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某幼兒園門口。
一個女人站在幼兒園門外,等着孩子放學。
沒一會,大門打開,她隨着衆多家長一起往幼兒園裡疾步走去。
剛走到小班門口,老師看見她便扭頭衝門裡喊了一聲:“叮噹,阿姨來了。”
二分鐘一個小粉團跑出來,撲向女人懷裡,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阿姨。”
許言微微一笑,將小傢伙抱在懷裡,“叮噹今天在學校乖不乖。”
“乖啊。你看我頭上,小紅花,老師貼的。”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額頭上的貼紙,小傢伙一臉驕傲。
許言笑容更深,點頭誇讚道:“嗯,叮噹好棒。”
說完,她便抱着小傢伙往外走。沒想到剛擡步,褲子就被人拽了一下,低頭一看是個圓圓臉蛋的小女生,“叮噹媽媽。”
小女孩喊了一聲,許言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問道:“小朋友你有什麼事嗎?”
“叮噹媽媽,叮噹說他沒有媽媽。那你是誰?”小女孩眨着晶亮的眼睛問道。
許言眉頭一收,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懷裡的小叮噹不高興的道:“她是我阿姨。告訴你了,還問,真笨。”
小女孩立即撅起了小嘴,“你騙人。我們都是媽媽來接,爲什麼你是阿姨?”
她剛說完,身邊的女人就扯了她一下,“好了,天天,說什麼呢。小孩子不要多問。我們回家了。”
女人衝許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扯着小女孩就走。
小女孩大概氣難平,一邊被拖着走,一邊還扭頭不服氣喊道:“叮噹,你不喊媽媽,你是壞孩子。”
“她不是我媽媽。”叮噹小臉皺緊了卻依舊不依不饒的回擊着。
看着孩子幼小卻堅定的臉龐,許言的心莫名的涼了一下。
她是二年前進凌家的。並不是取代誰做這個孩子的母親。而是做這個孩子的保姆。
那時候她剛剛大學畢業不久,有一天看到本市最有名的‘帝爵’集團正在對外招聘一名幼兒教師。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也疑惑了一下,不明白一個集團爲什麼要招聘一個幼兒教師。
但是看在招聘啓事上令人心動的薪酬待遇上,她還是來了。
面試那天的情形,她到現在都記得。那天去了很多人,接待室走呆不下,走廊裡黑壓壓的都是人。
本來她已經絕望了。畢竟只要一個人,而去的卻有幾百人。
可沒想到,幾輪專業考試下來,她竟然進到了最後的面試環節。
面試是總裁親自面試。當時他問了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進去擡眼看到那男人第一眼的時候,就被他全身那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給嚇住了。
所以,整個面試過程,她都是半低着頭的。
沒想到的是,最後三十人裡,勝出的卻是她。
說實話那天面試的表現她自己很不滿意。至於爲什麼會勝出,後來她找了機會問了琳達。
琳達只衝她笑笑,說了一句:“也許,你長得比較像某個人吧。”
某個人?那個人應
該就是叮噹的母親吧?
那女人叫蘇末。凌墨軒告訴叮噹,他的媽媽一個很遠的地方,等他長大了就會帶他去找她。
可是私下裡,‘帝爵’的人,包括凌家的人都知道。蘇末死了。原因不明,但確實是死了。
許言看看懷中的孩子,腦中浮現出凌墨軒那張長年沒有一絲笑容的俊臉,心裡不由的嘆了一聲。
就算是死了,那個叫蘇末的女人應該也是幸福的。
自她進凌家二年來,她從未在凌墨軒身邊看到過任何的女人,能距離他二米內的女人都沒有。
那個男人,他好像成了女人的絕緣體,任何女人在他眼中都是空氣,都是不削一顧。
她知道,這個男人心裡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蘇末。
那一天,她剛把叮噹哄睡着,凌墨軒就回來了,他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她跟他的助理一起將他扶進房間。
將他放到牀上的時候,她聽見他輕輕說了一句:“末末,你在哪?”
沉醉如斯,他想的人還是她,所以,蘇末,她應該是幸福的。
許言帶着叮噹回到家,小傢伙一路都不高興。一直到進了家門,那小臉還掛着老長。
許言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柔聲問道:“爲什麼不高興?”
叮噹哼了一聲,“不喜歡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叮噹,你多大?”許言好笑了。
叮噹晃着小腦袋,“三歲多啊。她是小屁孩什麼都不懂。還亂說。”
許言想想,“你就是因爲她提到媽媽了嗎?”
