天工作,不管有什麼事都會處理好的,何況陳宇飛還在那裡。
他是不懷疑徐蔓本身的工作能力,可是,徐蔓長期在她父親和顧逸昀家庭的庇護下——儘管這麼說有點過,可顧逸昀在華東省和江寧省的影響力,是徐蔓這麼多年順風順水不可忽視的一個重要因素。
顧逸昀很清楚,優勢很多時候也會轉換爲弱勢,徐蔓就像是長在溫室裡的玫瑰,儘管有自己的價值,可她是溫室花朵。如果徐蔓去的是私人公司,最好是做外資企業的法務代表,這樣的職業可能更好,畢竟外企裡面的人事關係不會太過麻煩。可她去的是商務部——
律師的職責是協調社會矛盾,是一個與人打交道的工作。可是,有人幫忙和沒人幫忙,過程是完全不同的,有時候甚至連結果都會大有不同,現在徐蔓——
算了,不想了,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會應付好的,因爲她是徐蔓,而不是沈迦因!換做是沈迦因,他會擔心她應付不了,徐蔓的話,不會有問題。
走了沒多久,顧逸昀就看見幾個女孩從一家店裡走了出來,看起來和沈迦因差不多的年紀。他看了眼那家店,櫥窗裡擺着一個瓷娃娃,藍色的裙子。
他走了進去,店裡有不少人,擺着各種各樣娃娃的掛件。他拿起一個手機墜,一個小娃娃就乖乖躺在他的手心了,他擡起手,仔細地看着。
小娃娃閉着眼睛,卷卷的栗色頭髮一直垂到腳邊,娃娃的雙手捧着自己的臉頰,好像在思考什麼一樣,嘴角還有笑容。這個樣子,像極了,像極了沈迦因睡着的時候。
他笑了,想要買了這個吊墜送給她。可是,剛轉身,就看見同一個盒子裡還有一個小男孩的吊墜,小男孩也是同樣到了栗色頭髮,微卷着,穿了一身長袖的睡衣。把兩個娃娃放在一起,正好是小男孩在親着小女孩的臉頰。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有這麼可愛的孩子——
孩子,顧逸昀沒想到自己會在看到這兩個小娃娃的時候,想到孩子!
他的孩子,還不知道會在哪裡呢?還是不要想了。
來到前臺,顧逸昀把兩個小娃娃都買了,他想好了,那個女孩子給沈迦因,另一個,留給自己。不過,他要是在手機上掛個吊墜,會不會很惹眼呢?
“先生,您是要送女朋友嗎?”收銀的女孩笑眯眯地問。
女朋友?沈迦因,算是他的,女朋友,嗎?
顧逸昀笑了下,沒有回答。
“請您收好!”女孩包裝好,把手提袋遞給顧逸昀。
顧逸昀收了找錢和發票,離開了店裡。
女朋友?他?
第二天的飛機上,顧逸昀和齊建峰坐在一起,起飛前關機時,齊建峰猛地看見顧逸昀手機上晃動的那個藍色小男孩,不禁笑了句“和老婆見一面就是不一樣啊,還有禮物?”
顧逸昀順着他的視線,才明白齊建峰說的是那個手機吊墜,笑笑,道:“很便宜,你下次去買一個!”
齊建峰笑了,道:“我老婆沒徐蔓那麼有情趣,買了這種東西,最後都是到女兒手上的。”
顧逸昀笑笑不語。
齊建峰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想想,沒孩子拖累也挺好的,起碼可以一直二人世界下去,總會有新鮮感。老婆也不會說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對你不聞不問。”
顧逸昀看着齊建峰,道:“你就知足吧,誰不知道你家喬蘭是個賢妻良母?多少人都羨慕你呢,你還不知足!”
“你是不知道,這女人啊,一旦做了媽,孩子就成了她們世界的全部。從孩子呱呱落地那天開始,她們寧可不打扮自己,也要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對於你呀,就完全看不見了!”齊建峰道。
顧逸昀是沒有這樣的體會的。
只是,片刻之後,齊建峰聽見顧逸昀說了句“有個女人願意犧牲自己的事業、體型、美貌爲你生一個流着你的血液、冠着你的姓氏的孩子,還有什麼讓男人不滿足的呢?”
齊建峰以爲自己聽差了,轉過臉看着顧逸昀,而顧逸昀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
看來,昨晚是和老婆瘋狂去了。
飛機,穩穩地離開地面飛向藍天,沒有人知道顧逸昀外套的內置口袋裡,另外那個小娃娃正在安靜睡覺。
這幾天,他都沒有和沈迦因聯絡,沈迦因的心裡,難免空落落的。
只要閒下來,她就會打開手機看看,要是一旦有未接來電或者未讀短信,就會一陣緊張,生怕那些是他發來的而她沒有及時接到,可是,每次她都失望。兩天下來,她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和他的那一夜,究竟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夢幻?如果是夢,爲什麼這兩個晚上她在夢裡總是會夢見那一夜的情形?如果是真的,爲什麼他走了之後連個消息都沒有?
沈迦因的心,亂糟糟的。
顧逸昀回來的這天是週五,市政府秘書長去機場接了顧逸昀回來,跟他彙報這幾天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到了辦公室,顧逸昀給原德平打電話,詢問芮穎的病情,原德平說芮穎已經出院了。
“既然這樣,我們明天就去東平湖玩兩天休息一下,那裡空氣好,對身體康復很有好處的。您和芮老師商量一下,可以的話,我就去聯繫。”顧逸昀道。
原德平沒想到顧逸昀提出出遊的計劃,上次鬆鳴山的事泡了湯——
“還是我們上次的幾個人,您看呢?”顧逸昀問。
“好啊,沒問題,正好最近也挺熱的。”原德平道。
“那就說定了,我聯繫好了再給您打電話!”顧逸昀說完,就掛了電話。
上次鬆鳴山的事因爲他和沈迦因的緣故沒有成行,正好芮穎剛剛出院,而他明天也沒什麼事,就一起去玩吧!從上週六開始,他也忙飛了,需要週末好好休整一下。
當然,他的計劃裡,要有沈迦因!
下午還要去兩個地方開現場會,他準備晚上再約沈迦因。不過,在那之前,還是給她先打電話說一下,讓她先過去別墅那邊等他!
這麼做計劃的顧逸昀,顯然完全忘記了徐蔓週末要來江城的事。
沈迦因正準備下樓去食堂吃飯,手機突然響了。
她壓根沒想到是顧逸昀的來電,她以爲他不會再聯繫她了,手機在兜裡響了好一會兒,她纔拿了出來,看也沒看就接聽了電話。
“您好,哪位?”她問。
“是我,顧逸昀!”他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沈迦因猛地停下腳步。
“哦,你們先走,我接個電話。”沈迦因忙跟同行的同事說道,說完,就趕緊折回了辦公室。
此時,竺科長已經回家吃飯去了,辦公室裡就她一個人。
沈迦因忙反鎖了門,靠着門站着。
是他嗎?他怎麼,怎麼突然就,就來電話了?
儘管心裡的波濤不停地翻滾,沈迦因還是努力假裝平靜。
她不要他知道她一直在想他,做夢想,吃飯想,就連走路都想。
“什麼,什麼事?”她問。
手機裡,傳來他那若有似無的笑聲,她的心,又開始亂跳了。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17 情海生波(2)
“中午有空嗎?”他問。
這會兒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剛剛有人打電話約他一起吃午飯,他拒絕了。
“怎麼了?”她的聲音很小,說明她內心不是很確定他的問話的意思。
“你現在出門,清江花苑8號樓1單元1604號房間,記住,馬上過去。”他說。
清江花苑距離市政府不過三站路的距離,他讓她去那裡做什麼。可是她再想問,他已經掛了電話。
也許,也許——
不管怎樣,他讓她做什麼,她都會去做。何況這麼多天沒見面,她真的很想他。
趕緊出了門,沈迦因跑到路邊去打車,可是好一會兒都打不到一輛車。也難怪,現在是午飯時間,本來就是打車困難的時候。沒辦法,她只好坐上了公交車,至少公交車不會說是拒載。
按照他說的地點,沈迦因找到了那個單元門,剛準備按門鈴,正好有人出來,她就趕緊進去了,上了電梯,來到16樓。
隱隱的,沈迦因感覺到他要讓自己來做什麼,走出電梯的時候,心裡越發的忐忑起來。
1604,她站在那個房門前面,深呼吸一口氣,按下門鈴。
門開的時候,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就看見他已經轉身走了進去,原來是在接電話。
沈迦因關門進去,想要換一雙拖鞋,卻發現根本沒有女式拖鞋,確切地說,連一雙拖鞋都沒有,唯一的一雙拖鞋就在他的腳上穿着。她想起第一次去他家的情形,看了一眼客廳的方向,光着腳走了進去。
他掛了電話,站在玄關處環抱着雙臂,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的臉上一陣緋紅,停下腳步低着頭,片刻之後,她擡頭望着他,一下子就撲到了他的懷裡。
顧逸昀的心裡,波濤一浪高過一浪,他緊緊擁住她,下巴在她的頭頂蹭着。
“想我了嗎?”他低聲問。
她不回答,只是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他一把抱起她,大步來到臥室,坐在牀邊。
沈迦因坐在他的腿上,雙臂環抱着他的脖子,就那麼靜靜望着他。
幾天不見,好像過去了好多年。
他問她想他了沒有,那麼他呢?想她了嗎?
她什麼都不說,只是趴在他的懷裡。
“這幾天我太忙了,沒有給你電話,是不是生氣了?”他輕輕擡起她的臉,問道。
她沒有生氣,只是,只是在懷疑,懷疑兩個人之間的一切,懷疑了好多,卻獨獨沒有生氣。她爲什麼要生氣呢?因爲他沒打電話就生氣?這種理由好奇怪!
沈迦因搖頭。
“有個東西要給你!你等等。”他說完,把她抱着放在牀上,起身離開臥室。
沈迦因坐在牀上四顧,這個房間看起來很時尚的樣子,簡約大方,一看就是新房子。可是,她沒有想太多,靜靜地等着他。
很快的,顧逸昀從外面走了進來,拎着一個紙質手提袋,坐在她身邊,從裡面掏出一個精緻的盒子遞給她。
沈迦因的心,不禁一顫,她不知道這裡面會是什麼,就這麼幾秒鐘的工夫,她已經想了很多種可能,甚至連鑽戒都想了——儘管她知道不可能。
“不打開看看?”他望着她,語氣溫柔。
她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接過來,在他目光注視下打開盒子。
“哇——”她驚叫了一聲,訝然地盯着他。
他的眼裡,滿滿的都是溫柔的笑意,道:“怎麼樣?喜歡嗎?”
沈迦因來不及回答,趕緊從裡面取出兩個小娃娃,捧在手心,不停地看着,臉上始終不變的笑容。
她並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此時他看她的神情,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或者說是很珍視的一樣寶貝,眼睛裡柔柔的光芒,那是顧逸昀從未有過的。
“好可愛啊!真的好可愛呀!”她驚歎道。
“喜歡嗎?”他問。
她看着他點頭,然後立刻盯着那兩個小娃娃。
顧逸昀從她的手上拿出來那個小男孩,道:“這個呢,給我,這個呢,給你!”
沈迦因不敢相信,愕然地望着他。
他看見她的神情,笑了下,道:“不想要嗎?”
她好怕他會拿回去,趕緊攥住手。
可是,她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他哈哈笑了起來。
“傻丫頭,給你掛在手機上。我這個嘛,還是留着!”他說着,從褲兜裡掏出錢包,拉開一道拉鍊,小心地把娃娃放了進去。
可是,小娃娃畢竟是立體的,裝進錢包會讓錢包顯得鼓鼓的。
沈迦因心想,他要是把吊墜掛在手機上不就好了嗎?爲什麼——
她並不知道,顧逸昀本來是把吊墜掛在手機上的,可早上在飛機上被齊建峰那麼一說,他立刻意識到了問題,便把吊墜取下來,重新裝進盒子。現在,沈迦因拿走了她的那一個,他——
其實,就算是他掛在手機上又有什麼問題?何必在意那麼多呢?
