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玉無殤歸來
被老太監引領着,水月寒和玉無瘍來到了內殿,兩人若有所思的看着這處只有親近臣子才能進入的地方,齊齊皺了下眉。
玉無殤到底要做什麼?若只是擺擺樣子想挽回失去的民心,他大可以在正殿大擺宴席,沒必要拿內殿做文章吧?
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玉無瘍緊緊握住了水月寒的手,不管玉無殤想玩什麼花樣,他接着就是了,但這一回,他要的是玉無殤的命。
“玉公子,水月國君,皇上就在裡邊,奴才先退下了。”戰戰兢兢好不容易將人領到了地方,老太監手腳麻利的行過禮之後,轉身就逃了。
米辦法,身後兩人的氣勢太強,屋裡還有金耀國的天子坐陣,這麼明顯的戰場,他可不想待在裡面活受罪。
水月寒默默看着老太監比兔子還快的逃路速度……果然有陰謀嗎?
“進去吧。”收回目光掛起淡淡的笑意,水月寒與玉無瘍手牽着手邁進了內殿大門,隱隱的,由兩人身上涌現出來的氣息,霸氣而卓然,像將要出鞘的劍,帶着無形的殺意。
“你們總算來了。”
喟嘆般的聲音悠然響起,高坐於龍椅中的男子輕揚着眉稍,深邃的眼眸緊緊盯在水月寒的身上,一刻不離。
腳步不由得停滯了下來,水月寒抿起脣擡頭,眼神在撞見玉無殤的眼神時猛然一震,這種感覺……
“寒,又見面了,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歪着頭,玉無殤緩緩收起壓迫般的眼神微笑,甚至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可是……我過的不好,很不好。”
說着站起身,玉無殤緩慢而優雅的邁下了臺階,一步步走到離水月寒兩步遠時陡的停下步子,轉身,直接站到了玉無瘍的面前,“前太子殿下,別來無恙否?”
這是挑釁,赤ll的挑釁,不管是上挑的尾音還是嘲諷的眼神,都染着濃濃的挑釁意味。
揚眉,玉無瘍終於將目光移到了玉無殤的臉上,手中把玩着愛人的手指頭,玉無瘍並沒有因爲挑釁而暴怒的衝上去還以顏色,他不過是不鹹不淡的瞟了玉無殤一眼罷了,可那份蔑視,卻在眉宇間被髮揮的淋漓盡致。
又是這樣,玉無瘍從沒把他放在眼裡過,不論是做爲對手還是做爲兄弟,他在玉無瘍的眼裡,從來都是陌生人。
不對,也不全然是陌生的,每當自己站在水月寒的身邊時,都不用做什麼,甚至連說都不用說,玉無瘍憤怒的眼神就會主動看過來,不止看,他還會攻擊,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在玉無瘍的眼裡是活生生的人。
“怎麼?前太子殿下別來有恙了?”眼神大大方方掃了眼玉無瘍的雙腿之間,“倒也是,有些地方傷到了是不太容易被人看出來。”笑,燦爛如花,玉無殤很少這樣笑,他總是習慣性的輕勾着嘴脣半眯起眼睛,如此時這般裝腔做勢冷嘲熱諷,相當不正常。
眼眸微沉,任誰也受不了‘那裡’被人置疑,更何況置疑玉無瘍的還是他最最厭惡的玉無殤。
於是想也不想擡掌就揮了過去,也算玉無殤躲得快,只見勁風過後,旁邊的柱子上赫然多出了一個深深的掌印,這一掌若真打在了玉無殤的身上,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淡定的彈了彈衣襟,玉無殤只是瞟了掌印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真是好驚人的掌力,皇兄這是想殺了我嗎?”
殺?玉無瘍皺了皺眉沒有說話,捫心自問,他確確實實想殺掉玉無殤,很強烈的期待着。
可是爲什麼?如果僅僅是敗在了玉無殤的手上,自己應該不至於對玉無殤憤恨難平,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的規則他懂,也輸得起。
那麼讓自己幾次三番想做掉玉無殤的原因是什麼?
