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她們的糾結，原本在和蕭天翼說話的沈旭陽看向她們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兩個女孩兒，你看我，我看你，意思都是讓對方說。
蕭天翼放下酒杯，拍拍沈旭陽的肩膀，“有什麼好爲難的，旭陽早晚要知道這件事，你們太小看他了，一個大男人，還有什麼承受不住的。”
沈旭陽看着他們三人，忽而露出一抹苦笑，“你們說的是我母親的事麼？”
三人一怔，他們誰都沒說，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用奇怪，我又不傻。這些天她一直沒有來看我，就已經很不正常了。我是追問了阿翔之後，他才告訴我的。”
蕭清蓮心裡一酸，不等他難過，自己先掉下淚來，“原來你什麼都知道了，卻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就爲了不讓我們擔心？”
玉小魚心裡也是澀澀的，握住他的手，“大哥，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你不要太難過，至少你還有我們，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蕭天翼的大手落在她的手上，三個人的手握住一起，堅定道：“還有我，永遠的兄弟。”
“還有我，還有我。”蕭清蓮直接把兩隻手都放上去，淚眼汪汪的看着沈旭陽，“都怪我不好，說漏了嘴，對不起。”
看着一雙雙真摯的眼睛，沈旭陽心裡是感動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去僞存真，誰都沒有錯，只是自己做的孽自己嘗，這些他都明白。
“謝謝。其實你們不用自責，也不用爲我難過。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雖然心痛是難免的，但是這些事也是無法避免的。”
他越是這樣說，她們越覺的難過，玉小魚開口，“大哥，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和小九陪你去看夫人。”
死者爲大，無論她過去做了多少錯事，壞事，都已經隨着她的離去，塵歸塵土歸土。
沈旭陽點點頭，有些事發生了就只能面對，只是時間問題。
這是玉小魚在丞相府的最後一頓飯，然後她就帶着子若，還有甩都甩不掉的九公主。
走進新家，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好像似曾相識。這個府邸很大，可以說是比起左相府毫不遜色。這樣的府邸，按說是輪不到她一個外來的郡主住的。
蕭清蓮也忍不住讚歎，“這裡好漂亮，父皇和三哥好偏心，給她的院子比我的月華殿還漂亮。我不管，反正以後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九公主很激動，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找自己的住處了。
蕭天翼和玉小魚相視而笑，對這個九公主真是沒轍了。
不過也難怪蕭清蓮喜歡這裡，玉小魚也很喜歡。這個院子不像其他府邸那樣，裝點的富麗堂皇，院子裡種滿了奇花異草，看起來很繁華。
也許是這個院子被閒置了很久，有些滄桑的痕跡，但是一點都不凌亂。古樸的松柏，挺拔入雲，反而比那些種滿果樹花樹顯的更高貴。可以想象，以前住在這裡的人，一定是高風亮節的那種人。
不過最讓她喜歡的，還是這個府裡有一個很大的練武場地。旁邊有一個兵器架，上面有刀槍棍劍，斧鉞鉤叉，十八般兵器一樣不少。只是令人惋惜的是，這些兵器因爲常年沒有人用，已經鏽跡斑斑。
“這是以前飛龍將軍的府邸。”蕭天翼看着院子裡的一切，眼中充滿對往昔的回憶。他的腳下每一步走過的地方，都有他曾經的回憶。
玉小魚有些驚訝，“這是飛龍將軍的府邸？”他的全家被殺之後，他的府邸應該已經充公了吧？
蕭天翼走到兵器架前，拿出一根生鏽的銀槍，輕輕的撫摸，神情中有着幾絲眷戀。
“小時候，師父經常帶着我在這裡練武。他從來沒有把我當皇子，經常因爲一個招式不正確，罰我去站木樁。一站就是兩個時辰，下面全都是利刃，掉下來就遍體鱗傷。”
“雖然說嚴師出高徒，但是那時候你也才幾歲吧？會不會太嚴格了些？”玉小魚聽的心態，那個時候他應該五歲不到，也真是夠可憐的。
把手裡的銀槍插回兵器架裡，蕭天翼握住她的手，帶着她繼續在這府裡漫步。
“你一定會覺得我師父是一個很嚴謹，很刻板的人？”
玉小魚點點頭，“這個人是挺嚴肅的，而且不留情面。”
