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進入南崑崙境內之後,三人就沒在個像樣的地方休息過,即便是有木易青闢出的樹內空間可以容他們暫時落腳,可樹外空間不時走過的妖獸跟毒蟲發出的聲響,總是叫人心中有一種急迫感,無法安心入定調息。
現如今三人待在這寬敞而明亮的屋子中,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一種放鬆愜意的感覺,但在很長一段時間中,他們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在他們三人當中,只有木易青是親身經歷過那一場封妖之役的,但是因爲小青的存在,他無法恢復當年的記憶,所以今天聽到的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十分陌生而遙遠。
可偏偏這段遙遠的歷史,現在這麼清晰的擺在三人眼前,甚至還帶着血液般的溫熱。
在他們進屋後不久,就看到蓮姨奶奶帶着一羣十五六歲的少年,將巫娜母親的屍體用一個藤編的架子擡着,向着村後走去,想來是要將她送去巫娜說過的聖山了。
“啊!”
就在蓮伊等人離開村莊後沒多久,一聲淒厲慘叫突然自村中響起,陸雲滄三人對視一眼,乍然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向外看去,卻發現村中看起來十分平靜,就好像剛纔那聲慘叫沒有出現過一樣。
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慘叫聲開始此起彼伏,從村中各個角落中響起來。
這下三人才終於明白,並不是有妖獸襲擊村莊,而是蓮伊提過的血脈之咒發作了。
聽着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瓏江雪的臉上一下子蒼白了起來,陸雲滄跟木易青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從無月之夜來到之前的兩三天,就開始有人陸續發作,直到無月之夜過去後才能停止。”
對於血咒發作的時間,遷回確實是這樣說過的,只是三人最初沒有親耳聽聞到這痛不欲生的慘叫,所以並沒有切身感受到這是種多麼巨大的痛苦,而今隨着整個村莊中越來越多的慘呼聲響起,陸雲滄等人剛剛有些放鬆愜意的心情又被緊緊揪到了一起。
忽然,距離三人較近的一座木屋門打開了,一名伯異族女子哭泣着背出一個周身血肉模糊,看起來似人非人的男子。
“阿圖木!啊!”
女子一出來就半跪在地上,將男子放在身旁,放聲痛哭,那名男子身上雖然還在抽搐着,但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
“我去看一下!”
醫者濟世心,木易青見到這副情景,率先趕了過去,陸雲滄瓏江雪也隨後跟上。
那名伯異族的女子只是伏地哭泣,對三人的來到沒有任何反應,木易青將那快斷氣的男子半扶着抱起來,一手搭在他的脈上,把靈力輸送進去探視一圈後,眉心便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血脈之咒,竟是惡毒至此……”
“怎樣,還有救嗎?”
陸雲滄見木易青的表情雖然並不輕鬆,但手中靈力並未停止輸送,不由開口問道。
“他體內的血液分化爲兩種,兩者之間並不相融,其中一種雖然稀少,但內含着奇異妖力,方纔我用靈力探視,發現那些含有奇異妖力的血液正在蠶食另一種血液,而且還釋放出劇毒,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隨着另一種血液的減少而日漸衰弱……”
只見那名男子隨着木易青的靈力輸送,原本血肉模糊的模樣開始慢慢恢復,就連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
“你可以治療這種詛咒?”
瓏江雪驚奇地問道。
“治療是沒辦法的,我只能暫時抑制住妖血的躁動,並將毒素稀釋掉,毒素只是叫人痛苦,妖血吞噬正常的血液,纔是致命之處。
”
在木易青的治療法術下,男子身上因爲劇痛而抓破的皮肉很快恢復,妖血躁動又被抑制,看起來就像是平靜地睡着了一樣。
“至少今夜是不會再發作了,我這裡有補血氣的丹藥,你先拿去給他服下吧。”
木易青取出一枚補血的大還丹遞給女子。
“多謝神仙!多謝神仙!阿黎!阿黎!”
那女子見已經快斷氣的男人被救活了,激動地全身發抖,接過去的大還丹都差一點抖到了地上。
“仙師……求你救救我媽……”
男人被救下來的一瞬間,旁邊的木屋也陸續開了門,不斷有小孩子或是今夜沒有發作的村民走出來,跪到木易青面前。
“這樣吧,你們把發作了血咒的人都集中到一處,我先爲他們抑制住妖血。”
雖然明白自己的法術無法根治血咒,只能起到暫時抑制的效果,但是木易青無法拒絕那些彷彿在永夜中終於見到光的人,那些飽含絕望的眼神看得他心中發酸。
“我們也去幫忙。”
在治療上搭不上手,陸雲滄與瓏江雪便去幫着村民將發作了的人一一擡到村子中心的一處小空地上。
木易青不敢耽擱,上前挨個爲他們輸送靈力施展治療法術,看着一個個痛苦嚎叫的村民在他的施治之下漸漸平靜下來,木易青心中的酸楚也得到了些微緩解。
當蓮伊他們送完巫娜的媽媽回來時,就見村中許多村民都圍在小空地上,蓮伊不知出了何事,趕忙走過去一看,這纔看到空地中間被團團圍住的木易青。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蓮伊看着臉色有些疲憊的木易青關切地問道。
立即有站在一旁的村民先開了口,七嘴八舌地將木易青救治血咒發作的村民一事告訴了蓮伊。
蓮伊聽完之後對着村民們交代了一番,讓他們先去休息。
在村民們都各自回屋休息之後,蓮伊才急切地問木易青:“孩子,這血咒難道可以被治好嗎?”