寒弟,一定是玉無殤對寒弟做了什麼,這世間唯一能讓自己產生恨和愛兩種極端情緒的人只有寒弟,愛着寒弟的一切,恨着所有對寒弟不好的人,玉無殤瞭解他,所以才更加知道怎麼做才能最重的打擊到他。
這麼說來……
是不是自己的走火入魔也是因爲玉無殤的關係?
“前太子殿下的眉頭皺的這麼緊,是不是在想到底爲什麼那麼迫切的要殺掉我?你想不出來的,你怎麼可能想得出來,呵呵……只有我記得……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低喃的聲音變成了陰森森的怪笑,憤恨,怨懟,顛狂,種種負面的情緒在玉無殤的眼眸中閃過,最終化爲了一片幽藍,不帶一絲光明。
表情僵硬,水月寒在玉無殤說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記得’的時候,心‘咯噔’一聲重響。
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嗎?爲什麼他怎麼聽怎麼覺得玉無殤的話意有所指?這個世上……難道他不是這個世上的人?可能嗎?
“你的事情,我憑什麼記得。”淡淡一句話,噎得玉無殤表情猙獰,完全不在意玉無殤望過來的眼神有多陰狠,玉無瘍只是轉過頭擔心的輕撫着水月寒的臉頰,“寒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的手好涼。”
輕輕搖頭,水月寒沒有說話,他的心正爲一個猜想而顫粟着,興奮的顫粟着。
從他重生的那天起,他就發誓要報復所有傷害過他的仇人,莫漓澈和莫漓淳顧然被他恨之入骨,可他最恨的卻是玉無殤和海狂儒。
這兩個真正的幕後主謀一步步算計着讓自己折損在親生兒子的手下,失了自尊、沒了自由、連人都算不上,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即使重生一萬次他也不會遺忘哪怕一分。
而自打對兩個兒子放下了成見真心接納之後,這一腔的怨恨就全體轉加在了玉無殤和海狂儒的身上,那天之所以會用香蕉硬暴了海狂儒的菊/花,就是因爲恨。
還有對玉無殤的打壓,其實在掀翻空閣的時候他就想過要做掉玉無殤,若不是半妖之身實在殺不了真龍天子,他在進入金耀國之前就會秘密潛伏進來,並親手將玉無殤的骨頭掰成段磨成粉再撒到糞坑裡永不見天日。
可是,就算真殺了玉無殤,就算再暴一百次海狂儒的菊/花又能如何?他們並不是上輩子害慘了自己的人,這輩子的他們幾次敗在自己手下,怕是最牙癢癢的反倒是玉無殤和海狂儒了。
這就像你拼盡了力氣去打擊敵人,對方卻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你一樣,完全失去了報復的意義。
他也曾想過,會不會有一天玉無殤和海狂儒也回到這個世界上來?等到了那時,自己一定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才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可每每想到這裡時又會下意識搖頭,他不想他們回來,不是不希望親手爲自己報仇,而是……
若他們能回來,莫漓澈和莫漓淳也一定能回來,自己接納了兩個兒子是因爲他們畢竟沒有如前世般真正的傷到自己,可面對前世的莫漓澈和莫漓淳,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一笑置之,自己,畢竟不是聖人。
“寒……”
輕幽幽,低沉沉,聽起來雞皮疙瘩起四的聲音喚回了陷在思緒裡的水月寒,挑起眼簾,水月寒默默看着玉無殤,仍舊沒有說話。
“寒也不記得我嗎?不記得我送你的大禮?不記得你是怎麼雌伏在親生兒子身下的?那你總還記得,莫漓辰的死吧?”
明明不是很大的聲音,聽在水月寒的耳朵裡卻比雷鳴還要響。
漓辰的死……沉眉,水月寒用冷的像冰一樣的聲音一字一咬牙的說道:“果—然—是—你!”