“是啊……可是,阿姨,我媽媽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小傢伙突然話峰一轉,抱着許言的脖子,問道。
許言怔了一下,心裡不知道爲什麼有些難受,想了一會才認真的對叮噹說:“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叮噹的媽媽一定在某個地方也想着叮噹。她要是知道叮噹這麼懂事,很快她就會回來了。”
“是嗎?”小傢伙拉長的臉又緩和了過來,黑漆漆的眼眸中閃着期盼的光芒。
許言保證似的點頭,“是真的。阿姨告訴你,前幾天阿姨還見過叮噹的媽媽,媽媽說她很忙,等忙完了救回來看叮噹。”
“真的?”小傢伙越來越興奮,臉上已經帶出了笑意。
“真的。”許言道,順勢又揪了一下叮噹的鼻子,“但是,叮噹一定要乖,不乖的孩子,媽媽生氣了就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會聽話的。阿姨,那你下次告訴媽媽,叮噹很想她好不好?叫她早一點回來。叮噹在幼兒園學了好多本領,她都沒有看到。”
見小傢伙又有些難過,許言忙把話題給岔開了:“好了,叮噹的話阿姨會帶到的。不過現在,我們先上去,瞧你這弄得小花貓一樣。”
她捏捏叮噹的小臉,催促他上樓去洗臉。
叮噹的小嘴翹起來,不高興的嘟囔:“阿姨你又捏我,男孩子的臉不能捏,要高冷……”
“叮噹,你跟誰學的。”許言翻了一個白眼,沒再說什麼,擡步上樓,沒想到剛上了一步,擡眼就看到了凌墨軒。
“先
生……你回來了?”許言說不出爲什麼的心跳的突然加快了。
凌墨軒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淺淺的‘嗯’了一聲,便將目光凝到了叮噹身上。
叮噹一扭頭看見他,齜牙咧嘴的就笑開了:“爸爸。”
喊了一聲,他就扭着要下來。許言放下他,他那二條小短腿就奮力的往上跑着。
凌墨軒下來二步接過他,抱在懷裡,“怎麼弄這麼髒?”他輕輕皺眉,眸光卻很溫柔。
“幼兒園裡玩橡皮泥弄得。”叮噹回道。
凌墨軒笑了笑,伸手擦去他臉上沾着的小黑點。
他就站在樓梯上,許言立在下方看着他。
對於這個男人來說,也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從他臉上看到些許出了冰冷以外的情緒。
他的柔情只會對叮噹纔有。那是他的兒子,是他和蘇末生的兒子。
腦子裡正翻滾着這個念頭,她就聽見叮噹問了凌墨軒一聲,“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許言沒想到這小傢伙竟然又提了這個問題。驚了一下,不敢說什麼,只能不安的看着凌墨軒。
果然,他的神色瞬間就晦暗了幾分,剛剛充滿柔情的笑也在這一秒鐘內褪盡。
甚至,他的臉上還帶出了幾分怒氣。
許言知道凌墨軒的脾氣,他不喜歡人提到蘇末。就連叮噹都是這樣,不許他問媽媽。
爲了避免惹怒凌墨軒,她慌忙上前二步,拍了拍叮噹的背,“叮噹,快下來吧,阿姨帶你去洗臉。爸爸累了,不要讓他抱抱好不好?”
小傢伙扭頭看看她,又看看凌墨軒,似乎也看懂了什麼。
他沒再說什麼,撅着小嘴從凌墨軒懷裡滑下來,賭氣的自己跑上了樓。
許言想跟過去,卻聽凌墨軒道:“你跟我來一下。”
許言心裡咯噔一下,低頭道:“好的。”
在凌墨軒面前,她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每次,她想直視他的目光時,心總是跳的飛快,快的她不得不把頭低下來,掩飾情緒。
一直到進了書房,站在他的面前,她還是這幅低頭的樣子。
凌墨軒大概也習慣了她這幅樣子,沒說什麼,只問道:“叮噹是不是在幼兒園發生了什麼事情?”
許言一驚,佩服他的敏銳,不敢耽擱,便稍稍擡了擡目光,看着他的下巴將幼兒園裡的事情說了一遍。
她說完,半天都沒聽到凌墨軒再說什麼。壯着膽子又擡了一下目光,看向他的臉。
許言想,除了凌墨軒醉酒的那次,這是她第二次見他露出這種痛苦的表情。
他的目光,彷彿凝了千斤重一樣,沉悶的沒有一絲生氣。
她甚至覺得他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怎麼掙都掙不開,快要喘不過氣了。
猶豫片刻,心中某種情緒膨脹發酵到她不能控制。
最後,她終於問出了口,“先生,你沒事吧?”
本來依她的身份,也不用問這句,也輪不到她問這句的。但是這一刻,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覺得很心疼。
心疼這個已經被痛苦折磨的三年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