顧逸昀暗笑自己過分緊張,便把吊墜取出來,從櫃子上取過手機,掛了上去。
看着他把吊墜掛上了手機,沈迦因的心,就像那個吊墜一樣,不住地晃來晃去。
這,就算是信物嗎?她在內心裡不停地想着,可是,他不說,她根本不敢確認,又不敢問他。
他把手機放在牀前的櫃子上,開始解開她的衣釦,一粒又一粒。
從她出門的那一刻,她就猜得出他要她過來的目的,儘管她沒想過他會在白天,在中午做那件事,可是,她並不是沒有心理準備,而且,她也想他了,心裡想他,身體,在她不知道的意識裡也在想他。
外面的空氣,沉悶的連動一下的念頭都沒有,窗簾,也那麼無力的垂在地上。
汗珠,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一顆顆融在一起,從她的身上滾到了牀單上。她張開嘴巴發出微弱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如同嫋嫋樂聲飄蕩在空氣裡。
一切的不安,終究歸於了平靜,沈迦因趴在他的懷裡,一言不發。
她閉着眼睛,什麼都看不見,耳畔,也只有他的心跳聲,那強壯的心跳。
他的手指,纏繞着她的長髮,抓起她的手指,輕輕親了一下。
週一那次,還有剛剛,他們都是沒有做任何措施的,這樣的危險性很大。
顧逸昀閉上眼,眼前卻是那兩個小娃娃。
孩子——
“沈迦因——”他睜開眼,叫了聲。
她擡起頭,望着他。他的眼裡,也只有她。
他的手,貼着她的臉頰。
“如果你懷孕了,記得告訴我,明白嗎?”他說。
沈迦因的臉,那紅潮未退的臉,因爲他這句話而變得愈發滾燙。她低眉,不敢迎接他的視線。
懷孕?那就是,就是有一個和他的孩子嗎?
如果真的有了,他,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嗎?
記得在環保局工作的時候,聽辦公室的李姐說過以前的一個女同事,說那個女同事沒有結婚也沒男朋友,可是懷孕了,沒多久就去醫院把孩子做掉了,孩子做掉了,可畢竟是年輕女孩子,流產的陰影還是挺大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問李姐,李姐這才知道這件事的。李姐和她說,那個女同事懷的孩子是局裡的一個領導的——
連環保局的領導都不讓下屬把孩子生下來,他這樣地位的人,會允許她生孩子嗎?可是,自己的孩子,她怎麼忍心,忍心做掉?
沈迦因的眼神,不像他想象的那麼有光彩,反倒是暗淡了下來。
她一言不發,趴在他的胸前。
“明天,我們一起去東平湖,和小雪他們一家去。”他幽幽地說。
這下,沈迦因震驚了,爬起身望着他,道:“我?我嗎?”
他點頭,注視着她。
“爲什麼我——”她想問,難道他不怕原芮雪一家發現他們的關係嗎?原芮雪一家和他那麼熟,要是知道她和他的關係,他的妻子和家裡人說不定也就知道了——
沈迦因的心裡,很矛盾,她希望自己可以和他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別人面前,可是又害怕別人知道——既然他說了要去,那他一定是做好了預備方案的吧!她呢,她怎麼辦?
“我,我怕——”她擔憂道。
“沒事,就像平常一樣。”他安慰道。
可是,看着她那不安的表情,顧逸昀不禁懷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沈迦因主動起身,下牀穿上衣服去浴室。
全身都是汗,她趕緊衝了個澡,吹頭髮的時候,才發現浴室裡只有一套牙具。
難道,這裡是他一個人住的地方?
頭髮還沒吹完,他就進來了。
雖然和他的關係已經很親近了,沈迦因還是不習慣這樣直視他的身體。
“明天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你坐我的車走。”他說着,打開水龍頭開始沖澡。
沈迦因回頭看了他一眼,拿着吹風機吹頭髮。
她該怎麼解釋?
等他衝完澡,沈迦因也吹乾頭髮了,她拿起吹風機,開始給他吹頭髮。
顧逸昀先是愣了下,旋即坐在洗漱臺前的椅子上。
“我,明天怎麼跟雪兒他們說?”沈迦因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算了吧!”
“你就那麼害怕他們知道嗎?”他問。
她很想問,你不怕嗎?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說。
顧逸昀抓住她的手,她趕緊關掉了吹風機。
“你知道上次去鬆鳴山的時候,我爲什麼沒有去嗎?”他望着她,道。
沈迦因搖頭。
“如果你不去,又有什麼意思?”他說。
可是——
沈迦因的疑慮根本不能被他打消。
“那,萬一我說話露了馬腳怎麼辦?芮阿姨可是很精明的人——”沈迦因道。
他想了想,道:“那你就不要理我好了,儘管和小雪在一起。”
不理他?沈迦因狐疑地望着他。
既然他說不理就不理吧,不理他,這點比較容易。
而且,儘管心裡有很多擔憂,沈迦因還是很盼望和他一起出現在公衆場合的。
顧逸昀來到客廳,給兩人從廚房的冰箱裡拿了兩瓶酸奶,走到陽臺上,遞給她一瓶。
“喜歡這裡嗎?”他摟着她,問。
“從這個陽臺上可以看見上清江,好漂亮呀!”她嘆道。
“臥室那裡也可以!”他說。
“真的嗎?我都沒注意!”她說。
他笑了,輕輕啄了下她的臉頰,從褲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放在她的手心,道:“以後,你就乾脆搬過來住在這邊,上班也近,而且,生活方便一些。”
她趕緊把鑰匙塞回去,道:“我有住的地方——”
他的雙眸,緊緊盯着她。
“你就非要把你和我分的那麼清嗎?我給你錢,你還給我,連房子也——”他說。
沈迦因低頭。
“丫頭,我想要你生活的更輕鬆一些,不要拒絕我,我有義務照顧你!”他把鑰匙放回她的手裡,眼神不容她拒絕。
沈迦因盯着他。
“你以爲我和你在一起,爲的就是錢和房子嗎?”她說,“我承認,我很需要這些,可是,可是,我不想你給我——”
“爲什麼?”他問。
“這麼容易得到的,我會不安的。”她說着,走回客廳,把鑰匙放在茶几上。
“我真是個可笑的人,明明自己窮的要死,還,還堅持着自己這份可笑的尊嚴!”她望着他,道。
“丫頭——”他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頭頂,“告訴我,我該爲你做什麼?”
沈迦因搖頭,道:“什麼都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肚子裡,突然傳來咕咕的聲音,沈迦因的臉,猛地紅了,趕緊推開他,捂着肚子。
“我餓了,想出去吃飯——”她小聲地說。
他笑了,道:“想不想嚐嚐我的手藝?”
她擡頭,訝然地看着他。
連個煤氣竈都打不開的人,還會做菜?何況,這裡有什麼可以做的?沈迦因訝然地看着他。
誰知,他走進廚房,從操作檯下的櫃子裡取出兩包方便麪,又拿出一個小鍋——
沈迦因看他這陣勢,是要煮方便麪呀!
方便麪??????
“還是我來吧!”沈迦因有點無奈,笑笑道。
“怎麼不相信我?”他望着她,道。
看他這樣子——還是交給他吧!
“好吧,我來嚐嚐你的手藝!”沈迦因嘆道。
“我做別的不行,方便麪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他說着,往鍋里加水。
加了水,沈迦因看他要往水裡放麪餅,趕緊攔住了,道:“你到底會不會煮啊?”
他不禁訕訕,道:“我,好多年,都不——”
“那你還在這裡放方便麪?泡麪的話啊,直接加熱水就可以了,可是,你現在是要煮麪,水,還是要燒開——”沈迦因說着,把鍋放上煤氣竈,開始燒水煮麪。
沒一會兒,一鍋方便麪就煮好了,任何配菜和雞蛋都沒有加,因爲這個廚房裡根本沒有菜和雞蛋。
當沈迦因端着小鍋和碗來到餐廳時,正在客廳接電話顧逸昀走了過來。她把麪條和湯大致均勻分成兩份,兩個碗裡,他就去掛掉電話坐在了椅子上。
“真香!”他不禁嘆道。
沈迦因覺得他這話恭維她的成分比較多,一碗方便麪,能香到哪裡去?她笑了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麪。可是,她還沒有開動,就看着他咕嚕咕嚕兩筷子就把那並不多的麪條吃進了腹中,吃完了,還端起碗連湯都喝掉了。
不至於吧,一碗方便麪,能香到什麼程度?至於這麼誇張——
可是,轉瞬之後,沈迦因的內心中,一股悲傷的情緒替代了驚訝。起身把自己那碗根本還沒有來得及開動的麪條,又分了一半給他。
這次,他有點不好意思了,望着她笑了,道:“飛機上吃了一點,可是現在真的餓了。”
她笑笑,搖搖頭。
想想他一個堂堂幾百萬人的市長坐在這裡爭搶一碗方便麪,這不是喜劇,卻是悲劇。沈迦因的心裡如此看待這件事,他,一定是長期沒有家人在身邊,所以才這樣的!可是她呢,她算是什麼?
吃完了面,沈迦因趕緊洗了碗和鍋,就準備去上班了,再有半小時就到了下午上班的時間。
“我先走了!”她從廚房走出來,對他說。
他正在手機上看什麼,聽她這麼說,擡頭看了她一眼,道:“把桌上的鑰匙拿上,晚上過來。”
她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鑰匙,沒有動。
顧逸昀放下手機,起身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目光牢牢地鎖在她的臉上。
“突然好想吃你做的菜,今晚就過來在這邊做頓飯吧,我下午還有點事,辦完了儘量早點過來。”他說。
本來她是不會過來的,可是想想剛纔他吃方便麪的場景,鼻頭一陣酸澀,點點頭。
顧逸昀竟然覺得一陣歡喜,他擁住她。
“你想吃什麼?”她問。
“什麼都好,你決定!”他說。
她知道自己的手藝比不上張阿姨,比不上飯店裡的那些專業廚師——
“好的,我下班後去買點東西回來。”她點頭道。
“你去廚房看看需要買什麼,我很少在這邊待,不太清楚。”他說。
沈迦因去廚房仔細檢查了一遍,才發現這廚房裡除了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之外,其他的一律沒有,調料啊油啊醬油啊醋啊,統統不見。
大致在心裡默記了一遍,沈迦因背上包包準備離開。
他走過來,把鑰匙給她,她接住了裝進包包裡。
原本他是要給她一些錢的,可是想想她之前說的話,還是算了,哪怕他以後用別的方式補給她也好。
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顧逸昀拉開了房門。
“當心點!”他說,沈迦因點頭,關上門離開。
顧逸昀折回客廳,坐在沙發上環顧四周,嘴角不禁咧開一絲深深的笑意。
這個家,終於要有個女主人了嗎?
回到單位的沈迦因,堅守了最後半天的崗位,臨下班前,處長召集處裡的科長們開了個例會,佈置下週的工作。
“商務部派了幾個人下來調查兩個企業的情況,招商局那邊已經聯絡我們了,希望我們派人協助。小宋,你們科負責,派誰過去,你們自己協調。”處長道。
宋科長點頭。
“還有,下個月的意大利文化周,週四省裡要我們過去開個協調會,到時候,我、老劉、小宋,咱們過去開會,你們科室裡面還要帶誰過去,自己安排。”處長說道。
大家認真做着記錄。
“最後有件事,”處長說着,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遍,最後落在沈迦因的臉上,“前段時間有些不好的傳言,我聽說當事人自己處理了?你們下去都和同志們說清楚,不要在辦公室裡瞎傳別人的事情,影響很不好!爲了這件事,孫秘書長開會說過了,以後要再發生這樣的事,嚴懲不貸!大家,最好好自爲之!”
沈迦因沒想到處長會在最後說這件事,心裡難免訝異。這件事竟然都驚動了孫秘書長?是不是顧逸昀又說什麼了?
事實上,顧逸昀在去北京的這幾天,的確是在給市政府的孫釗秘書長打電話過程中提過沈迦因這件事。孫釗是顧逸昀上臺後提拔的,是顧逸昀的心腹,這件事自然沒必要回避孫釗,讓孫釗在市政府內部警告這種流言,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不大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一週的工作,就這麼接近了尾聲。
“剛剛處長說的商務部這件事,我看,就由小沈你來負責吧,下週我和竺科長都要去出差。上面派下來的人據說很有背景,咱們得重視。到時候小沈你把徐東華帶上,這方面的事情,他熟悉。”走出會議室,宋科長對沈迦因和竺科長說。
“是,我知道了。”沈迦因道。
“禮拜天他們就來了,招商局的人去接待,我們不用管。禮拜一你聯繫招商局那邊就可以了。”宋科長對沈迦因道。
此時的沈迦因,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接待的人就是徐蔓,而顧逸昀也沒有料到徐蔓來江城公辦,竟是沈迦因負責接待。
也許,一切都在冥冥中註定,誰也無法更改!
下班前,沈迦因接到顧逸昀的電話,說他大概六點半左右會回到家裡,讓她不要着急。
回家?那是他們的家嗎?