蕭天翼笑笑，“那你就錯了，我師父這個人，嚴謹的時候，一絲不苟，但是貪玩的時候，就像一個小孩子。其實他很喜歡孩子，但是年輕的時候因爲常年征戰，一直沒有娶妻。後來娶了師孃，是他的青梅竹馬。師父去打仗，那個女子一直等着他，也沒有嫁人。等他凱旋迴來，他們倆才成親。成親幾年沒有孩子，師孃讓他納妾，他卻不肯。他說這種事是靠緣分的，有就有，沒有兩個人也挺好。他對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除了練功，講兵法，他經常帶我去玩。有時候去山上打獵，抓兔子。但是師孃心善，看到小動物就要放生。所以師父帶着我在後院偷偷的烤着吃，結果被師孃發現，罰他一個月不許吃肉。還說他把我拐帶壞了，後來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師孃把親手做的紅燒肉給我吃，卻讓師父看着。那個時候，他總是用一副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於是我就把肉藏起來，揹着師孃給他吃。然後師父開心的像個孩子，摸着我的腦袋說，‘總算沒有白疼你。’”
這些話畫面就好像平常的百姓家，玉小魚可以想象的出來，曾經在這裡發生的一切的事情。憨厚有英氣的男人，和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兩人攜手站在花樹前，看着不遠處小小少年在那裡打拳。或許妻子已經有了身孕，挺着大肚子。丈夫一手牽妻子的手，一手撫摸她的肚子，眼中滿是幸福。
爲什麼她會對這一切有一種莫名的感傷呢？是因爲她太渴望有個家麼？還是因爲這樣幸福的一家人，死的太慘了。
蕭天翼還在喃喃的講述那些過往，這麼多年，師父走了，師孃和她剛剛出生的女兒也走了。可是他們卻好像就在他的心底，那麼清晰，從來不曾離去。
“後來我花錢把這個將軍府買了下來，然後找人打理着。我不希望這個地方被陌生的人佔據，心裡總想着，有一天也許屬於他的主人還會回來。”雖然他也知道這不可能了，留個念想也好。
玉小魚拉着他的手緊了緊，站在她的面前，“你也難過了，都過去了，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蕭天翼，以後我們也要一個家，像你的師父和師孃那樣恩愛，永遠也不分開好不好？”
蕭天翼心裡一陣激盪，如一汪溫泉劃過心底，暖洋洋的，渾身都充滿溫暖的感覺。
鄭重的點點頭，緊緊的把女孩兒摟進懷裡。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對人敞開心扉，也是第一次走進這裡。以前他心裡總是陰影，所以不敢來。也許是因爲她，讓他有了勇氣，去面對過去的一切。
“小魚兒，我們一定會幸福一輩子。”他會像師父疼愛師孃一樣，去愛他的女人。
他爲她準備了一個清靜的院子，這個院子有一個很好名字，叫‘明珠閣’。顧名思義，這個院子是飛龍將軍和他的夫人爲他們的女兒準備的，掌上明珠，可惜沒有派上用場。
但是裡面的東西都準備的很好，也保存的很好。全都是小女孩兒喜歡的粉嫩系列，從牀上的被褥帷帳，到房間裡的裝飾。因爲有專人打理，沒有一絲灰塵。
牆上還掛着一個蝴蝶的風箏，做工很精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蕭天翼說，“這支風箏是師父親手做的，做給他們未出世的孩子。骨架是他做的，上面的畫是師孃畫的，聽說師孃以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向她求親，只是她一心等着師父，最終嫁給瞭如意郎君。”
玉小魚取下牆上的風箏，用手仔細的撫摸，彷彿能想象的出來，他們夫妻倆曾經一起攜手做風箏的畫面。
“那時候真的很羨慕他們，可能是因爲生長在皇宮的關係，我從來沒有見到父皇和母妃如此恩愛過。不止母妃，其他的妃子也沒有過，我想，父皇應該從來沒有愛過他們。”
“不用羨慕，我們也可以。”玉小魚擡起頭，綻放一抹美麗的笑容。她伸手抱住男人的腰身，“蕭天翼，我很喜歡這裡。謝謝你，願意把你心底最珍貴的回憶跟我分享。”
蕭天翼看着她寵溺一笑，“因爲你是玉小魚。”也只有她，可以讓自己放下所有的心防，徹底展開心扉。
他捧起她小巧美麗的臉頰，在她脣上輕啄了一下，“一個人住在這裡怕不怕？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嗔了他一眼，哼道：“誰說我一個人啊？我不是還有小九和子若麼？你少拿保護爲名，行小人之實。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說着還戳了戳他心臟的位置。
“這都被你發現了。”男人抓住她的手，笑的很滿足。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離幸福這麼近。
“你再忍耐幾天，很快我就會把你擡到翼王府去。到時候，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好。”人生得一知己，無怨無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