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了，N市開始變得溫暖起來，陽光穿透每個街角，楊程微微眯起眼，恍惚之間覺得這個地方很陌生，連陽光也是。
心裡沉甸甸，不知是什麼滋味兒。
他不想回家，家裡什麼都沒有。將車子停在路邊，正好依傍一小公園的旁邊，透過白色的欄杆可以看到園內有人在閒淡的散步。
楊程打開車窗，讓陽光照入車內。
電話響了好久，他才轉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薇安”字樣。看了電話幾秒鐘，他再次將目光轉向公園內，接着被小孩兒的哭聲吸引去。
幾個小孩兒在草坪上玩耍，唯獨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兒在嚎啕大哭，其他小孩兒都在看他，家長在勸慰，可他怎麼都不肯停止哭泣，一直一直哭……
楊程苦澀微笑，他好像有些知道積壓在自己心底那沉沉的東西是什麼。
眼淚吧，經年不曾流出的眼淚。
再看一眼那小孩兒，楊程忽然想到之前穆陽問他，如果他們有小孩兒的話，他會高興嗎？當時他給不了穆陽答案，現在真後悔，如果有一個他跟穆陽的寶寶也是多麼幸福的事。
去酒吧喝了一些酒，酒不大好喝，怎麼也喝不醉，只是昏沉的感覺嚴重了些。回到家，和着衣服躺下。電話又響了，這次來電是雷霹靂。楊程還是將電話放下，沒有去接。
最後，他把電話關機了。
所有人都像很明白，就他糊塗着。
說是沒醉的人，還能清醒着開車回來的人，此刻真似有些醉了，莫名其妙念着莊穆陽的名字就想哭，伸手摸了一把臉頰，乾涸得有些疼痛，即使感覺到自己哭了，也沒辦法流出眼淚。
“穆陽……再等等我，我就要好了的，我就要忘了那所謂的仇恨，我就要去接你了，請你再爲我等一等……”
五月二號，雨下得特別大。
鐵打的楊程破天荒發了高燒，也不知道是多少度，就是感覺頭昏腦脹頭重腳輕。家裡有急救箱，莊穆陽每次感冒，他必定體溫針伺候。她感冒總是先說喉嚨疼，第二天鼻子塞了嗓子啞了，再過些時候就得咳嗽，可也都沒有發燒。所以每次見他拿體溫針她就說用手摸摸就知道了，又不燒
量什麼體溫。
楊程觸摸自己的額頭，很燙，但是不願意從牀上下來。
繼續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不知道過了多久，門鈴聲刺得讓他腦袋疼。起身打開門，看到季薇安他讓出一條道讓她進來。
“不是告訴你們我這幾天休息了嗎？”
“打電話你沒接，所以我就找上門了來了。”
“有事兒？”
“想你了。”薇安一看他異常紅潤的臉色，“你……不舒服？”
“幾點了？”
“下午兩點半了。”季薇安伸手摸他的額頭，他擡手拒絕，薇安抓下他的手，另一隻手覆上他額頭驚聲道，“你發燒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知道。”
“家裡有藥嗎？你吃藥沒有。”
“挺挺就過去了。”
“你燒糊塗了吧你！”季薇安紅着眼特別生氣，“你看你最近還像楊程嘛你。”
“楊程本來就這樣。”
“是嗎？”季薇安輕哼，“如果是以前的楊程，至少乾脆利落，不就是一個莊穆陽嘛，要不然你放手要不然你抓着死不放手，現在這樣算什麼！忌諱李淮川？他讓你父親蒙受冤屈，你要他女兒一輩子啊，這比你打擊他事業划得來！”
楊程默然看向季薇安。
薇安搖頭笑了笑，其實她沒資格說楊程，她跟他是同類人，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會露出卑微的那一面，她就是那麼卑微地愛着楊程。
“那纔是以前的楊程會做的決定。”
“我很怕……傷害她。”楊程已經笑不出來，“我是個懂得索取的人，穆陽不是。”每次都會跟他妥協，一點兒也不會計較，覺得他不公平了還是會說“行吧”。
“爲什麼不反過來想想。”薇安嘆了口氣，“不是莊穆陽不懂索取，而是她想索取的，你已經無條件都封上。你愛莊穆陽愛得像個傻子。”即使她不願意承認。她一直認爲楊程喜歡的女孩子要成熟穩重，要溫和謙遜，至少不該像莊穆陽那樣吧。“向自己愛的人妥協不是錯，同樣像自己愛的人索取也不是錯，你認爲你偶爾對穆陽發脾氣不可以，可我覺得如果她愛你那麼就能包容。”
“……”
“換個立場吧，如果你是穆陽，穆陽是你呢。或許你們都太爲對方考慮，你們都覺得該給對方時間，可如果時間把很多東西都改變了呢。我不懂，既然相愛了，爲什麼把愛留給等待？”
是啊，她真不懂，抓着楊程六年不肯罷手，到最後還鼓勵着他去尋找真愛？這又豈是她季薇安會做的事情。愛情能讓人變得盲目，她也一直盲目了那麼久。
旁觀者清吧。
薇安深呼吸，放手吧，以前就錯了，又何必繼續錯下去，到頭來耽誤的只有自己而已。放過楊程，也就放過自己。
“怎樣，聽了這些，是不是先跟我去打個退燒針什麼的？”
楊程看了薇安一會兒：“謝謝你薇安。”
“其實你更應該跟我道歉。”
“……對不起。”
“等我不愛你了，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到時候，你再來跟道謝吧。”薇安起身，“走吧楊總，打針去。”
見楊程跟着起身她笑了：“是不是覺得叫你楊總特別親切啊？”
“爲什麼？”
“我聽莊穆陽就愛那麼叫你啊。”
楊程：“……”
“還是叫……主子？”薇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有些話只有從莊穆陽說聽起來才比較順耳是吧。”
楊程終於笑了，要是聽別人叫他楊大主子，是有點接受不了。
路面溼漉漉的，雨還沒停歇多久。天空依舊很灰暗，烏雲濃密凝聚在城市的上空。估計不用多久，又該有一場大雨。
楊程就在鄰近的門診打退燒。
吊瓶還沒打到一半，外面嘩嘩就下起了大雨，楊程看着室外瀰漫的大雨，不知爲何心情特別不安。大雨持續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雨勢變小，可一直沒停，直到他打完針回到世紀園還在淅瀝下着。
薇安送他到樓下：“我就不上去了，記得按時吃飯吃藥。”
楊程打開門，敏感察覺到室內有些不一樣了，說不上哪裡不同，他就是知道不一樣，直覺想到什麼他疾步進屋，看着空蕩的大廳他又疾步打開穆陽的房間。
迎接他的都是落空。
難道，只是錯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