沈迦因沒有想太多,既然答應了他,就要好好準備,可是,該準備什麼呢?是不是要像雪兒曾經說的那樣,準備一桌浪漫的燭光晚餐,然後把自己洗吧乾淨了,穿上性感的睡衣躺在牀上等着他?當然,原芮雪這話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和舍友們聊的。沈迦因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好怪異,還是順其自然吧!
下了班,沈迦因趕緊到清江花苑外的一個超市裡採購。好多的東西,滿滿一車筐,幸好超市就在小區門口,人家也同意她把購物車推到小區裡面,要不然,光是提那麼多東西,就能把她累死了。
等她拿着鑰匙開了門,發現他已經到了。
“買了這麼多?”他趕緊走過來給她幫忙拿東西。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有購物狂的潛質!”她笑着回答道,和他一起搬。
搬完所有的東西,沈迦因把購物車停在電梯對面的欄杆邊,保安會把車子收走,她不用管了。
“來吧,我來幫你,不勞動者不得食!”他笑着,挽起袖子就開始要幹活了。
看着他的樣子,沈迦因笑了。
或許,家,就是這樣吧!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18 情海生波(3)
儘管顧逸昀親自下廚幫忙的行爲讓沈迦因很是感動,可是,很快的,她就發現,自己答應讓他進廚房完全就是個錯誤,他幾乎什麼都幫不到,一看就是個平時在家裡什麼都不做的人。
“你真的在家裡什麼都不幹嗎?”她不禁忍不住問了句。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沒說話。
是啊,自己常年獨自生活,家務都是張阿姨帶人乾的。回到榕城的家裡,老媽那邊有保姆和老媽做,自己和徐蔓那個家裡,基本屬於半年都不開火的情況,哪有機會下廚?何況,就算是下廚,徐蔓也是叫保姆做飯,自己根本不會親自動手。徐蔓都不動手,他還會捲起袖子幹活嗎?根本不會!
“你還是去看電視吧!再讓你摘菜,我們只能吃菜幫子了。”她說着,把他推出廚房。
顧逸昀洗了手,站在廚房門口看着繫着圍裙的她,心裡盪漾着暖暖的味道。
今晚原本有個工作應酬的,可他推掉了,現在對他來說,有什麼比得上此刻家庭的感覺呢?
沈迦因只是挽起頭髮在廚房裡忙活,夏天本來就熱,再被油煙一烤,汗水就從皮膚裡滲出來了。
突然間,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罐啤酒,她愣了下,看了他一眼。
“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要不要喝?”他問。
“要是喝醉了耍酒瘋怎麼辦?”她笑笑,道。
“那正好,還沒見過你發瘋呢!”他說着,把啤酒打開,放在她的嘴邊。
好熱呀,這麼冰涼的啤酒真是太有吸引力了。
沈迦因拿過啤酒罐,喝了一口,覺得不過癮,又喝了一口。
“好了,我放在這裡,想喝酒自己拿!”他說着,把啤酒罐放在操作檯上,“你的速度挺快的嘛,看來我馬上就可以有口福了!”
沈迦因不說話,臉上卻滿滿的都是笑容,她好幸福,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自己曾經幻想的未來一樣,有個漂亮的房子,乾淨的廚房,身邊有個自己愛的男人。
畢竟是隻有兩個人,沈迦因做的菜不多,三個菜一個湯,很快就好了。
看着他坐在自己對面拿起筷子,她的心卻懸了起來。
這是第一次正式給他做菜,而她的手藝真的太有限,真正敢拿出手的菜就那麼幾個,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顧逸昀不知道的是,自己中午的那句話,讓沈迦因一下午都在構思今晚的菜譜,她想要按照張阿姨說的那樣,做他喜歡的菜,可是那些菜,她從沒做過,萬一失手了怎麼辦?
此時的沈迦因,完全就是一個等待老師公佈成績的小孩,兩隻眼睛認真地望着他,滿臉的期待。
他看出來了,看出了她的期待。可是,他也嚐出來了,她做的菜,如果單純從美味上來說,不算是上乘,而且,可能是她太緊張了,結果調料沒有放對,一道菜缺鹽,另外兩道菜鹽又有點多了。
然而,他笑着點頭,道:“很不錯,你嚐嚐?”
沈迦因將信將疑地望着他。
剛剛菜出鍋前她就嚐了,可她根本嘗不出什麼味道,自己無法確定,難道,真的就像他說的,很不錯?
他起身,給她的碗裡夾了幾口菜,道:“自己嚐嚐,真的很好!”
沈迦因看看他,拿起筷子開始吃了。
天,難道是她今天味覺出問題了嗎?怎麼嘗不出感覺呀?
再看看他,卻是一臉的滿足,那表情,好像是在吃着山珍海味一般。
也許,自己做的真的很合他的胃口?沈迦因心想,也趕緊開始吃菜了,今天真的餓壞了。
今晚這頓飯,就飯菜本身來講,根本和顧逸昀這輩子吃過的飯菜裡無法比較,算不上是美味。可是,他卻很開心,他的腦子裡,總是她繫着圍裙忙裡忙外的樣子,有這個,就足夠了,不是嗎?
除了米飯剩下了,其他的菜全都吃的一乾二淨。這讓沈迦因也不禁以爲自己真有大廚的潛質,再加上他最後那句“再接再厲”的鼓勵之詞,讓沈迦因信心大增。
“明天早上做蛋炒飯怎麼樣?我做的蛋炒飯很好吃的!”她收拾着碗筷,問道。
顧逸昀笑笑,點頭,只要她開心就好,千萬不能打擊她,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家的感覺,怎麼能隨意失去呢?
“這麼說,你是願意今晚留下來了?”他含笑問道。
沈迦因臉一紅,低頭趕緊洗刷碗筷。
他走過來,親了下她的側臉,道:“我去泡杯茶,你洗完了過來一起看電視。”
沈迦因點頭。
等廚房裡全都收拾完畢,沈迦因來到客廳,他向她伸出手,她就乖巧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喜歡看什麼,自己選!”他把遙控器給她,道。
“你不是要看新聞嗎?我都可以——”她望着他,道。
他不禁無奈地笑了,道:“要是知道有別的什麼可以看的,我是不會願意一天到晚盯着新聞看的。正好,你來選頻道,我們一起看。”
“我喜歡看的,你會喜歡嗎?”她問。
“不試怎麼知道呢?來吧!”他說。
沈迦因也沒有再推辭,直接把頻道調到了外語臺,顧逸昀笑了。
“看來我們兩個人都是一類人,都很無趣,難得有個放鬆的時候,竟然還是要關注自己的專業。”他說。
“我都說了別讓我選的。”她嘟着嘴。
“以後你乾脆抽空找些喜歡看的美劇或者電影什麼的,下載下來我們看。”他說道。
吃完飯了一起看電視,這,也是沈迦因曾經幻想的一部分,而這個幻想,也實現了。
她乾脆整個人都窩在沙發裡,把遙控器交給他,道:“選擇權還是交給你,我很少看電視的。”
他想了想,道:“很多人不都是這樣嗎?吃完飯了坐在一起看電視,聊聊天什麼的——”
“很多人?難道你家裡不是嗎?”她坐起身,問道。
他聳聳肩。
“之前桐桐和我說,她就喜歡看很多節目呢!難道你們不在一起看?”她好奇地問。
“她總是逼着我們一大家子人陪她看很無聊的節目,看着看着,沒人會有興趣了。”他喝了口茶,道。
她其實很想問他,難道不陪孩子看動畫片什麼的嗎?現在不是有很多家長都陪孩子看這些——
可是,她不願說出口。
“桐桐在家裡很受寵吧?”她問。
顧逸昀點頭,道:“被慣的無法無天了,不過還好,她算是懂事的孩子,雖然有很多小毛病,可是大方向還沒出差錯。”
電視裡演的是英文新聞,顧逸昀有點無語了,乾脆關了電視。
“我們兩個人,來來去去就是看一樣的東西,怎麼這麼無趣呢!”他說着,望着她,“不如,我們再找點別的事情做?”
“還能做什麼事?”她不懂除了看電視還能幹什麼?
他想想,道:“會下棋嗎?圍棋?”
圍棋?好難的東西!
沈迦因搖頭,卻趕緊說:“你可以教我嗎?我這個人一點高雅的情趣都沒有,俗的不得了,迫切需要一個可以把自己變的不那麼俗的機會!”
他笑了,起身去書房找棋盤,沈迦因跟了過去。
“你俗嗎?我怎麼沒感覺?”他問。
“別安慰我了,就算你說我俗,我也不會難過的。”她說。
他從書櫃裡取出棋具,端到了客廳,放在茶几上。
“要是覺得沒意思就告訴我,這東西,挺悶的。”他說。
“那你爲什麼會去學呢?”她問,“既然覺得悶的話,應該不會有很高的積極性吧?”
“我要是跟你說,這是我爸用鞭子逼着我學會的,你信不信?”他看了她一眼,笑道。
“爲什麼要逼你?”她當然不明白。
儘管聽過很多父母要孩子學各種特長,可是拿着鞭子逼,的確有點過頭了。
“我一直都是個很叛逆的人,離經叛道,我爸實在受不了,就讓我學圍棋來練性格,可是我呢,哪裡坐得住?每次到了去老師家裡學棋的時候,我就偷偷溜了。最後,我爸就拿了一根鞭子,狠狠揍了我一頓之後——”他有點無奈地說。
沈迦因完全想象不出來一個離經叛道的顧逸昀是什麼樣子,穿着牛仔服染着頭髮騎着摩托飛奔?
“那個時候覺得好枯燥無聊的東西,等到年紀大了,才能體會父親當年的決定有多麼英明瞭。如果不是逼着我學棋,我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呢?”他說道。
沈迦因笑了,看着他拿出棋子,腦子裡猛的想了想,說:“我們不要下圍棋了好不好?太複雜了,我學不會的。”
他的手停在空中,望着她,道:“的確是太悶了,那你想學什麼?”
沈迦因想想,道:“不如,我們下五子棋吧!沒那麼悶的。”
“五子棋?”他愣了下。
“你不會嗎?”她問。
“你來示範一下。”他說。
沈迦因從棋盒裡取出幾個棋子,開始在棋盤上一步步擺了起來。
“有一方的棋子先連成了五個,就是贏了。”她解釋說。
“這個很簡單嘛,來吧!”他說着,拿出棋子準備開始了。
沈迦因執黑子,先走第一步。
走了自己的一步,沈迦因擡頭望着他。
這一幕,讓她想起了一部電視劇裡面的場景,女主角利用下五子棋的機會走進了丈夫的心裡,從此成爲了生死相依的愛人。
儘管她沒有想過重走那位堅強女主角的路,可是,和他下棋,也許真的可以走進他的內心,讓她多一點機會了解他。
然而,就在這時,她接到了原芮雪的電話。
原芮雪鄭重邀請她明天去東平湖一起玩,沈迦因訝然地望着顧逸昀。
他卻是很平靜,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個棋子,看了她一眼。
“因子,明天是顧叔叔邀請大家去的,一起過去吧,難得的機會!我這可都是爲你好呀,乖嘛,好因子!”原芮雪在電話那頭說。
聽原芮雪這麼說,沈迦因的心裡愧疚難當,好朋友如此爲她着想,可是她不得不將自己的秘密隱藏。
顧逸昀點點頭,沈迦因便答應了原芮雪,又問了句:“雪兒,要不要我去超市買些東西帶上?”
“不用啦!我都準備好了,全都在後備箱待着呢!”原芮雪道,“哦,因子,你明天直接過來我家吧,我們一起坐車。”
沈迦因看着顧逸昀,他搖搖頭,她忙說:“沒事,我明天再聯繫你,雪兒。”
原芮雪那邊說了晚安就掛了電話,沈迦因卻一臉愁雲。
“怎麼了?”他坐過來,擁住她。
“我這麼瞞着雪兒,真的,好過意不去,她是我的好朋友,對我那麼好——”她說道。
“你知道她對你好就夠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不見得必須要把什麼都分享給彼此!別太內疚了,你越是這樣內疚,事情,越是會向你希望的反面發展,明白嗎?”他安慰道。
顧逸昀的內心裡,有一種念頭是想和她一起出現在別人的眼中,用一種安全的方式,而不總是這樣偷偷摸摸。他們的關係,是絕對不能對外公佈的,可是,永遠這樣下去,沈迦因的心裡也是不舒服的,畢竟她是個年輕女孩子——也許,和原芮雪一家共同出遊,讓她以小雪好友的身份加入,纔是最安全的吧!
沈迦因看着他,點點頭,笑了下,道:“沒事了,我明白,繼續下棋吧,好像到我了——”說完,沈迦因盯着棋盤,驚叫道,“我什麼時候輸了?”
顧逸昀笑了,親了下她的臉頰,道:“小丫頭,要認真點,輸了可是很慘的!”