“對,就是我,玉無殤,獨一無二的玉無殤,我又回來了,寒高不高興?”伸出手想碰觸水月寒的臉頰,‘啪’的一聲,手掌毫不意外的被玉無瘍打開了,玉無殤也不介意,反而對着玉無瘍昂起了下巴,明晃晃的用眼角看人。
“玉無瘍,你以爲我還是曾經的無能皇帝嗎?這一次,我會讓你連本帶利把欠我的都還回來!”
他永遠也忘不了,上輩子自己是怎麼死在玉無瘍手裡的,這個在深夜裡孤身一人衝進了皇宮的男人,一拳又一拳打碎了他的骨頭,卻又控制着力度不傷及最主要的臟器,讓他生生痛的死去活來也閉不上眼睛。
痛到極致的感覺是什麼?絕望到頂點的感覺又是什麼?在被人打碎了全身的骨頭,又被人隨手扔進蟻窖裡,在黑暗中被數不盡的螞蟻咬成肉沫慢慢死亡的過程中,他深深體會到了痛到極致的麻木和絕望到了頂點的悲涼。
玉無瘍果然比他更狠更像一個殺伐決斷的帝王,對待親生弟弟用出連死都是奢侈的手段,天底下還有比玉無瘍更狠的嗎?
所以是自己錯了,自己不該小視了水月寒對玉無瘍的重要性,不該在收到了水月寒‘死亡’的消息之後跑去看玉無瘍的笑話,不該一點一點解說水月寒是怎麼‘死亡’的,更不該故意當着玉無瘍的面‘推測’此時的水月寒正在遭受着什麼。
這一個接一個的不該,生生逼瘋了玉無瘍,一夜之間青絲如血,這個男人震倒了山體也泯滅了人性,毫無理智的他竟然還記得衝進皇宮裡揪出他爲水月寒報仇?可見玉無瘍恨他有多深了。
如果說前面的不該只是小錯,那麼過份信任親生兒子玉情天就是大錯中的特錯了。
那小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背地裡和莫漓澈聯起了手,趁玉無瘍衝進皇宮時,推波助瀾,眼睜睜看着他被玉無瘍抓走。
他竟然比玉無瘍還要恨,都說罪大不過一死,明知道親生的父親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能做到袖手旁觀,玉情天的狠辣比玉無瘍更甚。
是了,玉情天的確應該恨的,是自己,利用玉若的‘白癡’給水月寒下絆子,讓莫漓軒和莫漓轅客死異鄉,即使心中知道身爲‘藥引’的玉若此行有多危險,自己還是毫不手軟的將玉若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玉情天生來就和自己一個性子,恨極了誰從不會讓那人輕易死去,他只會一點一點折磨得對方痛不欲生,那麼恨自己的玉情天,又如何會管自己的死活?
所以他成功了,不止成功了還成功的很漂亮,看,他借了玉無瘍的手除了眼中釘肉中刺,還能絲毫不損壞名聲,更順理成章的成爲了金耀國天子,受萬民愛戴。
真是好漂亮的一箭雙鵰,連自己這個失敗者都忍不住要爲他鼓掌讚歎了。
還有莫漓澈,將莫漓澈逼成半瘋是自己精心設計出來的,一環套一環將獵物套進陷井裡他憑的不過是人性,卻從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會有被人套住的一天。
他敢斷定,莫漓澈必定料到了水月寒倒臺之時自己會忍不住跑到玉無瘍面前炫耀,後來玉無瘍會不會瘋莫漓澈算不到,但也無所謂了,他們只要把玉無瘍弄出幽冥山,玉無瘍自然會找他爲水月寒報仇,再後來,就是暗中爲玉無瘍鋪路,讓玉無瘍在衆人面前帶走他,最後玉無瘍會死在玉情天的手裡,如此一來,名聲、地位、江山、美人玉情天都能得到了,何樂而不爲?
