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般下去!我大魏就要滅亡在這些小人的手裡了!”
尚書檯內,幾個大臣坐在此處,臉色極爲肅穆。
曹髦最近的諸多任命,還有諸多政策,他們是看在眼裡,氣在心裡。
雖說他們如今的位置是被曹髦所提拔上來的,可是如今皇帝的行爲愈發的讓他們無法忍受。
諸葛誕成爲了太尉,羣臣本來就有所不滿,而王肅又緊接着成爲了司徒。
這徹底激怒了尚書檯諸多大臣。
實際上這並非是簡單的三公之爭,雖說是三公,可他們尚書檯畢竟纔是治理天下的實際機構。
他們這其實是派系之爭,無論是諸葛誕,還是王肅,都被尚書檯羣臣認定爲是司馬家的派系。
因爲這兩家跟司馬昭都有聯姻關係,類似的還有王昶。
他的孫子迎娶了司馬昭的女兒。
曹髦的政變給朝中勢力重新洗了牌,而以荀爲首的帝王派就此出現。
荀所領導的這個派系,雖然名爲帝王派,實際上也是曹髦親手扶持的派系,可根本就不是忠於皇帝的派系,他們其實應該叫得利世家派纔對,他們在失去領袖後迅速抱團,爲得就是防止被皇帝所單點爆破。
他們急着想要重新確定規矩,讓自己的利益不被踐踏,而皇帝的諸多政策更是加劇了這個利益團體的合作速度。
而跟他們作對的,就是司馬家原先的心腹大臣們,或者說,沒有在政變時獲利的大臣們。
這些人因爲在政變時沒有直接得到好處,故而需要在此刻跟隨皇帝,好獲取利益。
王肅是這樣,諸葛誕是這樣,包括陳騫,鄭袤等人都是如此。
還有一派人馬,應當稱爲政變派,他們是直接參與了政變,並且從頭到尾都是支持皇帝,並且因此獲利的。
他們以朝中的華表和外頭的毌丘儉爲代表。
這三大派系再加上以鄭衝爲首的中立觀望者,就形成了當今廟堂的權力機構。
而如今曹髦對司馬派的大力扶持,讓帝王派極爲不滿。
荀敢在尚書檯直接召集幾個大臣,完全不做掩飾,其實就是因爲他們的怒氣已經達到了一個巔峰。
他們不想再繼續退縮了,若是此刻再次退讓,那往後掌權者就要變成司馬派了,他們這些人又該怎麼辦呢?
荀看向了面前的衆人,他憤怒的說道:“王肅有什麼才能可以擔任司徒呢?”
“他先前爲了自己的官爵,不肯爲夏侯公平反,在廟堂動亂的時候,他又棄官離開,如今卻想要回來??”
“諸葛誕同樣如此!”
“王肅可以爲太常,卻不能爲司徒,諸葛誕可以爲衛尉,卻不足以任太尉!”
荀大聲的說道。
這一刻,周邊的幾個大臣都有些沉默了。
崔贊無奈的說道:“荀公啊,話雖如此,但是這件事乃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您勿要忘了,高柔還不曾被殺”
他們只是一羣沒被清算的人,高柔謀反,完全可以將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牽扯進去,這也是他們一直退讓的一個重要原因。
郭彰忍不住說道:“應當要解決謀反的事情啦!”
“高柔的事情既然已經下了判決,那就該結束,往後無論是誰,若是再被這件事而彈劾,我們就一同上書就是!”
崔贊搖着頭,在這幾個人裡,他與曹髦算是比較親近的。
他認真的說道:“諸位,如今跟當初不同啊,當初羣臣之所以能一同上書,是因爲當時的高柔等人不斷的奔波,使得羣臣齊心協力,這才讓司馬師不敢反駁。”
“可如今,羣臣分崩離析,彼此不信任,也無法在私下裡密謀,如何能齊心協力辦成大事呢?”
“我以爲,可以不要太在意他們的事情,陛下所想要的只是廟堂的平衡,他不會幫着那些人來過多的打壓我們。”
袁亮搖着頭,他有着不同的意見。
“我倒是覺得,此刻正是可以聯合羣臣的時候。”
“王肅上位,羣臣定然惶恐,而先前的諸多改革,如今全部停滯,還有廷尉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以這三件事下手,定然是有收穫的。”
荀看着衆人,沉思了許久,方纔做出了決定。
“可以辦,但是一定要隱蔽。”
“另外,這件事關係到的是廟堂內的羣臣,是天下的安危,若是有人爲了自己的私慾而出賣同僚,定然爲衆人所不容!”
荀說了幾句,就讓他們各自離開。
崔贊最先走出了這裡,眼裡滿是無奈,荀連尚書檯內的這幾個人都不完全信任,居然還想要召集羣臣來給皇帝上壓力?
