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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了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女人的溫柔而嫵媚的聲音:“你們三個怎麼走的這麼慢,連我們女人都不如。”

真的要走這麼快嗎?顏赤揚心中苦笑,走的快不久等於死的快嗎?

聶青青。

她在前方不懷好意的注視着三個男人,柔聲說道:“快點吧,眼見就要出山穀了,這裡我是一刻都不想呆着了。”

女人都是愛好舒適的,聶青青這個前邪月宗的長老之女更是如此,雖然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更窘迫的時候,但與這次截然不同,她能感覺到這個小團隊中氣氛的古怪,就像每個人心中都有事瞞着不說一樣,就連一向不喜歡對他隱瞞的許墨,這次彷彿也有事情瞞着她。

聶青青不是誰,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她也不是沒試過讓這些男人告訴她,可以前無往不利的招數這一次竟失去了作用,無論是蓮花還是許墨,都閉口不言,最多隻是笑笑。

笑?笑有什麼用。

無論如何,她結束這種莫名的不安,解釋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日子。

秦香兒走到她身邊,望着身後的男人們,眼神裡露出一抹晦澀的不安,但很快就歸於平靜。

“你有沒有感覺他們有些不對勁?”秦香兒說道。

“當然,”當聶青青手託着下巴,露出思考的模樣,“當然不對勁,豈止叫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太奇怪了,這幾個人一定有事情瞞着我們。”

柳青芙來道她們身邊,展顏一笑,說道:“這幾個人是有事情瞞着我們,但也別擔心,許師弟心中有數。”

聶青青白了她一眼,不屑的道:“你倒是很信任他。”

柳青芙笑了,道:“爲什麼不相信呢?”說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凝望着聶青青,直講他盯的垂下了腦袋。

好半天,纔開口說道:“好拉好拉,我也相信他,只是被人瞞着的滋味真不好受。”

林絳雪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從小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不說,不過每次都能講事情圓滿解決。”說着話,林絳雪腦海裡竟回憶起當年兩組年會的時候,不禁黯然神傷。

“他每次都能解決。”她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要讓許墨聽到,非得無語。原因很簡單,他穿越之前的這個傢伙確實如林絳雪所言,講所有事情放在心中,不對人說,但也從不尋求解決的辦法,遇事大抵就是得過且過的模樣,說好聽點叫隨其自然,不好聽就有些隨波逐流了。

直到許墨穿越而來,這種情況纔得到改善,當然講事情放在心裡這種事,依舊沒有任何改善,但他至少開始解決問題了,而且運氣好的出奇,幾乎每一件事情,都能完美解決。

當然,有些事是不可對人言的。好比此刻心中這件。

許墨深深的看了秦香兒一眼,默默地歎了口氣。

“好了,走了這麼久大家就先休息一下吧。”他忽然開口。

這一出聲,不禁女孩們驚訝,就連身旁的蓮花和顏赤揚也驚訝,金三富甚至直接說道:“這裡荒郊野外的,我們再走走就出去了,休息幹什麼?”

他不知道事情原委,只想着趕快出去,出去後自己依舊是錦衣玉食的金家大少爺,雖然像是囚籠裡的鳥,但總好過亡命江湖。

誰知許墨竟搖了搖頭,與其不容質疑,“休息吧。”

衆人雖然不結,但依舊聽從他的吩咐,這似乎成爲了一種習慣,當然,尚沒有人察覺到這一點。

天爲蓋,地爲廬,人類只是廣闊蒼穹中的一粒煙塵,而這一粒煙塵,卻成爲了世界的中心。

不是客觀上的中心,而是許墨心中的中心。他坐在上坡上,仰望着天空,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夕陽彷彿就在身邊,金色的柔和光線垂下,像是爲他鑲嵌出一圈金邊。

