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是降了麼?”芳華窩在耶律燕懷中,無力的聲音響起,從她見到宇文晟的那一刻開始,就看清楚了他眼中的絕望,此番一戰他根本就沒有抱着必勝的決心。倘若一個人,對一件事情並沒有百分之百的用心,怎麼可能會全心全意付出。耶律燕聽到芳華的聲音,連忙點了點頭,剩下的話已經不用開口解釋了。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良久,芳華纔開口,看着耶律燕的眼中,多了幾分懇求:“我可以好好的活着,耶律燕你可不可以幫我,不管他是生是死,帶他回家好麼,不然他會很孤單。”
“好,我去接他回家。”
似乎對於這個消息,芳華很是淡定。耶律燕也沒有開口詢問任何,哭了很久芳華也累了,窩在耶律燕的懷中,不知不覺的睡着了。將懷中的女子放回牀上,耶律燕開門朝着屋外走去,院中的三人連忙上前,面上滿是擔憂。
“主子怎麼樣了?”最先開口的是冷雪,她們剛纔一直站在門外,屋內的對話聽到是一清二楚,芳華的哭聲落在他們耳中,誰的心中都不安生。
“沒事,已經安穩睡下了。”示意三人往前院方向走去,四人離開房前,來到前院。到了前院,沒了顧及,這下才開始討論宇文晟的消息。
“宇文晟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修冥的臉色變了,看着耶律燕的神色有些爲難,最後還是開了口:“後周投降之後,大遼兵馬入住柳城,皇上跟可汗在城門口起了衝突,人當場暈了過去。不久前剛有消息傳來,皇上一直被關在柳城的大牢之中,不日就會斬首示衆。可汗更是將我們的畫像全部畫出,全國通緝。”
“可汗這麼做,根本就是爲了逼主子現身,燕公子,這件事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主子啊!”冷雪着急不已,就算是劫法場,只要能將皇上帶出來,他們犧牲都無所謂,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帶主子回去。
冷雪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明白,耶律燕的臉色很是難看,這耶律齊做事真是偏執的瘋狂:“她好不容易接受後周滅國,什麼是死是活都要帶他回來,她根本就是還抱着希望,希望他能活下來。要是讓她知道這消息,無論如何都會見他最後一面,甚至爲保全他的性命做出犧牲。”越想越覺得生氣,還是那句話,耶律齊對人心的算計,實在是太得心應手了。
“法場一定要去,我們必須帶回皇上。主子那邊,能瞞幾日就是幾日。”冷凌當機立斷。
耶律燕點了點頭,可是宇文晟的身體能否支撐到見到芳華,他實在是不敢肯定:“就這麼定了,冷雪留在這裡照顧華兒,我們三人這就前往柳城,將他帶回來。”
“不必了,我跟你們一起去。”無力的聲音傳來,現場的四人同時僵住身子,同時回頭看着眼前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不是睡着了,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那剛纔的話語,她到底聽見了多少!
芳華的臉色十分蒼白,幾人眼中的不解全都看在眼中:“你們說的話,我全部都聽到了,耶律齊費盡心思想讓我回去,我又怎麼能在這最後時刻拋棄她。修冥,傳信給他,不日秦芳華就回柳城。”說完這句話,芳華重新朝着內室走去,再也不理會身後的衆人。
柳城。
修冥收到的消息沒有錯,那日宇文晟暈倒之後,耶律齊莫名的說了一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宇文晟死了,他活着還有活着的用處。找了整個後周最好的大夫,用盡最好的藥材,就是保持着宇文晟最後一口氣,絕對不會讓他突然離去,對外放出宇文晟不久後斬首的消息,他就是要賭,賭芳華會不顧一切的到來。
柳城城門,從那日起耶律齊就日日在這城牆之上,尋找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在城牆上站了幾日。這個黃昏,淳于焱登上城牆,此番對宇文晟的突然投降,他雖然疑惑,到了柳城幾日,對於姜國的要求,耶律齊沒有任何拒絕,這般如此淳于焱倒是沒有什麼話要說。
“你是打算在這城牆上站到何時才肯罷休?”
