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誤讀的符號
對所謂的寶藏有想法的人,無非就兩種,一種需要改善生活,一種是好險成性。後一種人很少,在現在的中國,這種人鳳毛麟角。
老楊兩種人都不是。他最大的興趣是政治,政治是他唯一的愛好。老楊分管的其中一項工作是全省安全生產,從這個角度上來講,他並不期望出現“慘劇”,這會影響他的仕途。
啤酒?楊在回家的路上就已經想通了這個環節。
那麼如老楊所說,監視馬寶樹的人是他派的,他確實有能力做到這一點。這些人從始至終沒有什麼大動作,也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畢竟東城寶藏這個傳說不能構成有所行動的正當理由,尤其是現在的意識形態裡,更不可能。老楊派這些人的目的,應該就是阻止事態的擴大。
至於僱傭老頭子他們,從仕途上來說,老楊確實是走了一步險棋。至於他是怎麼考慮的,不得而知。但這幫人在整個事件中,確實沒有傷過一個人,看來,這也符合老楊摻與這件事兒的初衷。
啤酒?楊搖搖頭,怪不得從開始接觸這幫人,他就感到怪怪的。現在看來,就是他們的行爲方式與以前相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剩下的一些事兒也解釋的通了。比如匿名線報的問題,比如,許館長“消失的記憶”收藏館的問題,比如,燕喜亭的線索。如果說,在陳鬆背後有一個陌生女人,那麼他背後的就是父親老楊。
人生就是那麼奇怪,你極力追尋往往就是你身邊的。
啤酒?楊一刻也沒停,現在他已經飛馳在回東城的路上了。在那裡,還有兩個未解之迷。
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陳鬆的去向。如果他還活着,這個迷很快就能解開。啤酒?楊也相信,他的這個朋友所具有的機警會讓他化險爲夷。現在,他擔心的是陌生女人。她的效率太高了。而且,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最後階段,她只會加快她的動作。
王大朋坐在桌子前,眼睛盯着面前的某個地方,一動不動。
和啤酒?楊分手後,他徑直回到了公安局辦公室,什麼話也不說。胖子李招手把“馬尾辮”叫了出去。
“馬尾辮”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
這中間一定有哪一部分被忽略了。王大朋微閉上眼,腦袋裡過電影一般,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回放。
最不可能的也許就是最可能的。王大朋眉頭一緊,難道是……王大朋竭力搖搖頭,要把頭腦中這個怪念頭剔除。
夕陽透過窗戶,慢慢把他的影子拉長,塗上了一層悲涼的色彩。
法醫老王頭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頭,化驗報告。”
王大朋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點點頭。
報告很薄,大概也就三四頁紙。前兩頁,老王頭論述了吳秀玲與林放的死因,大概時間。造成他們真正死亡的原因當然不是車禍,而是中毒。這些早在王大朋的意料之中。王大朋翻到第三頁,這頁的後半部分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王頭根據對屍體的檢查,作了如下的假設。這與他一貫嚴謹、不做假設的做法並不相符。
“……解剖結果顯示,蛇毒已經深入到屍體的全身部位,假如是死後中毒,血液停止流動的情況下,這麼短時間內不會造成如此的結果。死者應該是死亡之前就已經中毒。”
果真如此。王大朋惡狠狠地咕噥着,翻開下一頁。
這一頁上只有幾個大字:
“下一個就是你!”
這幾個大大的黑體字,宛如毒蛇一般咬住了王大朋。
很短的凝視。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顫抖地點上一支菸,用力地吸了一口。
一股熟悉的香味充滿了嘴巴。
他擡起頭,長長的把煙吐了出去,心中頓時一片清明。
能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生命的只有一個人。
而新江手中畫的並不是“跳舞的少女”,他是要寫這個人的姓名,只不過,他沒有寫完。
“你說什麼?”啤酒?楊正奔馳在高速路上。
“我們剛剛勘察完現場,兇手掉換了他的煙,煙中用薄蠟封存了‘跳舞的少女’。”段亮低沉的聲音彷彿從地獄中傳來。“他面前的驗屍報告翻在最後一頁,上面寫着‘下一個就是你’。初步推斷是王大朋看到這幾個字後,沖垮了他的警惕心理,再說,誰也不會想到‘跳舞的少女’會藏在煙中。”
“能做到這一點的,肯定是他身邊的人。”啤酒?楊急道。
“我們已經把法醫老王頭控制起來了,最後接近王大朋的就是他。噢,”段亮沉吟了一下,“王大朋手裡有一個奇怪的符號。”
“奇怪的符號?”啤酒?楊追問。
“有點像咧開的嘴。”段亮又頓了一下,“或者是一個半圓。”
啤酒?楊沒有說話,琢磨着可能的意思。
“頭?”段亮以爲他沒有聽清。
“噢,我知道了。”啤酒?楊剛要放下電話,又急問,“胖子李和李妍呢?”