“我們又沒有說過輸了要怎樣,爲什麼會很慘?”她仰起臉,一臉不解地望着他,問。
他眼中的笑意加深,道:“有這樣的規矩嗎?輸了就輸了?”
“那,那要怎樣?我沒錢輸給你——”她低下頭,手指掰着他的玩着。
“沒錢沒關係,有句話叫——欠債肉償!”他說着,嘴脣靠近她的耳朵,含住了她的耳垂。
“啊——”她不可自抑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讓他的心都要酥了。
“你,不要這樣,啊——”她扭動着身體,用手去推他,卻根本推不開,反倒讓他的動作越發的激越起來。
“丫頭,我們,來一次——”他在她的耳畔喑啞道。
男女之間的關係,一旦進入到了實質性階段,就很容易重複不斷進入狀態,不分時間不分地點。
他的一句話,就能夠輕易點燃她內心的渴望。
在今晚之前,沈迦因從來都不知道,一個房子的地板距離天花板會有這麼遠的距離,還有地板會這樣的硬。
男人的慾望,如同被大壩阻住的洪水一般,一旦閘門放開開始泄洪,那奔流的怒濤,足以淹沒整個世界。
顧逸昀便是如此,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爲自己不會對男女之事有什麼渴望,卻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讓他徹底改變了。又或許,他本來就是一個慾望很重的人,一直沒有機會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發泄,而她,就是這個人。在她面前,他總是有使不完的勁,總是感覺不到疲倦。
棋盤上的棋子,散落在了地板上,一粒又一粒,黑黑白白。
第二天一大早,顧逸昀和往常一樣的早起,而她還沒有起牀。他沒有叫醒她,畢竟昨晚把她折騰的太厲害,小姑娘的身體還是承受不了。他親了下她的嘴角,洗漱完畢出門買早餐去了。
清江花苑的後門那邊,靠着雁西路有一個早市,很多賣早點的。
江城是個移民很多的城市,十來年裡,飲食習慣也發生了很多的變化,各地的餐點都有。顧逸昀生在榕城長在榕城,早餐最喜歡的還是豆腐腦。榕城市委家屬院後門那裡有個賣豆腐腦的老店,顧逸昀經常光顧。和他不一樣,徐蔓是很不喜歡吃這些的,她屬於歐派人士。因此,即便是吃早飯,也是兩個人各自管自己,一中一洋。
早市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何況現在六點多,天也亮了,賣什麼的人都有,固定攤位流動攤位,還有近郊農民開着三輪車賣土產的,熱鬧非凡。
顧逸昀走在人羣裡,跟攤主打聽每樣東西的價錢,並不像是一個純粹買早點的人。
就任市長以來,他還從沒在市場裡這樣調研過,以前在省委工作的時候,早起跑步經過早市倒是會時不時進去了解一下物價。
然而,等他買了兩份豆腐腦和幾個包子從一家店裡出來的時候,就被人圍上了。市場裡馬上就形成了秩序,市民們圍着他說這個說那個,顧客說物價太高,商販說利潤太低。
顧逸昀聽着大家反映情況,點頭說:“這些問題,我們近期會開會討論,降低流通環節的收費,這樣不管是買家還是賣家,大家的負擔都會減輕一些。可是,有些問題,不是我們市政府可以完全解決的,需要和其他部門溝通,共同設立一個方案來解決。請大家耐心一些!”
就在這時,市場管理處的人趕了過來,趕緊把市長從人羣裡迎了出來。
“大家都忙吧,顧市長週末也需要休息,大家就不要打擾了,市長還沒吃早飯呢!”市場管理處的工作人員解釋說。
儘管大家對政府的抱怨很多,可是,看着市長一大早和大家一樣出門買早餐,還是理解他的。畢竟,有多少像他這個級別的人會自己出門買早飯、瞭解民情呢?
顧逸昀和市民們道別,走出了市場,爲了不讓別人注意到他住在哪裡,顧逸昀打了一輛車,繞着清江花苑走了兩圈,才叫司機把車開進了小區裡面。
進了家門,發現家裡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陽臺上的晾衣架吹動着的衣服,是她昨晚洗的。因爲她沒有帶換洗衣服,今天又要出門,只好把昨天的衣服洗了一遍,最後穿着他的T恤上牀,當然現在在被窩裡連那件T恤也沒了。
顧逸昀把涼了的早飯放在餐桌上,去叫她起牀。可是,牀上的人那慵懶甜美的睡相,讓他不忍心開口。
多少年了,他都沒有過如此愜意的心情、如此愜意的清晨。
“丫頭,起牀了——”他輕輕咬着她的耳廓,叫道。
“我想再睡一會兒——”她轉過臉,背對着他,道。
顧逸昀笑了,真是個孩子!
“小懶蟲,我們要出發了,太陽都曬屁股了!”他說着,手伸進被窩,手下一片滑膩。
他乾脆掀過被子鑽了進去,大手在她光裸的身軀上游弋。
完了,這小丫頭,怎麼這麼容易就勾起他的慾望了?
“沈迦因,再不起牀,我可就要——”他說着,手指漸漸滑向她雙腿|之間的密林。
她一下子就驚醒了,夾緊雙腿,推開他的手,拉過被子轉過身,望着他。
昨晚實在是太——
她都記不清有幾次了,總之是先在客廳的地上,後來到了臥室,她換了衣服去洗了,回到臥室之後——
這個男人,怎麼精力這麼好?一晚上沒怎麼睡,早上還起得這麼早?
“好了,起牀了!你現在就是想要,我也不能給了。”他含笑親了下她的臉頰,從牀上起來。
沈迦因的臉頰燙的不行。
這個男人,明明就是他一直不停地想要,怎麼現在又變成她——
好討厭呀!
這麼想着,沈迦因還是起了牀。
洗漱間裡,只有一支牙刷,她走到客廳,他正在泡茶。
“那個,新牙刷放在哪裡?我沒有牙刷!”她問。
他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下巴蹭着她的臉,道:“嫌棄我用的?”
“沒有,只是,只是,只是很奇怪——”她低頭道。
“整個人都是我的,用我的牙刷還奇怪嗎?”他含笑道。
沈迦因擡頭看了他幾眼,抿抿脣,推開他去了洗漱間。
拿起那支牙刷,沈迦因的嘴角,露出了連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笑意,當她看向玻璃鏡的時候,完全愣住了。鏡子裡的自己,雖然是剛剛起牀,可是完全沒有那種頹廢的倦意,反倒是一臉精神,似乎連眼睛都在閃着光!
是因爲有了愛情的滋潤嗎?
愛情,他們的這樣,算是愛情嗎?
唉,別想太多了,今天就好好出去玩,就算是不能和他一起站在別人面前,只要有他在,不管去哪裡都是很開心的一件事!
沈迦因這麼想着,趕緊洗漱。
等她洗漱完畢,就看見他在用微波爐熱包子,而餐桌上,擺着好幾樣早餐:豆腐腦、煎餃、小籠包、大煮乾絲。
“你怎麼買了這麼多呀?”她從他手裡接過剛剛熱好的小籠包,笑問。
“難得出去買一次,就索性多買一點!”他答道,看着她那一臉疑惑的表情,他問,“你怎麼了?”
“你這是哪裡的早餐呀?好奇怪!”她問。
“沒什麼奇怪的啊!我媽是江蘇人,我們家經常做這種乾絲,而且,榕城嘛,小籠包和煎餃都是早餐必備。你嚐嚐,不知道我今天買的正宗不正宗!”他坐在椅子上,開始吃飯了。
“一看就很有胃口。”她笑了,坐在他對面開始吃早飯。
果然,沈迦因覺得他和自己的生活習慣還是差別很多,而且,他雖然很忙,可早飯還是很講究。
吃完早飯,她便幫他收拾了兩套換洗衣服帶出去,而她自己什麼都沒有帶,現在要是去住處拿衣服,就會讓原芮雪一家等着了。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他看了下腕錶,道。
兩人下樓,上了他的車,顧逸昀熟練地把車開出小區,讓沈迦因給原芮雪打電話。
“要是雪兒問我爲什麼在你的車上,我該怎麼回答?”她問,“要不,你把我放在那邊的路邊,我給雪兒打電話,去坐她的車。”
他無聲地笑了下,道:“我就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嗎?讓下屬坐坐我的車,也沒什麼問題吧!”
沈迦因仔細想想,好像他這麼說也沒什麼不對。
這傢伙,也太小心了!顧逸昀心想。
不知爲何,顧逸昀似乎沒覺得讓原德平一家知道沈迦因的存在有什麼不好,或許,是因爲原德平是他信得過的人?
沈迦因按照顧逸昀的囑託,給原芮雪打了電話,問他們一家在哪裡,她和顧市長快到延安路了,延安路南路就是太白區高速公路出口。
上清江從清江區的東面向下也就是向南拐了個彎,南下之時,橫穿江城市的一個名叫順安的縣,順安縣在太白區的南面,從江城南出口上高速,行駛一個小時就到達順安。東平湖正好在太白區和順安的交界處,是一個從上清江引出來的水形成的湖泊,在調節上清江水位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面積大約十平方公里,是江城市重要的一個湖泊溼地。
東平湖在行政區劃上隸屬順安縣,是順安縣大力發展的一個自然景區。景區內有多種植物,是鳥類和魚類繁衍的絕佳場所,湖中有島,島中有湖,水網交錯密佈,形成獨特的水鄉景象,自然資源豐富。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19 情海生波(4)
沈迦因的來電,讓原芮雪一家略顯詫異。
“哦,我們很快就到高速路入口了,在那邊等等你們。”原芮雪道。
掛了電話,原芮雪不禁說了句“我還想給因子打電話呢,沒想到她在顧叔叔的車上”。
說者無心,聽者豈能無意?
芮穎不禁想起那天顧逸昀打電話問她住院的事,那天她就不知道是誰把事情告訴了顧逸昀,現在看來——莫非是沈迦因?問題是,沈迦因如何認識的顧逸昀?
想來想去,芮穎覺得這裡面有些問題,便開口問女兒道:“小雪,佳佳怎麼認識你顧叔叔的?她跟你說過嗎?”
坐在副駕駛位的原芮雪回頭看了母親一眼,想想,道:“沒有說過——不過,他們在一個樓裡上班,因子和顧叔叔認識也沒什麼奇怪吧?”
“那可不見得!你和校長在一個樓裡上班,你坐過校長的車嗎?”芮穎道。
芮穎說的的確是實情。
“可能是逸昀知道佳佳是小雪的朋友了吧!”原德平道。
“是呀!顧叔叔可能知道——”原芮雪道。
“佳佳是那種見了領導就說‘我認識誰誰誰’的人嗎?”芮穎道。
這也是實情,沈迦因不是那種張揚的人!
“媽,你到底想說什麼?”原芮雪道。
“我只是覺得,這裡面有點奇怪——”芮穎道。
“這有什麼啊?因子和顧叔叔認識,這是多好的事情,顧叔叔那麼好,肯定會關照因子的。”原芮雪說完,拿出手機開始玩遊戲。
“你啊,就是太敏感了!這樣對身體不好!”原德平雖然也覺得有點怪,可是並沒有像妻子那麼懷疑,當然,他也不知道妻子懷疑到了哪一步。
“就是,你要是覺得奇怪,等會兒見了因子問一下不就好了?”原芮雪道。
問?此地無銀三百兩!芮穎心想。
難道真是自己太敏感了嗎?唉,但願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當原芮雪一家的車子停在高速路入口外的停車處等待了幾分鐘,顧逸昀和沈迦因的車子纔到了那裡。
沈迦因遠遠就看見了原家的那輛車,跟顧逸昀說了聲,顧逸昀便將車停在原家的車後面,沈迦因趕緊跳下車,走了過去。
“原叔叔、芮阿姨,雪兒——”沈迦因走到駕駛位的車窗邊,跟原家人打招呼。
“哇,你們這麼快啊!”原芮雪說完,就立刻跳下車,原德平也一起下了車,父女倆朝着顧逸昀的車走過去,顧逸昀也下了車。
“顧叔叔——”原芮雪笑盈盈地問候。
“小雪今天不打算練練車技嗎?”顧逸昀笑問。
“不要,開車太費腦子了。”原芮雪笑着說,又對她父親道,“爸,我可以去坐顧叔叔的車嗎?”
