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探路的侍衛營少尉領來一批共和國騎兵,在距離100米的時候,少尉獨自回到自己崗位,繼續在前方探察。
迎面而來的這羣騎兵衣着十分怪異,他們大都身穿着藍色的士兵制服,30多人的中間最高軍銜是排頭的老上士,看樣子有將近50歲,但觀察蹬馬上的軍靴卻是中高級軍官才擁有的。按照情報中講,旺代軍團的騎兵團早在羅西諾爾將軍陣亡之前都就調往南特換防,軍團內至今還沒補充任何的騎兵隊,只有軍官們纔有裝備馬匹的權利。更奇怪的是,這隊騎兵的後面還跟着幾大輛四輪馬車,從車輪攆過草地留下的深深痕跡上判斷,馬車內負載很重,不應該是人或普通貨物。
所有侍衛營中只有安德魯獨自騎着馬,站在大路一旁望着不斷靠近的騎兵隊,還有眼前30多人異常緊張的表情,心裡已經琢磨個七八分實情。
“全體下馬,接受檢查!”路中央的夏德中校衝着不斷靠近的陌生騎兵隊高聲叫喊着,舉手示意來人全部下馬。
“我們是旺代軍團的共和軍,你們爲何阻攔去路。”騎兵隊最前列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上士,放慢了自己與同伴們的騎行速度,拍馬過來。
“請報出你的軍銜與職務!”夏德中校命令道。
“文斯特准將,旺代軍團的臨時指揮官。中校,我命令撤走你的士兵,讓我們過去。”穿着上士制服卻自稱准將的中年人,反而向夏德在下令。
正在夏德準備強令發話時,安德魯騎馬上前,對着中年人說道:
“文斯特准將?文斯特旅長,比利牛斯軍團援助軍指揮官。”
“是的,我不管你是誰,幹緊讓開路。”文斯特准將蠻橫的說道,以爲眼前的傢伙只是個普通士兵,連剛纔與自己答話中校的級別還低,自然不屑一顧。那是安德魯披着普通騎兵專用風衣,下拉的帽檐掩飾了他本人軍銜與相貌。
“一個將軍帶着一大羣中高級軍官穿着士兵們的軍裝去充當傳令官,現在的旺代軍團內當官的還真不少啊。”安德魯無不諷刺的說道,絲毫沒有理會准將的要求,繼續向前盤查着每個裝扮爲士兵的軍官。
“放肆,你敢跟將軍如此說話。”文斯特顯然有些憤怒,非常不滿剛剛從自己面前走過去的“普通士兵”。
安德魯鄙夷地望着這羣騎兵隊,重新回到自己在先前的位置,他已基本確認來者都是軍團內準備逃跑的中高級軍官。他對着自己的侍衛長說道:
“中校,繼續你的職責!”
“立即下馬,接受檢查。”夏德對着准將再度下令。
“你是什麼人?”文斯特感到事情有些不妙,那是他看到夏德中校恭謹的對待着剛纔來到自己面前的年輕軍官。
“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或許待會我回告訴你;你是什麼人,我很清楚,旺代軍官的逃兵,是吧?準備跑到南特尋求庇護,是吧?”安德魯刁難的語氣讓其他馬背上的人難以容忍。
“該死的!”文斯特急忙抽出短槍,想要給自己壯膽,身後的隨從們也紛紛掏出武器。
有了武器壯膽的文斯特再度擡頭,但他接觸的仍是輕蔑目光。安德魯冷冷地望着這羣想要叛逃的窩囊廢,此時,達武中校指揮所有隱蔽的人全部衝了出來,團團包圍住不肯下馬的人,300多管槍口瞄準着他們。
“全體下馬,放下武器!”夏德第三次命令道。
好漢不吃眼前虧。看着對方有300多人,自己這邊只有30來人,文斯特趕緊命令自己的手下拋下短槍,在數百隻槍口的威脅中,狼狽跳下馬來。
“我是將軍,你們這是威脅長官,我會送你們上革命法庭的!”文斯特不服氣的叫嚷着。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好,我告訴!”說着話的安德魯慢慢解開自己的外衣,掀起帽沿,露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面目,然後說道:“我叫安德魯,或許你該叫我司令官,或是陸軍部副部長。”
文斯特與他同行的一夥人聽到這個如同青天霹靂的聲音,個個張大嘴驚恐萬分望着眼前神秘的東方人,那是傳說中的山嶽將軍,連起碼的哀求都忘記了。可惜安德魯並不想聽,也不願花太多工夫與他們周旋,直接命令達武中校將所有準備逃跑的軍官逐一捆綁起來,隨同侍衛營一起來前往拉羅什城。
“將軍,我們又發財了,他們的馬車上裝的全都是錢財,足足5大馬車。”嬉皮笑臉的夏德在檢查完畢後,跑到安德魯身旁邀功。
“恩,的確發財了。該死的傢伙們,居然趕來爲我送錢,真不知道如何感謝他們。”安德魯故作煩惱狀,不停的搔着自己的頭皮。