聶青青拿着兩個饅頭道走他身邊,饅頭是他們出發前放在空間戒指裡的,爲此許墨還特意讓小白弄出一片沒有空氣的空間,用於儲存。

所以此刻饅頭拿出來,還是最開始的模樣,軟軟的,絲毫沒有因爲隔了無數個夜晚而變硬。

“吃點東西吧。”聶青青溫柔的說,聲音就像一個小妻子勸解自己的丈夫。

許墨微微一笑,結過饅頭,咬了一口。

甜。

不是蜜糖的那種令人沉醉的香膩的甜,而是一種源自土地的麥香,是一種大地的饋贈。

許墨又咬了一口,第三口,第四口……

本就不大的饅頭被他很快吃完,回頭一看,聶青青也在拍着手,掃去手上的饅頭屑。

“有什麼話就說吧。”許墨笑道。

他了解聶青青,如果聶青青瞭解他一樣,如果有一天,聶青青用同樣的態度對待他的時候,他會明白,對方一定有事要說,就像此刻,兩個人相互對視着,嘴角微微翹起。

“會有危險對嗎?”聶青青問。

許墨沉默的低下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傳來他的聲音:“或許吧。”

聶青青搖搖頭,柔聲道:“我還不知道你嗎?”她的笑容就像一躲展開的百合,“每次大戰之前,都會調節自己的心緒;每次生死大戰之前,都會繼續自己的氣勢,那個時間段看你,就像個普通人一樣。

許墨忽然發覺自己的心有些觸動,彷彿比平常更加柔軟。

“你想多了,只是爭鬥而已,談不上什麼生死大戰。”

“你騙我。”聶青青果斷的說,“你每次騙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用手摸摸鼻子。”

許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很肯定它從頭到尾放在身前,沒有任何動作,更沒有觸及鼻子的想法,連下意識也沒有。

他正想說話反駁,聶青青的聲音忽然傳來:“不用想了,你根本沒有那個習慣,我只是看看你的反應而已。”

許墨愣住了,接着笑了起來。

他不應該記不住自己的習慣,更不應該對自己懷疑,這不是他的作風,然而這一切在聶青青面前又是理所當然的。

當面對聶青青時,他總是缺少防備,總是表現出無能爲力的一面,這一次也不例外。

“看來我又被你騙了一次。”許墨笑着說。

聶青青皺緊眉頭,柔聲說道:“爲什麼要用一個又字?我還騙過你?”

許墨笑而不語。

聶青青這句話說的毫無意義,因爲他們都知道,那根本就談不上欺騙。

沉默了大約兩分鐘,聶青青開口:“告訴我吧,至少有個人能爲你分擔。”

許墨擡起頭,凝望着聶青青那清澈的眼睛,他彷彿從這雙眼睛裡看到了一個女子的祈求與卑微。

女人愛上一個人,都是卑微的,男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許墨歎息一聲,右手撫摸着聶青青散落在額前的碎髮,柔聲說道:“確實、確實會有一場大戰。”

“怎麼可能?”聶青青驚道。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聶青青依舊顯得不知所措。

“外面的人怎麼可能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出去,除非——”她猛地驚醒,不可思議的望着許墨,一雙眼睛鎖定了他的視線,尋求他的答案。

許墨苦笑,除了苦笑他好像也沒有任何辦法,除了苦笑他好像也沒有任何手段,或許欺騙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但他不像欺騙聶青青,至少現在不想。

講秦香兒的事情告訴了聶青青,聶青青看了一眼遠處和柳青芙談笑風生的秦香兒,沉默不語。

過了好久,她纔開口說道:“會不會弄錯了。”

許墨苦笑道:“我也希望弄錯了,但是——”語聲稍頓,繼續道:“但是顏赤揚也知道這件事情,蓮花也很清楚,你可以問他們。”

聶青青沒有去問,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她相信許墨的話,從他一開口,她就相信,只是不願意相信與他們朝夕相對的朋友,竟然出賣了他們。

有那一瞬間,她甚至想要衝道秦香兒身邊質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做,但理智在這一刻終於佔據了上風,憤怒的火焰徐徐熄滅。

“爲什麼,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許墨搖搖頭,輕聲道:“你別忘了,她是琴香閣的繼承人。”

“那顏赤揚還是赤霞宗的弟子!”