原德平還沒來得及開口,顧逸昀就看着和沈迦因挽着手的原芮雪,笑着應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歡迎!”說罷,又對原德平道,“那邊我都聯繫好了,我們直接在東門停車場碰面。”
“好,那你一路當心!”原德平道。
顧逸昀點頭,轉身走向車子,原芮雪已經挽着沈迦因的手上了顧逸昀的車。
兩輛車先後出了收費站,開向順安。
沈迦因和原芮雪坐在後座上,嘰嘰喳喳,不過,很多時候都是原芮雪在說。顧逸昀聽着後面兩個女孩子聊天,嘴角不禁漾起不被察覺的笑意。
“顧叔叔,因子很認真的,學習也很好,您以後要多關照她一下啊!她可是我最好的姐妹!”原芮雪對顧逸昀道。
“小雪的朋友,顧叔叔一定會好好照顧的!”顧逸昀應道。
沈迦因卻沉默不語,他的確是照顧的很好,好的她到現在身上都是青紫的印痕。
“不過啊,我一直認爲因子是那種很木訥的人,沒想到這麼快就認識顧叔叔了。因子,是不是有什麼秘密呀?”原芮雪笑着說。
沈迦因的臉,立刻紅了,原芮雪一語中的,她最不知道的就是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木訥麼?”顧逸昀接過原芮雪的話,道。
“算是吧!”原芮雪笑道,“她呀,經常一副嚴肅的表情,就這表情,不知道把多少追求者給嚇跑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雪兒——”沈迦因低低叫了聲。
原芮雪卻只是笑,對顧逸昀道:“顧叔叔,因子這不算是缺點吧?”
顧逸昀想想沈迦因那樣的一種表情,心裡就覺得好笑,卻對原芮雪道:“冷冰冰的女生的確是不怎麼受人喜歡的,不過,好像男生和女生的觀點不一樣,男生可能會更喜歡追求有困難度的女生吧!”
“說的也是,就有幾個不怕死的,給因子送了情書——”原芮雪道,不管沈迦因怎麼制止她,根本不停止。
“哦?還有情書?”顧逸昀從後視鏡上看了一眼後座上那侷促的沈迦因。
“是呀,一個學物理的,哇,才子呀,我們國旗隊的一個男生,一米八五的個頭,人也長得很不錯。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我們國旗隊訓練完畢,那個男生就把情書給我了,害得我還以爲是給我的,激動了好一會兒,結果人家說是給因子的——”原芮雪看了沈迦因一眼,“唉,他可是我心目中的男神啊!結果,男神無視我,喜歡我最好的姐妹!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慘的事情了!”
顧逸昀笑了,道:“這麼說,沈迦因大學時候還是萬人迷?”
“哪有,雪兒亂說的。”沈迦因忙說。
“我哪有亂說?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封情書裡寫的一句話,說,銀杏葉飄落的湖畔,遇見了你,你的一顰一笑,宛如湖水瀲灩——”原芮雪一副陶醉的表情,“真是寫的太好了,沒想到學物理的都有這文筆!”
沈迦因的臉,越發的滾燙了,她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背影。
“嗯,這文筆的確很好,如湖水瀲灩——”顧逸昀重複道,他想起上次和沈迦因去玩的時候,她在湖畔那含笑的表情,的確是像這句話所寫的。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面容清秀,特別是那雙眼睛,靈動瀲灩——顧逸昀不禁還是用到了這個詞——儘管她會躲避他的視線,可是,那柔柔的視線,總是如微微的絨毛拂動着他的心,讓他的心裡癢癢的。
他這麼說,沈迦因越是覺得無地自容。像她這樣平淡無奇、出身卑微的女孩子,哪裡配得上那麼美好的詞?
“既然那個男生文筆又好、氣質出衆、還很優秀——後來怎麼樣了?”顧逸昀問原芮雪道。
“當然是被因子給拒絕了唄!”原芮雪看了沈迦因一眼,“唉,我都替我的男神感到難過啊!”
“拒絕?爲什麼?”顧逸昀看了一眼後視鏡,道。
“誰知道,問因子,她也不說。”原芮雪道。
“哦?”他的話意說明他很有興趣。
“是呀,因子,你說嘛,到底爲什麼?鄭翰哪裡不好?”原芮雪拉着沈迦因的手,“我今天要爲我的男神討個公道。”
“沒,沒爲什麼。”沈迦因吞吐道。
顧逸昀笑了,道:“小雪你既然喜歡,爲什麼不去追那個男生,叫鄭翰?”
原芮雪嘆了口氣,道:“鄭翰那可是我們學校的王子,那麼多女生追,他哪裡看得上我呀!”說着,原芮雪看了沈迦因一眼,“聽說他四年只寫過那麼一封情書,結果還被因子給打擊的——想想就傷心啊!”
江城大學的國旗隊,那是江城大學知名的一個學生社團,選拔過程堪稱全校選美大賽,每年一次,從全校新生裡挑選身高形象氣質各方面俱佳的男女學生入隊。原芮雪不是正式的隊員,卻是組織人員。也許,沈迦因是因爲這樣的機會認識的那個鄭翰吧!顧逸昀心想。
能進入國旗隊的那個男生,想必真的是很出色的。爲什麼沈迦因會拒絕他呢?這是顧逸昀現在覺得好奇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和沈迦因的關係,顧逸昀可能不會如此在意原芮雪說的這件事。可是,他現在很想知道能拿個鄭翰在沈迦因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她有沒有喜歡過他,或者說,他們之間有些事是別人不知道的?
顧逸昀並不清楚,自己究竟爲何如此在意這件事。
沈迦因擔心原芮雪繼續說下去,忙岔開話題,道:“雪兒,阿姨的病,沒問題了嗎?”
原芮雪天生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人,被沈迦因這麼一問,也就不再執着於剛剛那個話題了。可是,顧逸昀聽出來了,沈迦因是不願提及那件事的,他的心裡,越發的好奇起來。
“還好,醫生也鼓勵她多出來走走,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原芮雪說完,身體向前傾,對顧逸昀道,“顧叔叔,謝謝您!謝謝——”
“小雪這麼客氣幹什麼?你媽媽身體好,我們大家都開心,特別是你爸爸,對不對?”顧逸昀道。
“唉,是呀,我媽要是不在了,我爸還不知道怎麼活呢!”原芮雪道,“他們倆啊,太依賴對方了。”說完,原芮雪又道,“顧叔叔,您去北京見到徐阿姨了嗎?她是不是很忙啊?”
徐阿姨?沈迦因望向開車的顧逸昀,雪兒說的,一定是他的妻子吧!
沈迦因,既期待他的答案,同時,心又控制不住地隱隱作痛。
她別過臉,望着車窗外。
“見了,挺好的!”顧逸昀答道。
這是他第一次在沈迦因面前說起自己的妻子,他不自主地看了一眼後視鏡,卻發現她正望着窗外。
她,在想什麼?
“好久好久沒見徐阿姨了,她是不是還那麼漂亮啊?”原芮雪笑着問。
“還好!”顧逸昀淡淡地答道。
漂亮?是呀,他的妻子,一定是很漂亮的!沈迦因的心,鑽痛起來。
他的妻子,一定是又高貴又漂亮,哪像她,只不過是石頭縫裡的雜草。
沈迦因不自主地想起這個詞——石頭縫裡的雜草,這個詞,把她帶回了多年前的一個午後,就是她收到鄭翰情書的第二天,一個女生把她約到花園裡。結果她被好幾個女生包圍了,其中一個很漂亮的女生給了她一個耳光,給了她這個稱呼!
那個時候,臺灣版的《流星花園》正在熱播,大S扮演的杉菜被人稱爲乾煸酸菜。沈迦因覺得自己這個稱呼,八成就是從這裡來的吧!
石頭縫裡的雜草,像她這樣的人,連拿到鄭翰的情書都不配,還有什麼資格和顧逸昀的妻子放在一起比較呢?
沈迦因不自覺苦笑了一下,沒有人察覺。
她說不清是不是因爲那個耳光和這句稱呼,讓她徹底淡出了那個男神一般的男學生的視線,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總之,總之,沒了下文。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那幾個女生不打她,她也不會和鄭翰那樣的男生有什麼後續。而現在,自己卻和顧逸昀——要是他的妻子知道了,恐怕要給她的,不僅是一個稱呼和一個耳光那麼簡單吧!
顧逸昀第一次覺得在她面前說到自己的婚姻狀況有些難堪,或許,是因爲他從未提及此事,或許,是他的心境,已經變了麼?
“徐阿姨是去北京處理案子嗎,還是去了那邊工作?”原芮雪問。
原芮雪聽父母說過徐蔓的事,可是聽得不太清楚,她也沒覺得當着顧逸昀的面問這件事有什麼不好,就直接問了。
“她在商務部工作!”顧逸昀答道,說完,他才猛地想起徐蔓那次打電話的時候說週末要來江城的事。
“哦!”原芮雪應了聲,忙說,“徐阿姨那麼能幹,肯定是那邊的中流砥柱了。”
“還好!”顧逸昀敷衍了一句。
原芮雪覺得自己不該再提徐蔓這個話題了,顧叔叔肯定不高興的。
“哦,顧叔叔,您知道嗎,這周的《今日江城》裡介紹的就是東平湖,真的好美!”原芮雪道。
“那個節目怎麼樣?好看嗎?”顧逸昀問。
“呃,我覺得很不錯,現在全國好多省市都做宣傳片,我們江城也應該有。而且,您注意到沒有,中央臺現在有好多的旅遊廣告呢,要是我們省裡也在中央臺做廣告的話,肯定會有更多人知道我們江城的。”原芮雪道。
“你這個提議非常好!後期我們會做到這一塊的。”顧逸昀道。
原芮雪笑了,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沈迦因低落的心情。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不是爲了那段沒有開始的青春戀情,而是因爲顧逸昀!
高興也是因爲他,難過也是因爲他,所有的心情都是因爲他!她突然好煩自己這樣,這樣愛他!
愛情裡,最先愛上的那個人註定走的路更加坎坷,何況他們的關係根本不是愛情!
本來這段路就不是很遠,沒一會兒,車子就下了高速公路,出了收費站,車子轉向了一條專門通向東平湖的大路。
顧逸昀一行先到了東平湖景區東大門,東門這邊靠近煙霞山。
東平湖位於煙霞山的北側,山上有寺廟道觀,山下的幾座小島上建着度假村,度假村完全是仿古建築。小島之間有木橋相連,島間的水系中種着荷花,此時正是荷花盛開的季節。
顧逸昀到達的時候,幾個人正在停車場那裡迎候,沈迦因和原芮雪下了車,看着那些人和顧逸昀握手。很快的,原德平夫婦就到了。景區的負責人員便引着他們上了船,直接來到爲他們安排好的住處。
其實,從停車場到度假別墅走路就可以過去,只是因爲週末人太多,景區迎接人員擔心影響市長的形成,便做了這樣的安排。沈迦因是不知道這些的,坐在船上。
岸邊長了許多的蘆葦,高高的蘆葦從水中伸出來,就像上次她和顧逸昀去的那個地方。水面上水鳥游來游去,還有鳥兒站在水邊的木杆上吹風,每一會兒就騰空而起展翅飛翔。水面上的荷花,正在荷葉中間綻放,粉色的白色,隨風輕擺,鼻息之間,全都是荷香。
沈迦因閉上眼睛,讓這清風和荷香浸透自己的心扉,把那些不好的心情全都擠走。
顧逸昀坐在那裡,聽着景區負責人給他介紹,邊聽邊和原德平夫婦聊着。
沈迦因偶爾轉過臉看他,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不太一樣。
原芮雪站在她身邊,指着遠處跟她說話。
既然出來玩,就要開開心心才行!
眼前幽美的景緻和涼爽的空氣,讓她的心也輕鬆起來。
顧逸昀偶爾看向站在船頭和原芮雪說話的沈迦因,心裡,有種自在的感覺,這纔是過週末,不是嗎?
等他們到了住處,景區負責人爲他們分別安排了房間,可是,原芮雪要和沈迦因住同一間,最後就退了一個房間。
“顧市長,那我先告辭了,您和朋友好好玩,需要派船的話,您直接給我打電話。”景區負責人道。
“謝謝你,麻煩了。”顧逸昀道。
“應該的應該的!”負責人滿臉堆笑,告辭離開了。
“原老師、芮老師,要不你們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芮老師剛出院兩天,別太累着了,等會兒咱們再上山或者坐船。”顧逸昀道。
原芮雪卻很不喜歡大人們就這麼歇着了,這哪裡叫度假呀!唉,沒辦法,母親剛剛心臟病出院,不能做太多運動。
等到原家一家人回到了房間,顧逸昀纔對沈迦因道:“我們,出去走走!”