靈力有些透支的木易青對着蓮伊微微搖了搖頭:“我的術法只能暫時抑制住血咒,卻不能將它徹底根治。”
聽了木易青的回答,蓮伊急切的眼神一下子又黯淡下來,沉默了一下才苦笑着說道:“也是,血咒若是那麼容易被解開,也不會困擾我們那麼久了……”
“雖然我不能將它根治,但是我已經大致瞭解了血咒發作的原因。”
木易青對着蓮伊笑了笑:“我想,只要給我幾天時間,我就能調配出可以抑制血咒發作的藥劑。”
“真的!”
蓮伊這下子是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了:“太好了!聖童大人說的沒錯,你們果然是我伯異族的轉機!”
“等我稍微調息一下,就開始調配丹藥,在此之前,這些大還丹先放在您那裡吧。”
木易青拿出五瓶大還丹交給蓮伊:“我調配藥劑這幾天可能無暇出來治療,大還丹能補足氣血,萬一有村民發作的特別厲害,就給他服上一粒。”
“好。”
蓮伊接過大還丹後,看着木易青並不怎麼好的臉色開口道:“孩子,你們先去休息吧,伯異族不可能在這幾天中就被血咒打垮,你不要累壞了自己。”
“放心吧,我只要稍微調息一下就好了。”
這般說着的木易青,剛邁了一步就一把拽住了身旁的陸雲滄。
陸雲滄不動聲色地瞥了木易青一眼,這傢伙幾乎把全身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了。
瓏江雪笑着對着蓮伊說道:“蓮奶奶您也
去休息吧,我們這就回屋了。”
伯異族村莊外面的密林中,數百條巨大的黑影正悄無聲息地慢慢把村莊包圍了起來,看那模糊在黑暗中的形狀,正是白天咬死了巫娜媽媽的那種妖獸。
在村口所對着的密林中,一高一矮兩條人影從兩頭尤其巨大的妖獸腦袋上跳了下來,看樣子是一男一女。
“奇怪,今日血咒應該發作,怎麼村裡這麼安靜。”
兩人中的男子率先開了口,說話的同時,男子還擡手捋了捋額前的一縷劉海。
“難道是遷回的作爲?”
“那個膽小鬼除了畫地爲牢、固步自封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本事。”
那名女子一聲冷笑,對男子的話不以爲然。
“禍月,你講的話,真是越來越深奧了,叫我好生佩服。”
男子笑嘻嘻地開口。
“就你那比烏鴉大不了多少的腦子,要讓我講你能聽懂的話,豈不是太過委屈我的智慧了。”
禍月輕哼一聲,話音中調笑的語氣大過於譏諷。
男子聽了也不惱怒,繼續笑吟吟地說道:“我本來就是一隻烏鴉,當然比不過你這天生聰慧的狐狸精。”
“我就當你是在誇獎我。”
禍月笑道。
“我本來就是在誇獎你啊,你的智慧,簡直跟你的胸一樣大。”
“長孫陽羽,你想死是不是!”
禍月登時一聲怒喝。
“小聲,小聲!冷靜!冷靜!”
長孫陽羽哈哈一笑:“我只是想調劑一下氣氛而已。”
“哼,下一回出任務,一定要叫你跟老大一起出,我真是受夠你這隻蠢鳥了。”
禍月憤怒地哼了一聲。
“嘖,話說回來,今晚的伯異族真的很不對勁。”
長孫陽羽收起嬉皮笑臉,認真地觀察了一下伯異族村莊。
“就遷回那個心思多得恨不能腦子打結的傢伙,他不可能在察覺到我們破壞了結界之後,還不做任何準備。”
“你是想說村中有埋伏?”
禍月瞅着長孫陽羽冷笑了一下:“就算有又能怎樣,今夜過後,伯異族將永遠塵封於泥土之中!只要老大進攻的信號一發出,伯異族的末日便要來臨了!”
長孫陽羽微微泛着金色光澤的瞳孔在禍月臉上轉了一下之後,輕輕一笑,沒有繼續開口。
與此同時,在後山上,遷回所在的洞穴中。
遷回靜靜坐在石桌之前,石桌上正放着一個星盤。
“遷,遷。”
小希從鳥架上飛下來,落到遷回肩膀上,擡起一隻爪子輕輕地抓了抓遷回的耳尖。
遷回擡起手,安撫性地輕拍了下小希。
“我無事,小希你不要擔心。”
遷回的心音,只有小希能聽得到,同小希所模仿出的聲音一模一樣,溫和而靜謐,充滿着讓人安寧的力量。
“遷,你早就覺醒了妖獸血脈,若不是因爲維護伯異族,你根本不會這麼早就天命將盡,你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小希拿鳥喙蹭了蹭遷回的鬢角。
“這裡是我母親的根,也是我的根,我不會捨棄這裡。”
遷回笑了笑。
“小希,若是我說,總有一天,我會將伯異族從這血咒中解救出來,你相信我嗎?”
“小希永遠都相信遷。”
聽到小希的回答,遷回溫柔地微笑着摸了摸小希的腦袋。
多謝你,小希。
多謝你陪我這麼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