你想的也有些太多了吧。
請訪問最新地址
不過,陛下做事確實有些太着急了,一環接着一環,羣臣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
可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崔贊此刻有些糾結,他一直都有跟隨陛下的想法,但是本身又無法跟羣臣分清界限。
出賣羣臣來投奔皇帝,那可是要將世家大族們給得罪死的,定然會被衆人所記恨,死了都不得安寧,諡號都不給你個好的。
如此冒險的行爲,誰又敢去做呢?
而崔贊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幾個尚書繞了一圈,竟再次出現在了荀府之內。
荀看着衆人,冷笑着說道:“那崔贊暗中與陛下勾結,方纔那些話,都是說與他聽的!”
“此人不可輕信!”
幾個尚書點着頭。
荀這才說道:“這裡的話,只進我們幾個人的耳朵,由我們各自傳達給心腹,絕對不能傳到外人那裡去!”
“尤其是陛下身邊的人,他的那些心腹,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如今破局的關鍵,其實就是在司馬師的身上”
“陛下,具體的情況就是如此!”
“這羣狗賊是很早就想要勾結起來對陛下不軌的,這次馮扶找到臣,臣佯作支持他們的模樣,探知了大量的消息!”
“臣還得知,近期內大臣們正在不斷的來往,私下裡多次提到陛下以王公爲司徒的事情,心裡很是不悅,他們還企圖再次聯合上書,就像對待大將軍那樣來對待陛下!!”
“更有甚者,認爲大將軍過去廢立皇帝,行爲如同謀朝篡位,應當將他的宗族和勢力一併消滅!”
“陛下,這些人實在可恨啊,臣聽了這些言語,心裡都是極爲憤怒的,大將軍怎麼會是謀反呢?他一心爲國!豈能讓這些人來污衊?!”
何曾跪坐在了曹髦的身邊,正滔滔不絕的說起了羣臣的密謀。
他的神色很是激動,臉色通紅。
曹髦盯着他,眼裡帶着淡淡的笑意。
何曾清了清嗓子,趕忙說道:“總之,大將軍的事情得陛下來定奪,怎麼也不是這些人所能插手的!”
“陛下,臣對您忠心耿耿,得知這些事情後,就最先前來與您稟告,我看,這些人想要污衊大將軍是假,他們想要否定您纔是真!他們想要除掉您身邊的心腹,好自己把持廟堂啊!”
曹髦並沒有打斷何曾,就這麼聽着何曾不斷的說。
等到何曾說的都有些口乾舌燥,曹髦方纔問道:“如此機密的事情,何公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那些人說漏了嘴!”
曹髦搖着頭。
“何公的才能,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了朕,何公是從他們口中騙取了消息,對嗎?”
何曾茫然的看着皇帝,隨即連忙點着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曹髦看着還在僞裝的何曾,卻沒有再次點破他。
難怪羣臣想給你個醜字的諡號,難怪你能屈尊給賈充當狗,還真的是完全沒有道德門檻啊,你好友的兒子出了事,來求你幫忙,伱不幫就算了,還套人家的話,轉身就來出賣。
說實話,儘管此人對曹髦有用,可曹髦完全不喜歡他。
這人實在是太無恥了。
安世給你個單字孝,就不該改變!
何曾的諡號最初是孝,安世覺得這個諡號很不錯,其實這個諡號多少有些羞辱人了大晉以孝治國,如果是孝字後面再加一個,那是真的不得了,可你要是個單獨的孝字,那就太尷尬了。
大概意思就是說,這就是個人。
作爲安世不當人的諸多親信之一,何曾的道德水準忽高忽下,時而是孝順的兒子,謙遜的君子,時而又大講排場,生活奢侈無度,時而訓斥別人不孝,時而自己去給奸臣搖旗助威
曹髦此刻決定還是先留着他,此人雖然無恥,但是他看得清局勢,他知道跟着誰對自己更有利,他甚至完全沒有點世家大族的節操之類的,跟諸葛誕是相反的人,絕對的利己主義者,他可能連自家的孩子都不怎麼在乎。
這從他快要死掉的時候,纔給幾個孩子講述往後有大難就可以看得出來。
“何公以爲,應該如何處置這些人呢?”
何曾急忙起身,“陛下,臣願意來操辦這件事,臣向來不願意跟這些奸賊爲伍,今日他們想要勾結起來欺辱陛下,臣願爲您除掉這些奸賊!!!”
“若是除掉了他們,那誰來治理天下呢?”
“陛下說誰來治理,那就讓誰來治理!”
“好啊那你去辦吧。”
何曾看着皇帝那似笑非笑的臉,總覺得莫名的不安,可大話都已經說出去了,自然也沒有嚥下去的可能,當即行禮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