該說一聲自做孽不可活嗎?生了個不拿親情當回事的兒子,又特意培養了個咬人也不出聲的瘋狗,兩人裡應外合,生生把他推下了萬丈深淵。
罷了罷了,死就死吧,反正這一生他活的也不算差,可老天不想讓他死,它偏偏讓他重生了,還是重生在幾年之前。
真的該好好感謝感謝這一世的玉無殤,不對,更應該好好感謝玉無瘍和水月寒。
若不是這一世的玉無殤愛上了水月寒,若不是玉無瘍逼得這一世的玉無殤妒恨發狂,這一世的玉無殤也不會大半夜裡跑去神廟研究膽小的供雲,不去研究供雲就不會被供雲炸得魂飛魄散,自己也就撿不到這個大便宜了。
這就是命吧?命裡註定了他和玉無瘍的恩怨還沒有到該休的時候,且看這一回他玉無殤還會不會窩窩囊囊死在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裡。
“玉無殤,你竟然真的回來了,你說,我該怎麼歡迎你纔好呢?”鬆開與玉無瘍握在一起的手,水月寒低笑着往前,太過激動的情緒引得體內本就不穩的妖丹暴動異常,眨眼間,一頭青絲變白髮,映着兩眼血一樣的豎瞳,驚心動魄的邪魅妖嬈。
“你……”玉無殤臉上的笑凝住了,這是水月寒?他的樣子……
終於懂了,難怪昨天神廟裡的供雲會撲向水月寒,原來他早就不是人類了。
“這就是你重生的關鍵?”捨棄了人身以妖魔之體入世,他倒是有點好奇莫漓澈上輩子都怎麼折磨水月寒了,竟然把人折磨成了妖。
沒有答案,水月寒的回答是夾雜着隱隱風雷之聲的拳頭,雪發飛揚,那雙看向玉無殤的眼眸如同看死物一般。
‘轟~’整座殿堂都在震動,‘噼裡啪啦’,書架上的書稿和蓬上的吊燈接連掉到地上,幾條猙獰的裂紋將地上昂貴的紅毯扯成了破布,等外面的御林軍裡三圈外三圈包圍了內殿的時候,屋子裡再一次變得靜悄悄起來。
寂靜,死一般的靜,因爲玉無殤提前下了口御,不論發生什麼事情,誰也不準踏進內殿一步,所以儘管玉無殤的心腹們急白了頭髮,腳下的步子卻半點都不敢靠近內殿大門。
沉悶的氣氛像千斤的石頭,壓得所有人汗溼額發,誰都知道,這裡面跺一跺腳就能讓整個大陸都顫幾顫的三個男人可不是閒聊天,今後的大陸是和平或是戰火紛飛,都只在他們的一念之間而已。
突然,龍嘯聲聲,悠長的龍吟由低而高,砰然一聲,堅固的屋頂被一條頎長的身影撞破,衆人不自覺仰首去看,繼而齊齊的,傻住了。
那個傲然站在屋頂負手而立身後還飛騰着一條銀白色龍形物體的男人,真的真的是他們的皇上玉無殤??!!
太好了,這下看誰還敢置疑主子的地位,金龍護體,那就是活脫脫的真命天子啊。
不等歡騰的喜悅多鬧騰,又一聲龍吟乍響,緊接着衆人的視線裡又多出了一條呃……紅色的龍?
那是龍吧?有角有爪有須,鱗嘛……離的太遠那龍又動來動去的,身上還血濛濛霧沙沙讓人看不太清楚,但能和銀龍對峙一點也不落於下風,不是龍又能是什麼?
話說,這個同樣的真命天子腫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噯噯噯噯??那不是前金耀國的金眸太子玉無瘍嗎??
天吶,地啊,不帶這麼玩人的,兩派主子都是真命天子,老天爺,你這是嫌金耀國還不夠事兒大是怎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