夏德繼續偷笑,他知道將軍的心思,留給那些叛逃軍官的絕對不是好下場;達武有些鄙視,認爲將軍太喜歡錢,不象個真正軍人,倒與皮埃爾有些類似。
拉羅什城位於旺代與布列塔尼的交界地帶。它依山而建,左邊與崇山峻嶺完全相接,地勢險要,連山羊都無法攀緣;城市的右側是一條不知名的小溪,它隔絕了另一面的山脈。在城市建立之前,就靜靜地流淌着;拉羅什城的背後是望不着邊際的森林,森林後面有條數百年形成的馬路,它是旺代山區同向外省無數不多的道路之一;正面是一片曠野。原先也是大片森林,那是因爲居民的肆意砍伐與戰爭的無情破壞而全部消失,只留下開闊的草地以及草地上枯萎樹根。曠野中一條延伸着小路,它是拉羅什城與外界保持聯繫的唯一通道。
在這片偏遠荒蕪的地方首先修建拉羅什城的是羅馬人,那是他們的軍團指揮官,愷撒大帝爲了鎮壓高盧公雞們反抗羅馬人的起義,而再此修建的後勤補給點。至於拉羅什城的繁榮,則要歸功於巴黎的教士們。200多年前一位巴黎的大主教突然對外宣稱,在旺代中的某個地方是個聖靈之地,於是他派遣了大批教士來此傳教,當時的法國國王也聽信大主教的讒言與鼓動,不顧衆人反對將數千人從鄰省遷徙到此安家。拉羅什城由此興旺起來。只是到了如今,由於長時間的叛亂,城市又開始衰落下去。
一個小時後,來到拉羅什城外的安德魯一行人驚奇的發現,無數的人聚集在城外的曠野上。他(她)們散坐在泥濘的草地上,而不墊上任何東西,只有老人才享有坐樹樁的權利。從衣着與外貌上,他們應該是旺代各地逃難到此的農民,在有些寒冷的春季裡,他們穿着破爛衣服,衣不蔽體,因爲沒有乾柴生火,他們只有三無成羣的相互擠在一起取暖。沒有任何人給他們發放食物,難民惟有尋找些樹皮或是草根來啃。健康的大人倒可藉此對付很長時間,但孩童、老人以及病殘的那些人,只能在寒冷與飢餓中等待死亡降臨。
在道路兩側停留着幾輛牛車,說是牛車,但拉動車的是人,原先的牛應該被難民們吃掉了。牛車上裝載着不是糧食與衣物,而是屍體,難民中的屍體,一層接一層碼放的很高。曠野中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很安靜,沒有什麼喧譁,即使是擡着自己親人遺體上牛車時,簡短唸誦幾句誰都聽不懂的經文而已,只有懷抱中的孩子因爲飢餓難耐,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哭啼,立刻被母親按到乾癟的……上,但擠不出一絲奶水。
穿行於難民之間,安德魯與他的隨從們一樣都感到異常震驚。
旺代地區固然貧困的,但也不至於此,除非是叛軍們幹得太過火了。不過,這倒也好,愚昧的農民不會再去信任休斯特本人,的確是個好信息,只是城內可有多餘的糧食去救濟他們嗎?這是安德魯將軍想法,習慣於從利益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而隨從們卻沒如此多的心思,他們望着那羣孤立無援的難民,紛紛掏出自己懷中乾麪包,準備遞給身邊的難民。
“全部住手,不準給食物!”安德魯察覺到了隨從們的舉動,立刻轉身阻止道。
“爲什麼,將軍,他們需要食物!”身邊的夏德不解的問道。
“該死的笨蛋!如果你不想被這些人撕成碎片的話,就馬上命令侍衛們用皮鞭驅趕所有靠近的人。”氣急敗壞的安德魯大聲罵道。
夏德楞住了,那是他看到幾乎所有的難民都向他們涌過來,他呆住了,忘記了將軍的命令,到是達武聰明些,迅速地將安德魯的命令傳達下去。
但皮鞭依然無法阻止難民的涌入,無數雙骯髒的手伸了過來,先是在討要食物,不久,食物沒有了,人羣中開始了騷動,幾個侍衛被難民們從馬上拽下,有的在摸槍,有的在找食物,有的乾脆拿起刺刀準備去殺馬。
“傳達將軍命令,所有侍衛可以自由射殺膽敢靠近的人!”達武繼續傳達安德魯將軍的命令。
“砰”的一聲槍響,安德魯首先打死了一個企圖將自己拽下馬的傢伙。接着,所有人都掏出武器,幾輪槍聲過後,曠野中再度增加數十具屍體。
受到死亡威脅的人羣立刻散開,遠遠躲在一旁,恐懼的望着那個下令開槍的將軍。
他是個東方人的面孔,傳說中的黃皮膚撒旦!
還好,幾個被摔下的侍衛只是被衆人踩斷了幾根肋骨。聽過了副官的損失彙報後,安德魯沒有訓斥倒黴的那幾個傢伙,隨即下令準備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