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耘逸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招聘會場的,他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的證書是假的。
它們怎麼可能是假的?那是他苦學四年纔好不容易拿到的畢業證和學位證,是從指定的辦公室領到的真證書,當時全班同學都是在那裡領的,怎麼可能是假的?
但走了很久後,他終於漸漸意識到,他之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工作,恐怕就是因爲這個。只不過,之前的那些hr沒有明說,而今天的這位或許是脾氣火爆,直接說了出來罷了。
向耘逸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
他走到一處樹蔭下,仔細地看着那些證書。
沒什麼不對啊。
他又回憶了一下,領畢業證的那天,好像也都是一切正常,當時負責發放畢業證、學位證的幾個人都是本校的研究生,雖然之前沒見過,但也都沒什麼不對勁。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向耘逸心情極度壓抑,拿出手機,打算給寢室的兄弟打個電話。但是,一想到別人都早早地找到了工作,全班恐怕只剩自己還是閒人一個,他就猶豫了,最終將手機放回了口袋。
他目光呆滯地回到了臨時住處。這裡是一間簡陋的公寓,一個月租金也才八百塊,地處偏僻,上下左右都沒人住。這是他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匆匆找的一個公寓,爲了省錢,選了一處無人的小區。
這片區域是兩年前建好的,但是一直賣不出去。
這天晚上,向耘逸趴在窗臺向外看,滿目都是一片漆黑。
他忍不住想,對面的那座樓裡,若是也有一個人向對面看,看到的,應該就是他的窗口這一點光亮。
這麼想着,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對面的樓黑漆漆的,怎麼可能有人?
向耘逸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心臟竟然加快了跳動。
萬一對面真有人呢?
這個念頭如同鬼魅般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臟。
他唰地拉上了窗簾,飛跑向了自己的牀,躺了上去,心臟兀自狂跳不止。
他的心緒極爲混亂。今天在招聘會場發生的那件事,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絕望。
但是,也僅僅是一絲。他決定明天繼續找工作,說不定是那個人看走眼了,或者出了什麼差錯。
他睡着了。
夢裡,他的奶奶跟他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他奶奶去年去世了,老人家活着的時候,對這個孫子是照顧有加,只是有點迷信,在他高考前拼了命地讓他去算一卦。他拗不過她,便去了。算命先生戴着黑色的圓眼鏡,先是說這孩子有文曲星保佑,必將金榜題名,但與某星犯衝,無論報考哪裡,都萬萬不可去崇智大學。
向耘逸根本沒當回事,報的就是崇智大學。這是一所重點院校,他一直都將其視作自己的目標,自然是非報不可。
向耘逸的成績一向優異,最終順利被崇智大學錄取。奶奶知道後一哭二鬧三上吊,最終也沒能阻止向耘逸。
入學那天,一家人送他進了校園。奶奶哭得老淚縱橫,說,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奶奶不能天天保你周全。
寢室的幾個兄弟性格都不錯,向耘逸很快與幾人成了朋友。他的牀鋪是寢室一進門右手邊的上鋪,剛開學沒幾天就接到奶奶的電話,奶奶心急如焚地告訴他,千萬不要睡在進門右邊的上鋪,那裡陰氣最重,說不定會招來禍患。向耘逸連連答應,但放下電話就把奶奶的話拋在了腦後。
在夢裡,他又回到了那所大學,回到了那個寢室,回到了自己的上鋪。他不是爬上去的,而是像沒有重量一般飛到了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俯視着自己的牀鋪。
牀鋪上躺着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他。
那根本不是一個人。
向耘逸感覺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那個人形的東西渾身腐爛,粘稠的血液從他身上流到了牀鋪上。那個東西沒有嘴,沒有鼻子,只有兩隻眼睛,不住地顫動,死死地盯着他。
那個人形的東西竟然說話了。
“你不認識我嗎?你在我身上躺了四年。”
向耘逸“啊”地一聲嚇醒了,滿頭都是冷汗。
屋子裡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
向耘逸鬼使神差地下了牀,穿上拖鞋走到了窗邊。他沒有將窗簾拉開,而是掀起後鑽了進去。
對面的樓,依舊是那麼黑。
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向耘逸突然打了個激靈,因爲他清楚地記得剛纔明明看到了月光。
如果沒有月亮,那麼剛纔的光是什麼?
他死盯着對面的樓。
他驚訝地發現對面樓的某個窗口裡竟然透出了亮光,似乎是有人剛剛打開了燈。燈光是血紅色的,或許是由於那戶人家的窗簾是紅色的。
那邊有住戶了?
他這麼想着,心臟卻不知不覺抵到了嗓子眼。
緊接着,另一扇窗亮起。也是紅色。
隨後,亮起的窗越來越多,而且,全部都是紅色。
向耘逸突然發現,那些發光的窗,竟然形成了一個血紅色的“死”字!
“啊!”
他猛地站直,身體卻被窗簾纏住。他用力地掙扎,卻感覺窗簾越來越緊。
突然,他感覺好像有一些墨汁從窗玻璃上淌了下來。他停止了掙扎,詫異地擡頭看去。
那根本就不是墨汁,而是頭髮。他擡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慘白的臉,嘴咧到了耳根。
這一次,他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來,便失去了意識。
☆
“你說什麼?購票失敗?”趙海帆震驚地衝着手機大吼。
“是的,我們的系統出現了故障,請重新購買。購票所支付的款項已經退回,請注意查收。”一個十分職業的女聲從電話中傳來。
“當時明明告訴我購票成功的,怎麼就失敗了?你們能不能行?”趙海帆憤怒地繼續大聲喊道。
“若有任何疑問,請聯繫我站的工作人員,我們將竭誠爲您服務。”
“拉倒吧,我再買一次。”
趙海帆氣哼哼地掛斷了電話,打開購票網站,準備再次購買前往暗鴉嶺村的車票。
在最後一步時,他的手指懸停在空中不動了。
要不然開車去?
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門,他爸就在那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