“合適的時候,自然就離開了。”熟悉的聲音響起,耶律齊頭也不回,目光看着遠方。
“你就那麼確定,她真的會回來。耶律燕既然將她帶走,宇文晟爲她準備好所有退路,你真能用他的性命要挾而來。”到了這個時刻,淳于焱的內心也變得糊塗起來,對於芳華他從來都希望她能好好的,她失蹤之後,他命人尋找了許久,但都沒有消息。後來面對姜國的生死存亡,看到父親逐漸老去的背影,他曾經迫切希望跟芳華長相廝守,漸漸也覺得並不重要。
他出了事,父皇身體年邁不顧危險,從姜國來到大遼,甚至爲了自己出兵後周,這天下能夠無私對自己的人,唯有父母雙親。或許是因爲芳華從一開始對他,都只是朋友之間的情誼,所以相反自己放手纔會這般灑脫,更或者其實他只是不夠愛罷了。
“她會回來的,我相信她。”
“你希望她回來,是因爲你迫切想見到她。可是你又怕她回來,因爲她回來就足以證明她的內心,其實是沒有你的。既然如此,這天下後周你都已經到手,宇文晟現在已經是個半死不活之人,你又何必耿耿於懷,揪着他們兩人死不放手,這偏執到瘋狂,不是你該有的!”
“從下到大,你何曾見過我對什麼事,什麼人那麼上心。唯獨她,這世間能有什麼能夠比得上她,你讓我放手,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沒有放棄這兩字。”耶律齊回頭,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放不下,是真的放不下。
淳于焱無奈的搖搖頭:“你不是宇文晟,愛她不能爲她捨棄了天下,但是宇文晟可以,這或許就是爲什麼歷盡千帆之後,她還是選擇了他。你若是執意這般,這最後的結局只會讓你後悔,不是所有的愛都必須要擁有,倘若她真的出事,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住口,她不會出事,只要有我在,她絕對不可能有事。我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離開,要永遠將她綁在我身邊,就算是死也要生死同穴。”
耶律齊顯然比較激動,也不願意跟淳于焱爭吵,轉身離開城牆,淳于焱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只剩下嘆息。
宇文晟是被安置在柳城縣令的府中,雖然對外消息是稱他即將被斬首,但還沒有等到芳華到來,耶律齊倒是不會虧待他。
這宇文晟的身子骨,或許是芳華現在已經離開,後周投降大遼,宇文晟的責任已經完成,那原本撐着他的信念消失,身子每況日下,短短几日人已經瘦到皮包骨頭,哪裡還有昔日的模樣,每日躺在牀上,半睡半醒。
耶律齊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宇文晟還在熟睡之中,來到他的牀邊,看到他現在的模樣,耳邊淳于焱的話響起,耶律齊猶豫了,自己到底應不應該讓這人離開。
"只要她回來,我放你走,天涯海角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宇文晟睡的迷迷糊糊,睡夢中全是芳華的身影,口中也呼喚着她的名字,神識陷入昏迷,根本沒有聽到旁邊人的話語。
"華兒,芳華……"
耶律齊低下頭,聽清了他口中的話語,十分氣憤,剛纔的心意立馬改變:"到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惦記着她,虧我還一時心軟想要放你走,現在,你想都別想。"先是在淳于焱哪裡受到了氣,這又是在宇文晟這邊,帶着憤怒大步離開。
在憤怒中過了幾日,因爲芳華擔心宇文晟的安全,且那天的話語也全部被她聽了過去,相瞞她已經不可能,修冥只得無奈傳信到了柳城,耶律齊收到信的時候,開心瘋了,幾乎是第一時間拿着信就去找了宇文晟。他還依舊是老樣子,昏昏沉沉躺在病牀之上。
“宇文晟,你怕是想不到吧,你費盡心思將她送走,這不聽到你遇到危險,她第一時間就回來救你了。宇文晟,你何德何能,能夠遇見如此這般真心待你的女子。你就這般昏昏沉沉不要醒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死去,有本事你就痊癒,醒來我等你將她搶回去!”
也不管牀上的人有沒有反應,耶律齊放肆大笑着,拿着信離去,離開的他自然沒有注意到,躺在牀上之人,手動了動。
因爲收到信,耶律齊反倒是冷靜下來,一邊忙着準備後周的接任事情,一邊打點好事務,等着芳華的到來。又過了幾日,芳華等人還是來了,依舊是柳城,只是跟自己離開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耶律齊跟淳于焱兩人早早在城門口等候,看到耶律燕的身影,同時朝着馬車趕去,到了馬車外淳于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最先開口:“芳華。”
馬車裡的人聽到熟悉的聲音,先是一愣,從容的在冷雪的摻扶下出了馬車,時隔半年之久,終於再次相見。只是簡單掃了眼旁邊的耶律燕,將目光看向耶律齊。
“他在哪?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