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王座上的精靈王名叫艾魯斯,他已經繼位了十幾個世紀,然而歲月並沒有在他年輕而俊逸的臉上留下絲毫印記。
“菲奧娜,什麼事情能讓你如此失態?”
艾魯斯的聲音有着一股說不出的魅惑,他深邃的雙眼能夠看穿任何事物。其實精靈公主的表現沒有任何失禮,最多隻是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但還是瞞不過艾魯斯。
這位悠久的精靈王深刻的瞭解自己這位女兒,不要說頭髮凌亂,就連一絲灰塵她也不會把它帶到王殿之上。
“父王,我想關閉所有春暉帝國的傳送點、以及停止非魯斯海港的運營。”菲奧娜冷靜的回答,非魯斯港口是魔法帝國對人類貿易的大港,其中最大的貿易伙伴就是春暉帝國。
菲奧娜想要關閉非魯斯海港,她所說的關閉並非只是單純的停止運營,而是讓精靈們恢復對那片海域的控制權。在非魯斯海港沒有建立之前,魔法帝國周圍的海域都被無盡的魔法風暴籠罩,任何種族都無法通過海洋登岸。
艾魯斯明白他女兒的話中之意,臉色微沉:“你是讓我違背盟約和人類斷交…你可知道最新的盟約是我登基之前簽署的?”
魔法帝國數千年來每一任精靈王登基都會和人類重新簽訂盟約,而艾魯斯登基的時候也和人類的四王族簽訂過。
“情況緊急,父王…”菲奧娜咬牙。她收到夏寒的這份消息就知道事關重大,就算是猜測,她也不敢冒險無視:“還請快點下令,事後再道歉也不遲。”
“荒謬!”艾魯斯大喝,怒目而視:“我精靈一族以誠信立國,數千年未曾背棄才安然於今,要是我無憑無據背棄諾言,那必將爲我們引來滔天大禍。”
世人皆是不知,魔法帝國存在於世除了令人畏懼的強大之外,更重要的是誠信。他們賴以爲生的魔力之泉來自上古‘黎明’的精華。而它卻是魔族夢寐以求的力量。
由於懼怕魔力之泉再次造成‘上古黃昏’這樣的末日。魔法帝國建立初期一度爲守護聖獸們所敵視,精靈王不得不許下諾言發誓不主動發起戰爭,盡責於消滅魔族。
聖獸們懾於魔法帝國的強大接受了諾言,但至今仍然有人警惕着他們。如果精靈王做出背棄忘義之舉。難免會引來禍端。
“可是父王。血族和其它敵人不一樣。要是讓他們滲透進來後果不堪設想!”菲奧娜極力挽掙,她熱愛她的祖國,不願讓任何危險接近它。
艾魯斯眼神閃爍着。他閉上眼睛嘆息:“盟約不可棄,但我做不到,你可以做到。”
菲奧娜一驚,看着沉默下來的艾魯斯,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每任精靈王登基都會重訂盟約,這是爲了世代交好的保證,但同時也是一個漏洞。
只要新的精靈王登基,她就可以在未簽訂盟約之前作出任何決定,就算隔絕和人類世界的交往也是一樣——艾魯斯的意思是讓菲奧娜繼承精靈王的席位。
可是……
“爲什麼?”菲奧娜不解,明明還有很長的時間,艾魯斯的身體也沒有任何問題,爲什麼他會想把王位交出來?
“我在千年前和你問了一樣的問題,當時我的父王只回答了一句話。”艾魯斯重新睜開眼,帶着一股黯然:“因爲累了,我也累了。”
“精靈王享譽無盡榮耀,作爲凡間之神被人民崇拜。”他搖頭道:“但我們終究只是凡人,就算手中握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卻沒有能夠承受歲月洗禮的靈魂,真正的神不會因爲時間而感到疲憊。”
精靈的壽命悠久,每一任精靈王在位都超過了百年、千年,而可憐他們在位期間卻被不得不在詠星殿坐鎮,連出門喘口氣的機會都非常難得。
這是一個揹負重寶的種族,精靈王揹負的不僅是重寶、同樣是責任和壓力。無論多麼偉大的王,當壓力隨着時間的積累越來越沉重的時候,他們就會想要擺脫、想要自由。
“菲奧娜,十八年前,你姑媽離世的時候,我感覺到了她的死亡。”艾魯斯苦澀的說道:“她是我唯一的姐姐,但即便我感覺到了她的危險,我也不能過去救她。”
“這就是精靈王,只要離開詠星殿就會被整個世界、乃至其它位面的怪物盯上,隨時可能喪命。”
數千年前有位精靈王離開詠星殿遊歷,結果卻引來了魔族,魔族殺死了這位精靈王。一場從天而降的浩劫落在詠星殿,幸好在危急之時,另外一位王族繼承了王位,他的怒火差點把天空撕碎,所有入侵者都化爲灰燼消失。
此後,再也沒有精靈王敢擅自離開。
“如何,菲奧娜,你願意接受這股權柄嗎?我在位太久了,我的思考變得頑固傳統、無法跟上這個時代…魔法帝國需要一個更加年輕、活躍、有激情的國王——那就是你,菲奧娜。”
“如果你答應,從今天開始的一年爲過渡期,這期間你擁有和我等同的權力,也不需要待在詠星殿。”
艾魯斯看着沉默的精靈公主,他等待她的選擇,並且相信和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的菲奧娜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她充滿責任感、充滿榮譽感、願意捨己爲民,同樣在天空聖殿積累了足夠的執政經驗。
她是天生的精靈王,或許唯一不足的就是還有牽掛。所以艾魯斯給了她一年時間,這段時間足夠她斬斷或捉住這股牽掛了。
“……”
“父王,我答應您。”
年輕的精靈公主終是把頭低了下去,艾魯斯大聲笑了起來,那是一股釋然而苦澀的笑容。他明白菲奧娜還不懂自由的可貴、時間的沉重,她在思考王位的時候只是在想她能不能統治一個國家。
年輕氣盛、充滿活力,艾魯斯以前如是,每一任精靈王都是這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然而等到千年之後,這位純粹的精靈公主又會以怎樣的心情把王權交給下一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