“噢,李妍一直在我們身邊,她本想喊王大朋吃飯,卻發現他已經死了。胖子李……下午我們過來後,我讓他整理所有與這件事兒相關人的材料,這會兒應該還在辦公室。”
“糊塗!”啤酒?楊惡狠狠地罵道,“你趕緊過去看一看。”
啤酒?楊扔下電話,加大油門,他內心隱隱覺察到了什麼。
東城公安局崔局長矮矮胖胖,臉上堆起討好的表情,若有若現的盡是官場鬥爭的經驗。的確,現在這個社會,能把這些經驗吃透,那就是有能力的典型了。
“好,一切由楊老師主持。”他明白推出去比攬過來更有利於自己。
“你有多少人調過來我用?”啤酒?楊笑了笑,絲毫沒有客氣。
“大部分人已經被市委調走了。要把他們抽回來,需要上報市領導。你看……”他詢問的看着啤酒?楊。
“現在,有多少人能調過來?”啤酒?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嗎……這樣吧,我把所有剩下的人都給你調過來。”崔局長一邊說,一邊琢磨着這句話的準確性。
20分鐘後,啤酒?楊面前站了幾個人。兩個交警五個協警員。啤酒?楊皺皺眉頭,也只好默然。
“紹清,你馬上協同東城民警,調出胖子李的檔案,我要他的一切社會關係。”啤酒?楊轉身出了局長辦公室。
“頭。”段亮迎上來低聲說,“胖子李不見了。我……”
啤酒?楊搖了搖手,“過去的事兒不用再說了,長點記性。”他推開門,王大朋就安祥地坐在他的面前。
“馬尾辮”低聲啜泣着,還沒有從悲傷中回過神來。
啤酒?楊衝她點點頭,繞着王大朋看了一圈,眼睛定在他的手上。
一個半圓形,血跡已幹。
“頭,看出什麼了?”段亮湊上來。“他想告訴我們什麼?”
“還能有什麼?”啤酒?楊嘆口氣,“關於東城寶藏幾乎所有的謎都已經揭開了。剩下的一個就是兇手了。”
“兇手的信息?”
啤酒?楊點點頭,“這個兇手必定是他熟悉的人,所以他才用了這種暗語的方式。”
“那就是胖子李了。”段亮捶捶腦袋。“媽的。”
“新江手裡也留下一個訊號,如果他們指得同一個人……”“馬尾辮”輕輕地說。
“爲什麼不一樣,是不是?”啤酒?楊道,“要是我們早發現新江畫的並不是‘跳舞的少女’,也許不至於有今天的結果。”他轉過頭,“你與胖子李呆在一起那段時間,他一直沒有離開?”
“馬尾辮”低頭想了想,“中間,他似乎上了一趟廁所,當時我正在查網絡,沒有在意。如果是這樣,那倒是可以講得通了。”
啤酒?楊點點頭,“他應該就是利用那段時間布好的局,然後讓你當見證人。新江手裡的那個符號應該是一個未寫完的‘李’字。形勢危急,不能一筆一畫的寫,所以‘木’字看上去像寫了一個‘大’字。”
“跳舞的少女”,的確,那像一個“大”字。
“那這個……”段亮指了指王大朋手中的符號。
“我也是忽然想到的。”啤酒?楊揮揮手,讓人把王大朋擡走。“大朋已經猜出胖子李的身份,但如果直接寫出他的名字,又擔心胖子李毀掉這些痕跡。所以,他畫了一個半圓。瞬間想到這樣的辦法,也確實難爲大朋了。”
“但這個半圓與胖子李有什麼關係?”段亮不解地問。
“胖子李是外號,東城公安局的人都知道。我和陳鬆也知道。如果你不認爲它是一個半圓,而是半個月亮,問題就解開了。”
“半個月亮……”段亮佩服的看着啤酒?楊,“原來如此。”
“頭。”謝紹清推門走進來,“胖子李是一個孤兒。大學畢業後就來到公安局,據崔局長說,好像是省裡有人打過招呼。”
“好,你抓着這一條線。”啤酒?楊招呼段亮,“走,我們去林家村。”他走到門口,又轉過來對“馬尾辮”說,“李妍,你跟我們一塊去吧。畢竟,你是東城人。”
“馬尾辮”不置可否,跟上了啤酒?楊。
“馬尾辮”究竟與這件事兒有着什麼關係,啤酒?楊還不十分清楚。如果是這樣,把她留在身邊,倒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夜色無邊無際地延伸開來,也在他們心中延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