“被別人看見了,不太好——”她低聲道,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靜靜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或許,他們兩個人都有許多需要跟對方說明的,比如說徐阿姨,比如說鄭翰。從第三個人的口中聽到這些關係彼此的人和事,的確是很傷人的。
“還沒到那麼恐怖的地步!”他說着,走到她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
沈迦因趕緊四顧,甩開了他的手,主動走出了廳堂。
走出了別墅區,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通往煙霞山的石板路上,路的兩邊種着許多的竹子,高高的斑竹直立在那裡,風吹過的時候,樹葉嘩嘩作響。
上山這裡的路上,卻是人煙稀少,兩人一言不發,只是靜靜走着。
原芮雪安頓好父母回到自己和沈迦因的房間,卻發現沈迦因不在,就給沈迦因打了個電話,卻是無法接通。
奇怪,這傢伙去哪裡了?原芮雪心裡想着,一個人來到碼頭。
“怎麼不準備跟我講講你的那個追求者?”顧逸昀緩緩走着,終於開口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可講的。”沈迦因彎腰,折了一根草,拿在手裡晃着。
他走在她的身側,看了她一眼。
可是她的面色極爲平靜,根本看不出是有什麼爲往事傷神的樣子。
“如果,我想聽呢?”顧逸昀也覺得自己很奇怪,爲什麼要揪着她過去的一封情書不放?可是,自從原芮雪說了那件事之後,他的心裡一直有這樣的一個疙瘩,好像不找沈迦因問清楚,心裡就放不下一樣。
顧逸昀啊顧逸昀,你究竟怎麼了?
沈迦因卻對他笑了笑,道:“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怎麼跟你說?”
她的話音剛落,顧逸昀一把拉住她的手,雙目緊緊地盯着她。
“真的忘了?”他問。
他覺得自己怎麼跟個傻小子一樣,因爲聽到她曾經有個優秀的追求者就心裡不舒服,聽她說已經忘記了那個人,心裡又舒緩了許多。
沈迦因停下腳步,望着他的那隻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在他追問她有關鄭翰的事情的時候,她也好想問他妻子的事。可是,她終究不像他那麼直接,根本開不了口。或許,他可以這麼直接,是因爲她的身邊沒有人,而她做不到,是因爲她已經插足了他的家庭。
“好幾年了,又不是什麼很熟的人,哪有心情記着那麼多?”她說着,推開他的手,繼續一步步朝山上走。
耳畔,傳來寺廟裡敲鐘的聲音,雄渾低沉,一下又一下。
顧逸昀覺得自己很不瞭解她,有關她的經歷,她的感情,而現在,他想了解,她卻關上了這扇門。
她的神情,雖然不是很傷感,可是看起來並不輕鬆,和上次出遊完全不同。是因爲人多了?可現在只有他們兩個。還是因爲別的?如果是別的,又是什麼緣故?
山間的石板路上,偶爾會有幾個人上上下下,幸好今天不是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否則這條路上絕對會是人山人海的。
廟裡的鐘聲,又一次傳來了。越靠近寺廟,沈迦因就越感覺自己像是那走近照妖鏡的妖精一樣,儘管化成了人形,可是一旦被那鏡子一照,又變成了妖精。
她不是妖精,可她犯了錯。儘管這些日子沉溺於這偷來的幸福,自欺欺人的不去想自己犯下的錯,可現在,剛剛在車上被原芮雪一提醒——
“徐,徐阿姨,是,是,”沈迦因猛地停下腳步,假裝隨意地開口。
她以爲自己可以很平靜地說出這個話題,可是,話到嘴邊了,怎麼都不能說出來。
顧逸昀怔住了。
她回頭看着他。
“她,是你的,你的——”她的聲音,不自主地哽咽了,而她的心,如同被削尖了的竹子扎進去,一根又一根。
兩個人發展到今天,到了今天這樣不可逆轉的地步——
“我妻子!”他說完,繼續擡步走上臺階。
妻子!
他說的這麼輕鬆,好像這個稱呼就跟飯店裡的服務員一樣的隨便——
她沒有跟上來,等他回頭的時候,她依舊站在那個地方。
有些事不去面對,是因爲害怕,害怕自己無法面對,而不是因爲那些事不存在而不需要面對!
“你想問的,就是這個嗎?”他停下腳步,抓着路邊的鐵鎖鏈,望向她。
鐵鎖鏈上結着好多的同心鎖,一個挨着一個,密密麻麻。鎖子在風吹雨淋中生鏽了,至於當初結鎖的人,是否勞燕分飛呢?
沈迦因擡頭,望向頭頂的天空,之前的陽光明媚,此時已經陰雲密佈。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20 情蠱種(20)
“你要問的,就是這個嗎?”他問。
是呀,就是這個,她一直都想知道的,現在,知道了。接下來,怎麼辦?問他爲什麼要和她在一起?這麼愚蠢的問題,不用問都知道答案。這個年代,婚外情多了去了,像他這樣地位的人,有幾個女人算什麼?
那麼,她算是他的number幾?
沈迦因不禁苦笑了,淚水卻控制不了地在眼眶裡打轉。
本來她就知道這個答案,可現在,還要問他,又是爲了什麼?不問不就好了嗎?繼續和以前一樣自欺欺人的和他在一起——
她低着頭,淚水一顆顆滾下去,打在她的手上,手中捏着的那根長長的草,不知是被風吹動了,還是因爲她的手在顫抖的緣故,那根草,不停地抖動着。
不知何時,他走過來擁住她,把她的臉貼在自己的懷裡,可是她推開了他,他又執拗地抱住她,根本沒有在意他們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裡。
終究,她是沒有他的力氣,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不能動。
她想問他,你有妻子,爲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還要對我那麼好,讓我愛上你?在你的心裡,我到底算是什麼?
可是,這些積壓在她心頭的疑問,過去問不了,現在,即便是親耳聽他說了他妻子,也問不了。
直到此時,沈迦因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不願意離開他,有多麼依賴他。她一直以爲自己可以有一天瀟灑地離開他的身邊,“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現在看來這麼灑脫的事,她,真的做不出來!她根本就不是一個那麼灑脫的人,又怎麼做得出那樣的事?
“她的事,和我們無關!”他在她的耳畔說道。
他的聲音那麼輕,她一瞬間甚至以爲這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她擡頭看見他的眼神,那一如過去深邃的眼神。
她就是這麼癡迷他,明知道他有家室,明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卻總是控制不住。
“可以跟我說說你那位追求者了嗎?”他擡起手,輕輕理着她那被風吹亂的頭髮。
他怎麼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就把這件事過去了?只這麼一句“與我們無關”就完了?那什麼和“我們”有關?一個被她埋在故紙堆裡多少年的鄭翰?
“我忘記了——”她說。
顧逸昀笑笑,擁着她走到側面的一條沒有開發的小路上,一直走到竹林深處。
“不許這麼敷衍我!”他把她的身體抵在竹子上面,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
她的心,不停地顫抖着,她明知道自己不該,可還是——
“我沒有敷衍——”她低頭道。
他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微眯着眼,盯着她,道:“你在撒謊,丫頭!”
她輕咬脣角,固執地不說話。
可他的手指一點點滑過她的脣瓣,在她的耳畔說了句“這是我的,不許亂咬!”
不許,不許,這也不許,那也不許,對她限制這麼多,可就是縱容他自己!
“你想聽什麼?”她倔強地擡起頭,盯着他,道。
“全部!”他也奇怪,自己爲什麼非要抓着這個不放?
“全部就是,我拒絕了他,沒有了後來。”她說。
“真的?那麼優秀的男生,你就一點都沒有動心?”他問。
“你覺得我該像中了五百萬那樣的歡呼嗎?還是要像被皇帝寵幸了的宮女一樣——”她的話還沒說完,嘴脣就被他嚴絲合縫地堵上了。
“啊——你,你幹什麼?”她推開她,慌亂四顧道。
幸好這裡遠離路邊,在今天這樣人跡罕至的日子裡,這邊就更沒人來,也沒人注意了。
“寵幸這個詞,不能隨便亂用,記住了?只有你我纔可以——”他說。
不就是個詞嗎?至於生氣成這樣嗎?
好,不用就不用。
沈迦因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望向側面。
“真的沒有下文?”他問。
她點頭。
“那你爲什麼拒絕那麼優秀的——”他不解地問。
“越是那麼優秀的人,越是需要一個可以和自己匹配的女人,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看了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開,一直慢慢走回山路的方向。
她什麼意思?
顧逸昀回頭,她剛剛那個神情,看向他的那一眼——
是的,她很有自知之明,她是個花農的女兒,一個小鎮上的賣花女孩,怎麼配接到鄭翰的情書?就算那幾個女生不找她,她也不會不知天高地厚地和鄭翰怎樣。而現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比鄭翰不知道要優秀多少倍,她怎麼還——
沈迦因走着,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當初,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以至於她做出了那種近似冷漠的決定。現在呢?爲什麼她明知顧逸昀有妻子,卻在親耳聽他提及之後,心裡這麼難受,難受的——
是她太矯情了嗎?她本該知道自己的身份,卻還這麼,這麼計較。計較了能有什麼用?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了嗎?她,想要什麼呢?
或許,真相最殘酷的地方就是讓人看清了許多真相之外的東西,而真正讓人內心震撼的,就是那些東西。此時的沈迦因便是如此,她不得不開始面對自己的身份,面對自己做過的事,再也無法逃避,沒有理由逃避。
問題是,她該怎麼做?和他分開?她,捨得嗎?
她的腳步很快,似乎根本不願他追上來。
一路快跑回到住處,沈迦因遠遠看見原芮雪戴了頂帽檐很寬大的帽子,站在碼頭那邊。
“你在看什麼,雪兒?”她走過去,問。
“沒什麼,就在隨便亂看。你剛剛乾嘛去了?我給你打電話了。”原芮雪道。
“去山那邊走了走。”沈迦因說着,趕緊掏出手機看了下,果真有原芮雪的來電。
“因子,你,是不是因爲我說鄭翰那件事,生我的氣了?”原芮雪望着她,問。
沈迦因一愣,旋即攬着原芮雪的肩,笑道:“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啊?”
原芮雪沉默了,片刻後,道:“因子,其實,鄭翰他——”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都別再提了吧!”沈迦因笑着說。
是的,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她該怎麼辦?
“哇,你這個手機吊墜好可愛啊,什麼時候買的?”原芮雪一把抓起沈迦因的手機,愛不釋手道。
“這個,這個是,”沈迦因不敢說這是顧逸昀送她的,忙撒了個謊,“是一個同事出差回來送的禮物,人手一個——”
“切,謊都不會撒!”原芮雪道。
沈迦因的臉一紅,有些無措。
“這個小娃娃,可是挪威一個知名藝術家的作品呢,光是這麼一個小吊墜都要好幾百。這個系列叫愛之吻,其實,你這個娃娃和另一個是一對的——”原芮雪說着,看了沈迦因一眼,“不管給你這個娃娃的人是誰,說明他是對你有意的——”
“怎麼可能——”沈迦因拿過那個小娃娃,手指小心地在上面摸了下,否認道。
顧逸昀對她有意?誰會信?她只不過是他隱藏的一個情人而已,他還會對她——
“不信就算了,呃,不過呢,有人給你這麼表白——”原芮雪道,“這次啊,你可別跟鄭翰那次一樣,還沒交往就把人家給拒絕了。很多時候,你這種妄自菲薄的念頭,會讓你少很多機會的,不管是工作上的,還是生活上的。”
沈迦因知道原芮雪說的這是事實,從上大學開始,她已經錯過太多機會了。如果她能夠自信一些,或許今天的發展會更好一些。
只是,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哦,對了,因子,我前兩天從網上買了兩件裙子,你一件我一件。我帶過來了,咱們過去看看,挑一件,然後咱們坐船去玩!”原芮雪拉起沈迦因的手,兩個人就跑向了她們要住的小院子。
顧逸昀遠遠看着沈迦因離去,看着她走向原芮雪,看着她和原芮雪跑了。
剛剛,她爲什麼,爲什麼那麼難受的樣子?顧逸昀自認是可以看穿所有人的心思,可是,現在他怎麼看不清她的想法了?是他迷了,還是她隱藏了?
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只要自己想要回家的時候,她就會等着他。他會給她想要的一切,不管是什麼,他都可以給。可她爲什麼不要?他想知道她想要什麼,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他根本猜不出。
顧逸昀想起自己把那個小娃娃吊墜給她的時候,她臉上那種燦爛歡欣的笑容。而他給她存摺和房子鑰匙的時候,她卻是那麼,那麼惶恐,她明明,明明說她想存錢想買房——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女孩子,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顧逸昀越來越覺得自己不瞭解她,而他曾經以爲自己那麼容易就掌控了她,現在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
回到住處,他準備去原德平夫婦的房間看看,要是芮穎的身體沒問題,大家就出去走走。可是,他還沒走到原德平夫婦的房間,剛路過沈迦因和原芮雪房子的時候,就聽見了房間裡傳來的笑聲。
房門是鎖着的,可是,這種仿古的房子,也是有很多的窗戶,而窗戶並沒有鎖上,畢竟是夏天。
推開女孩子房間的窗戶,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爲,他從未這樣過,可是現在,聽着裡面的笑聲,他突然很想看看她們在笑什麼,想看看沈迦因。
這個院子,是景區專門給他安排的,自然不會有別的人進來,顧逸昀還是心虛地四下看了下,輕輕拉開了一扇窗戶,只開了一個縫隙。
原來是兩個女孩子的換衣服!