許墨搖頭道:“不能這樣說,顏赤揚與秦香兒不同。”他看了秦香兒一眼,歎息道:“顏赤揚本質上是個武癡,從小生活在赤霞宗的保護之中,從沒經歷過爾虞我詐,心中還保留着武者的赤子之心;而秦香兒——”

他苦笑着搖搖頭,“秦香兒的宗門叫琴香閣,是個不入流的宗門,宗門的長輩從小就講振興宗門的意願強加在她身上,她不得不爲了這個終極目標,在人前戴着假面生活,她過的很幸苦。”

“那也不能說出賣我們。”聶青青顯然不認可秦香兒的作爲。

許墨搖頭道:“我也不認可她的做法,但在她心中琴香閣是最重要的,是無可替代的,其重要性超越了我們,甚至超越了顏赤揚。”

聶青青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看着許墨,過了好久,她終於打破了沉默:“那你打算怎麼辦。”

許墨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認爲我逃得過嗎?”沒等聶青青說話,他又道:“既然逃不過,那就自投羅網好了。”

山穀的出口叫一線天,很惡俗的名字。

但有句話說的好,名字越是惡俗,就越貼切。好比不夜城的狗尾巴巷,就像一條長長的,長着短毛的牛尾巴。

從形而上學的角度來說,這一線天的名字當得起貼切兩個字,兩側是深灰色的高山峻嶺,中線是狹長的山穀,站在山穀中向上仰望,你只能看到一片天。

一片小小的天。

雪沒了,變了雨,雨不大,一點點,細如牛毛。

甚至淋在身上都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無論是許墨和是蓮花,甚至顏赤揚都感覺到了一股凝重的氣息,彷彿這峽谷中,隱藏着不爲人知的危險。

他們停了下來。

深知內情的聶青青也跟着停了下來,林絳雪雖不知道,但她的感應比普通人要強上不少,所以同樣感覺道了那股危險的氣息,就像在這山穀的某一個地方,潛伏着一條蛇,在陰毒的凝望着自己。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低聲問:“怎麼了?”

許墨笑,笑的譏諷而冷酷。

“出來吧!”

這句話顯然不是對林絳雪說的,而是用真氣講聲音送達山穀的每一個角落,盪開的音波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態,彷彿波紋,又彷彿什麼都不是。

山穀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就連隨處可聽的風聲,彷彿也成爲了奢望,或者說,就連風都被囚禁了。

柳青芙環視左右,並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存在的證據,四下空空,空的過分。

“沒有人,你別自己嚇自己了。”她說。

許墨並沒有理會柳青芙,冷笑道:“出來吧!”

又是一聲,同樣沒有回聲,只是這一次連柳青芙也感覺道了不對,她感覺道了一股異樣的氣息,如同這平靜之中壓抑的什麼東西。

是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問,更不敢說。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男聲:“果然是從玲瓏寶塔裡出來的人,感覺居然敏銳到了這種程度。”

風驟起,聲音隨風而來,彷彿來自四面八方,又彷彿從不來自於任何方向。

馬蹄起,聲隆。

衆人順着馬蹄聲的方向擡頭一看,只見十幾名騎士騎着高頭駿馬,山穀的白霧,一路疾馳,在距離許墨等人是十幾米的位置,領頭的騎士忽然一拉馬繮,駿馬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雙蹄前蹬,半個馬身揚起。

騎士又一扭身拉繮,馬蹄立刻落地,之前還疾馳的駿馬立刻止住,整個動作說來複雜,但看起來卻是乾淨利落,不過眨眼的時間就完成。

衆人驚訝。

若是一個人完成這個動作,或許他們還未必驚訝,但十幾個人整齊劃一的完成同一個動作,就有些駭人了,更不用說,這十幾個人中,還有他們熟悉的人。

“師傅!”顏赤揚臉色微變。

領頭的騎士正是顏赤揚的師傅,赤霞宗的宗主赤青子,他並沒有穿着顏赤揚熟悉的道袍,而是換上了一身緊身黑衣。

顏赤揚知道師傅有一個習慣,當他殺人的時候,不需要鮮血濺到道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