他開窗戶的時候,正好是沈迦因站在玻璃鏡前,對着鏡子轉圈,原芮雪坐在牀上大笑。
“哦,這個要戴帽子才行,”原芮雪從牀上跳下來,把自己那頂帽檐寬大的帽子戴在沈迦因頭上,“你回去以後趕緊買個這樣的帽子,這才配嘛!”
“爲了一件裙子就專門買個帽子?”沈迦因雙手扶在帽檐上,笑問。
“你呀,省什麼啊,趁着年輕好好打扮自己,唉,真是想不通,要是我有你這麼漂亮,還不知道要買多少衣服呢!”原芮雪抱着沈迦因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兩人一起望着鏡子。
沈迦因是那種清秀的女孩子,而原芮雪是有些嬰兒肥的,很甜美的女孩子。
此時,鏡子裡的兩個女孩子,都是穿着一個樣式的吊帶的波西米亞長裙,一個藍色一個白色。原芮雪說她胖,穿白色不好看,就穿了藍色的,沈迦因穿了一件白色的。只不過是一百塊上下的裙子,可是兩個人穿出來都那麼漂亮。
顧逸昀站在那裡,腳步都沒有動,他的視線,一直跟着沈迦因,看着她在鏡子前面旋轉,和原芮雪兩個人牽着手跳着沒有章法的舞蹈。寬大的裙襬,隨着她們的旋轉擺了起來,如同巨大的花瓣託着她們一樣。
在顧逸昀的眼裡,好像從沒見過她這樣美好的女孩子,好像她就是自己的初戀,美好清純的初戀。而他知道這不是。
他笑了,無聲地笑了,滿意地笑了。
這個美好的女孩子,她完全屬於他,他是怎樣的幸運,才能遇上她呢?
“走,我們去划船。”原芮雪說着,拉着沈迦因的手就往門口走。
“等等,雪兒。”沈迦因把帽子摘下來,戴在原芮雪的頭上,面帶笑容挽着原芮雪的手走出了房間。
“顧叔叔?”剛走進院子,原芮雪就看見顧逸昀站在屋檐下看着瓷缸裡的金魚,忙鬆開沈迦因的手,跑了過去。
“小雪?哇,這麼漂亮?”顧逸昀好像第一次看到一樣,讚道。
原芮雪不好意思地笑了,道:“顧叔叔,我和因子想去划船,您要不要去?”
顧逸昀這才把視線投向站在原芮雪身後的沈迦因,笑了下,道:“你去看看你媽媽怎麼樣了,大家一起去,順便出去吃飯。”
原芮雪“嗯”了一聲,提起裙子抓緊帽檐就跑了。院子裡,只剩下顧逸昀和沈迦因。
被他這麼看着,沈迦因感覺很不自在,她揹着手,別過臉。
原本只是紮成馬尾的長髮,現在被原芮雪重新紮了下,在腦後綰成一個小小的髮髻,其他的頭髮垂了下來,襯着那白色的印花長裙,宛如仙子一般。
這樣的沈迦因,是顧逸昀陌生的,卻讓他的心裡滿滿的都是驚喜。就像他說的,她是一塊玉,被他打磨了出來。
涼爽的風,吹動着她的發她的裙,顧逸昀走到她的身邊,深深地望着她,她的臉頰,又不爭氣的紅了。
院子裡的海棠,盛開着最後的幾朵花,顧逸昀忙走過去,摘下了一朵粉白的。
“別動!”他剛要給她別上那朵花,她就要躲。
沈迦因沒有再動,低着頭,等着他把那朵花別好,才擡頭望着他。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卻難以出口。
風,吹動着花瓣。
“雪兒?”沈迦因忙回神,看見原芮雪從廊下走了過來。
“顧叔叔,我爸媽馬上就出來,我先和因子出去等你們呀!”原芮雪和顧逸昀說完,拉着沈迦因的手就跑了出去。
兩個人一直走到碼頭,原芮雪才鬆開沈迦因的手。
“雪兒,怎麼了?”沈迦因見原芮雪一臉奇怪地看着自己,不禁問道。
原芮雪卻沒說話。
“是不是,是不是這朵花很奇怪啊?”沈迦因忙伸手就要去摘,“想想也是,現在哪有人會摘花別在頭上的,呵呵,我真是糊塗了,竟然給自己別這麼土的——”
“沒,別摘,因子,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原芮雪忙抓住沈迦因的手,道。
沈迦因笑了,不說話。
原芮雪張開嘴,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沈迦因問。
“我——”原芮雪張口,剛要說話,就聽見父親和顧逸昀的笑聲傳了過來,便閉上了嘴巴。
“佳佳,真漂亮!”原德平笑着讚道,“你還年輕,好好打扮,早點嫁出去,也讓你爸媽安心!”
芮穎笑着接話道:“是呀,真是沒想到佳佳一打扮這麼漂亮,以後啊,可別埋汰自己了!”
沈迦因被這夫妻二人說的不好意思,而她的視線,不自主地投到顧逸昀的臉上,卻見他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寵溺的笑意。
明明剛纔在山那邊那麼傷心的,可現在見了他,還是,還是會忍不住臉紅。
沈迦因暗罵自己沒出息,可是沒出息也沒用,她就是,就是這樣的人——
趕緊給顧逸昀他們閃開一條路,沈迦因站在一旁。
一艘精緻的木船,停在碼頭,顧逸昀和原德平夫婦先上去了,接着便是原芮雪,沈迦因最後上了船。顧逸昀站在船頭,扶着原芮雪上來,又扶着沈迦因走向船艙。
沈迦因不敢在別人面前和他有接觸,本來站在岸邊不動,可看着他的臉,還是咬咬牙上了船。而他,卻沒有像扶原芮雪上船那麼快就鬆手,一直牽着她的手走進了艙體,儘管這隻有幾秒鐘的時間。
“真的,很漂亮!”他在她耳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沈迦因趕緊鬆開他的手走向原芮雪。
她害怕了,每每當她意志動搖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能用他不經意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話,讓她的心變得更加混亂。
風吹動着她的長髮和裙襬,顧逸昀和原德平夫婦聊着天,視線卻總是會不經意地掠過她。
這樣的她,他還忍心放開嗎?
船停在了一處水上餐廳,大家下了船,沿着長廊走過去,景區的負責人已經在那裡守候了,他們的飯菜,也已經準備妥當。
“顧市長,我們景區最近又編排了一些新的節目,準備下個月開始上演,您要不要先審查一下?”負責人陪笑道。
“的確是該有些新創意——”顧逸昀道,“正好,市電視臺不是正在準備拍《今日江城》的紀錄片嘛,你們聯繫一下,給東平湖做一集專集,可以挑選一些你們的特色節目也放進去,這個,可要好好動腦筋了。”
“是是,我知道了,謝謝顧市長。那我這就讓他們開始!”景區負責人喜出望外,謝過顧逸昀之後就趕緊讓演員上臺。
只表演了三個節目,顧逸昀就提了幾點意見,後面的也沒再繼續。沈迦因沒想到他這樣一個官員,竟然會對文藝也有這麼內行的意見。
臨時演出結束,廚師準備的飯菜也端了上來。
荷香四溢,看着這清爽的飯菜,沈迦因的心情也輕快了起來。顧逸昀偷偷看了她幾眼,她那無憂的眼神,讓他懸着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21 情蠱種(21)
菜品都是新鮮的水產,菱角、肥魚、蓮藕,等等。還有糯米飯,都是東平湖附近產的,東平湖一帶是江寧省爲數不多的稻米產區,這裡出產的大米糯香可口。
雖然飯菜清淡,可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精心準備的,特別是景區的負責人一直在一旁陪同介紹。這一切讓沈迦因又回到了和顧逸昀相識的最初,他坐在主位被人捧着,而她,坐在距離他最遠的地方。
吃完午飯,景區負責人又招呼人開始了茶藝表演,顧逸昀看着,然後又看看沈迦因,道:“你不來展示一下?”
衆人都訝異地看向沈迦因,原芮雪問了句:“顧叔叔知道因子學過茶藝?”
沈迦因好怕顧逸昀說漏嘴,可她的擔心是多餘的,顧逸昀說話從來都是滴水不漏。
“聽沈迦因說過,不知道到底會不會。”顧逸昀含笑道。
“因子是去學過茶藝的。”原芮雪笑着說,“因子,你來嘛!”
沈迦因只好起身,在那些專業演員表演結束後,開始了簡單的茶藝表演。不過,和之前的專業表演相比,明顯單薄了許多。
只是,當她端着茶到了顧逸昀面前的時候,顧逸昀的眼裡明顯有欣喜的神采。
“謝謝!”他只是這麼說了一句,就端着茶碗品了一口,似乎他的心情遠比這茶要香。
芮穎和原芮雪看着這情形,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是,看顧逸昀的樣子,似乎,似乎又不像想的那樣。
返回房間的路上,大家沒有乘船,選擇了一條林蔭道前往住處,順便看看風景,大人們都在前面走,原芮雪和沈迦因跟在他們後面。
看着前面顧逸昀那談笑風生的樣子,原芮雪想起自己今天看見的種種,忍不住開口——
“因子——”原芮雪叫了句。
“嗯,怎麼了?”沈迦因把水杯子端給原芮雪,道。
“咱們隔壁宿舍的那個喬媛媛,你記得嗎?”原芮雪道。
“嗯,畢業後就沒見過她了,不是說去了上海嗎?”沈迦因挽着原芮雪的胳膊,問。
“前幾天我在江城大廈碰見她了,珠光寶氣的,呶,你看看,我真是後悔和她一起拍照了,在她面前,我就跟個村姑一樣。”原芮雪說着,把手機遞給沈迦因。
沈迦因看到一張照片,是原芮雪和喬媛媛的,果真如雪兒所說,珠光寶氣!
“哪有啊,你一看就是清純靚麗的樣子,要是村姑都是你這樣,我們國家遍地都是美女呢!”沈迦因笑着說,把手機遞給原芮雪。
“關鍵,關鍵不是那個啊,”原芮雪又把那張照片打開,給沈迦因看,“你看她這一身穿着,還有她的首飾,光這一身行頭,恐怕都是好幾萬呢!”說着,她看着沈迦因,“她要幹什麼工作才能掙這麼多錢?”
沈迦因想想,卻還沒有想到原芮雪要指的那個方面。
“可能,可能是很高薪的工作吧,上海是大城市,肯定——”沈迦因道。
原芮雪嘆了口氣,道:“你真傻!”
沈迦因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現在那些男人,就喜歡找年輕女孩子——女孩子們真傻,明知道那些男人不會爲了她們離婚,可還是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原芮雪說着,看了沈迦因一眼,“任何一個理智的男人都不會爲了外面的女人和自己的妻子離婚的!他們,只不過是用自己的金錢買女孩子的青春來揮霍而已!”
沈迦因不知道原芮雪說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可她真的是心虛了。
“雪兒,你,怎麼突然——”沈迦因道。
平時傻乎乎的原芮雪,有些事,卻看的比她透徹。原芮雪很清楚,顧逸昀是不會爲了她沈迦因和妻子離婚的。儘管她沒有想過顧逸昀爲她離婚,可是,她的內心裡,總還是有些期待的,期待他的愛,因爲現在,她知道他不愛她,哪怕他怎樣溫柔地注視,怎樣溫柔地愛撫她,那些,並不是愛,她懂。
原芮雪卻搖頭,望着沈迦因,微笑道:“你是個有主見的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你比我清楚。”
沈迦因看了一眼前面顧逸昀的背影,又望向身畔的波光粼粼。
她苦笑一下,道:“我,只是小聰明而已!很多道理都懂,可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完全變成雙重標準了。”
“有的男人,真的,就像太陽一樣,是不是?光芒四射,讓你,讓你根本控制不住走向他的腳步。”原芮雪雙手扶着木欄,望着遠處。
沈迦因訝然地看着原芮雪,雪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深沉了?
“雪兒?”她問。
“可是,等你爲他付出一切之後,才發現,發現自己是個傻瓜——”原芮雪幽幽地說。
“雪兒,你,在,在說什麼?”沈迦因不理解。
“你記得嗎?咱們大三第一學期,教《西方文化》的那個老師——”原芮雪道。
“你說的是江教授?”沈迦因道,原芮雪點頭。
“他,很迷人,是不是?”原芮雪望着沈迦因,問。
沈迦因想起那個風趣幽默的男老師,的確是,很迷人,她記得當時班上很多女生都好喜歡他的課,甚至別的班的女生也都會偷偷來他們班上那門課。
“是啊,他,真的,很——”沈迦因嘆道。
可是,當沈迦因注意到原芮雪表情的時候,猛地驚呆了。她想起那一學期原芮雪好像總是不和宿舍裡的姐妹一起玩,本來喜歡住宿舍的原芮雪,那時候經常晚上回家——
“我,一直沒有和你說過,當時,我——”原芮雪苦笑了下,“我很蠢,是不是?”
“雪兒,你——”沈迦因明白了原芮雪說的,原來——
“和那樣的男人在一起,會讓你的生活很精彩很刺激,可是,過山車不會永遠停在最高處,不會永遠上上下下,總有停下來的一天。等停下來了,你就不會適應那樣的平淡,你還想要重返高處,想要過山車繼續開下去。”原芮雪道,“可是,選擇權不在你的手裡。等到遊樂場關門的時候,你,也該回家了。”
沈迦因愕然。
原芮雪看向父母和顧逸昀的方向,道:“因子,顧叔叔,他——”
風吹過來,吹亂了兩人的頭髮。
“顧叔叔他,或許很不幸福吧!”原芮雪道,“這麼多年一個人在江城——”
在沈迦因的眼裡,原芮雪是那種幸福的傻傻的女孩,儘管她也會哭,可是,她的眼淚總是來的快去的快,似乎她的心裡不會有任何的憂傷。直到今天,沈迦因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瞭解原芮雪。換個角度,原芮雪就瞭解她了嗎?
顧逸昀說的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個人都有。
“當年,我媽要來江城照顧我外婆的時候,我爸辭去了榕城大學的工作,帶着我們全家人來了這裡。所以,每次聽到父母說起顧叔叔和徐阿姨的時候,我就在想,徐阿姨真的愛顧叔叔嗎?如果真的愛,不就應該和我爸做出一樣的選擇嗎?可是,如果徐阿姨不愛顧叔叔的話,顧叔叔爲什麼不和她離婚呢?”原芮雪道,“我向我爸媽也問過這個問題,他們說,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同,面對同樣的情況並不一定做出同樣的選擇。可是——”
沈迦因知道原芮雪是生在榕城的,上小學後纔跟着父母來到江城,他們來江城的原因,身家也知道。她一直覺得原德平是很愛妻子的,否則不會放棄自己在華東大學的職位來到江城,畢竟,華東大學在全國的排名都要比江城大學前很多位,在那邊工作,前途可能會更好。
原芮雪深深地望着沈迦因,道,“因子,我不想你和我一樣犯錯!”
犯錯嗎?
看着顧逸昀越來越遠的背影,沈迦因問原芮雪道:“雪兒,你,後悔過嗎?”
“後悔什麼?”原芮雪道。
“江老師——”沈迦因道。
原芮雪苦笑了下,挽着沈迦因的手,跟上大人們的腳步。
“我只想抓住現在的幸福,抓住真心愛我的人,過去的,”原芮雪頓了下,“就當是成長的代價吧!”
“現在的,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幸福嗎?”沈迦因道。
原芮雪搖頭,道:“不知道是不是,可我願意去嘗試——”
沈迦因看着原芮雪這樣子,想起顧逸昀曾經跟她說的話,想了想,還是對原芮雪說:“雪兒,羅宇輝他,他,”原芮雪看着沈迦因,沈迦因接着說:“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是應該爲你們的未來做規劃嗎?畢竟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比你大。可他現在,明知道你父母反對,還把一切壓力都交給你來承擔——”
有人說,在閨蜜面前說她男友或者丈夫的不是,絕對不是明智的決定,很有可能會失去這個閨蜜。
原芮雪聽沈迦因這麼說,卻只是笑了,道:“是我不願讓他和我父母正面應對的,我怕那樣的話,我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難道他就這樣,忍心你夾在他和你父母中間爲難嗎?”沈迦因道。
“因子,你知道我爲什麼會愛他嗎?”原芮雪望着沈迦因,道。
沈迦因搖頭,說實話,她是實在想不通這個問題。
“因爲,是他幫我度過了我最艱難的時候。”原芮雪道,“大三第二學期的時候,江老師帶着他老婆孩子去加拿大了,他說,他孩子還小,他不能讓孩子從小生活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裡。那一學期,我,”原芮雪的眼裡,淚花閃閃,沈迦因停下了腳步,原芮雪擦去淚水,笑了下,“那一學期,我,我覺得,覺得簡直要活不下去的感覺,那個時候,羅宇輝出現了,他——”
“因子,顧叔叔,他也不會離婚的!”原芮雪幽幽地說。
沈迦因望向前方的顧逸昀,看他回頭看向她們,她知道他是在看她,可是——
“雪兒,你,覺得我,我和顧,顧市長——”沈迦因說不出口,她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訴原芮雪。比起原芮雪,她知道自己的確不夠,不夠仗義,她想要保守自己的秘密,保守自己和顧逸昀的關係,“顧市長的妻子,很漂亮優秀的吧?”
原芮雪點頭,道:“徐阿姨的確是非常有氣質的人,而且又是很成功的律師——”
沈迦因笑了,道:“那你再看看我,你覺得,你覺得顧市長有那麼出色的妻子,會看上我這樣的人嗎?喝慣了咖啡的人,你給他喝白開水,他會覺得沒味道。我,就是白開水!”
“可是,咖啡味道太濃了,喝多了,說不定就會覺得白開水好喝!”原芮雪道。
沈迦因不解地看着原芮雪。
“再好喝,不會喝一輩子的,對不對?”沈迦因接着道,“就像你之前說的,理智的男人不會爲了外面的女人離婚,那又,又何必在這樣的男人身上浪費時間?我,”
沈迦因沉默片刻,神色黯然,道:“我想找個可以託付一生的人!”說着,她看向原芮雪,道,“你不是說要給我介紹男朋友的嗎,怎麼一直都沒動靜?”
是啊,想找個可以託付的人,想找個可以光明正大牽手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體提心吊膽和他在一起。
原芮雪訝然地盯着沈迦因,過了一會兒才說:“也不知道是誰跟我說,結婚這種事看緣分的?”
沈迦因笑了,不語。
是啊,緣分,可究竟什麼是緣分呢?她和顧逸昀,有緣分嗎?如果有,究竟是奇緣還是孽緣?
回到了住處,沈迦因的心情卻一直很沉重,原芮雪看着她的臉,什麼都沒說,就躺在牀上睡了。
等原芮雪睡熟了,沈迦因走出房間,走過他的窗戶,看見他坐在裡面接電話。
他,總是很忙。
看着他的背影,沈迦因的心,總是忍不住的疼,可她,究竟還能堅持多久?原芮雪痛過了,痛過之後找到了療傷的人,那麼她呢?痛過了,傷口還得自己舔吧!
沈迦因走過他窗前的時候,顧逸昀剛好轉過身,卻沒看見她。
而他現在,接的是家裡的電話。
母親說,她最近覺得身體不太舒服,他父親顧廷楷也是。
“我們這身體,還不知道能有幾年活頭,你就真想讓我們連孫子的面都見不上就到下面去?”母親極少直接提及這件事,可能這幾天又是被什麼刺激了,否則——
前天見到徐蔓的情形,再度浮上顧逸昀的腦海。
就他和徐蔓這樣子,還談什麼孩子?
“你現在也算是安定下來了,難道真的就不考慮這件事了?”母親道。
“媽,我最近工作很忙——”顧逸昀道。
可是,母親打斷了他的話。
“昀兒,你們兩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母親的聲音壓低了。
“媽,沒——”顧逸昀否認道。
不管他和徐蔓的狀況如何,他都不願父母操心。
“你聽我說,聽說現在不能生的人很多,你們兩個這麼多年都沒消息——以前我們也不好意思跟你們提這個事,可是過兩年你都四十了,徐蔓也差不多了,你們再不去看看,拖下去的話,就是想治都沒法治病了。”母親道。
顧逸昀愣住了,母親以爲他們沒有孩子是因爲他們身體,有毛病?
“昀兒,你跟媽說句實話,你們兩個到底檢查過沒有?是你有問題,還是她有問題?”母親問。
“媽,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您別擔心了。”顧逸昀道。
“分寸分寸,你就知道這麼搪塞我!你是不是想看着我和你爸到死都閉上不眼?”母親道。
父親今年已經過了七十歲,母親也快七十了,這個歲數,誰知道過了今晚能不能有明晚?可是,退一步說,有多少人可以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睜開眼看見世界?
顧逸昀深深嘆了口氣,道:“媽,我和徐蔓商量一下——哦,媽,我這會兒還有事,等會兒再給您打電話。”
說完,顧逸昀就掛了電話,坐在中式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他早就沒有心情和徐蔓談這件事,一點心情都沒有。可是,父母年紀大了,他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問題是,他該怎麼交代?
母親以爲他和徐蔓是身體有毛病纔沒有孩子的,可他們哪裡知道他和徐蔓的婚姻是那麼的冷淡?連同牀的慾望都沒有,就算身體健康,又從哪裡搞出來一個孩子?而且,徐蔓那個樣子,一點母性都沒有,怎麼會願意生?而現在,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和徐蔓有個孩子會是怎樣恐怖的一件事!
這時,響起了清晰的敲門聲。
“進來——”他說了句,卻連眼皮都沒有擡。
敲門的不是別人,而是沈迦因。
她看着他掛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才鼓起勇氣去敲門。
有件事,她想要弄清楚,很重要的事。
這會兒,原家一家人都無休了,整個院子裡就她和顧逸昀沒有睡覺,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她來找他。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一直走到沙發邊,見他一直沒有睜眼,她以爲他很累,就說:“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擾了。”
聽見是她的聲音,他猛地睜開眼,卻見她已經轉過身要走。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頭上卻早已經沒了他插的那朵花。
“等等!”他說。
沈迦因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
“過來——”他看着她,道。
她不願順從地過去。
“我,有件事——”她說。
“過來說!”他伸出手,一如過去。
沈迦因輕咬脣角,還是走了過去,卻像過去一樣,被他一把拉坐在他的腿上。
可今天,她害怕了,或者說她不願意,她推開他,站了起來。
顧逸昀訝然地看着她。
“怎麼了?”他問。
她的雙手,不安地交錯在身前。
也許是母親剛剛的電話讓他心煩,又或許是想起自己和徐蔓的婚姻讓他不悅,此時的顧逸昀,顯然沒了過去的耐心,道:“不是有事嗎?說吧!”
他的語氣,沒有親暱,沈迦因聽出來了。
她依舊站在他面前。
“你,你有妻子的,對嗎?”她開口道。
他有點不耐煩了,道:“我這麼大歲數了,難道還會是單身嗎?”
不光是不耐煩,他不高興了,爲什麼她還要糾結這個問題?他有沒有妻子,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可她,今天就一直因爲這件事給他臉色看,好像他欠了她八百萬一樣。他就算再怎麼寵她,也受不了她這麼長時間的冷落。而現在,他以爲她會像過去那樣乖乖守在他身邊陪着他的時候,卻,卻問這樣的傻問題!
“既然,既然你有妻子,爲什麼還,還要——”她終究是沒有底氣和他正面對峙的,特別是他那雙眼眸,她只要看一眼就會沒了底氣。
顧逸昀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爲什麼還要和你在一起,是嗎?”他問,眼中卻是她陌生的神情,陌生的那種冰涼的神情。
沈迦因的心,不安地顫抖着,點頭。
他的嘴角,噙着複雜的笑意,拉着她的手,一直走到更衣間,站在那面寬大的鏡子前面。
“這就是原因!”他從背後抱着她,一隻手攥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卻在她的臉上游弋,指尖緩緩從她的臉上,一直滑到了肩膀。
她覺得癢癢的,不禁顫抖了一下,他無聲地笑了。
“不管我們做多少次,你都是這麼敏感,沈迦因,我喜歡!”他說着,舌尖纏上她的耳垂。
“唔——”她輕輕哼了一聲,仰起頭,卻不知他正擡起手解開了脖子上那根細細的帶子。
她已經預見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天,不要——
窗外,正是日上中天、蟬鳴聲聲,她不能,不能和他在這裡這樣。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她的雙手一下子按在玻璃上面。
第二卷 情蠱種身沉淪 v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