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振樑前往會議室的路上忽然想起了常凌空的那句話——我服從領導的一切安排,這才咀嚼出些許的味道,好小子跟我玩文字遊戲呢,一切服從領導安排,服從領導的一切安排,初聽一樣,可仔細琢磨琢磨並不一樣,喬振樑帶着笑意走入小會議室。
常委們都已經到來,這是個不成文的慣例,喬振樑通常是最晚到達的一個,不是他遲到,是因爲別人來得更早一些,雖然只是一個細節,卻顯現出其他常委對他的尊重。
喬振樑坐下後笑了笑道:“咱們的常委會開得有些頻繁了,今天我都沒想起會議的議題。”
在場常委都笑了起來。
喬振樑道:“平時我們聽到某位領導無所事事,都會覺着這人怎麼這樣啊?身在其位不謀其政,可我到覺着真正有一天,我們這幫人能夠無所事事那會是大好事,證明平海發展已經步入正軌了,每一個城市每一個基層每一個環節都配合默契,不需要我們這些領導操心了。可現在不行,平海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們去做,我們要是無所事事,老百姓肯定要戳脊梁骨的。”喬振樑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茶道:“大家隨便說說,看看有什麼需要解決的。”
組織部長孔源道:“喬書記,嵐山領導班子的調整計劃已經出來了。”
喬振樑道:“那就說說,正好大家都在,咱們剛好可以商量一下。”
孔源道:“經過省委組織部慎重考慮和多方調查,我們初步認爲吳明同志是接替周武陽同志成爲嵐山市委書記的最佳人選,常頌同志在市長這個位置上工作十分出色,希望他以後繼續加以發揚。”
喬振樑道:“大家都有什麼意見?”
所有常委都沒有出聲,大家都覺着這件事早已有了定論,喬振樑問這句話也只不過是走走形式。
喬振樑微笑道:“看來大家都沒有意見!”
陳平潮倒是有意見,可他上次已經看清楚,常委們一邊倒的支持吳明,自己就算站出來反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現在能做的只能在內心中暗自感嘆了。
喬振樑道:“還是老規矩,舉手表決吧!”
多數常委心中都是暗笑,喬振樑真是畫蛇添足,都已經定下來的事情,還要搞什麼舉手表決,喬書記喜歡走形式,大家就陪着他走形式唄。這裡面心裡最明白的是閻國濤,閻國濤明白喬書記這次要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了。
喬振樑道:“我提議由常頌同志接任嵐山市委書記!”說完這句話,他自己就舉起了手。
閻國濤早有心理準備,他馬上就跟着舉起了手。
其他常委都愣了,包括省長宋懷明在內,最爲錯愕的要數組織部長孔源,他一直以爲喬振樑早已認同了這個方案,可沒想到在最後一刻喬振樑把他給否了,而且否定的如此徹底,喬振樑這樣做根本沒有給省委組織部留有任何的情面,等於是當衆宣佈,組織部只是一個擺設,幹部任用的問題我說了算。
陳平潮第三個舉起了手,他壓根沒想到這件事會出現戲劇性的轉機。
省長宋懷明靜靜望着喬振樑,喬書記給所有人上了生動的一課,何謂獨斷專行,在常委會上,他們都有發言權,可是最終的決定權只能掌握在喬振樑的手裡,他是省委書記,他纔是平海的一把手,在這一點上喬振樑和他的前任顧允知有着驚人的相似。
喬振樑笑眯眯看着宋懷明,宋懷明也笑了,他舉起了手。
喬振樑始終在微笑,可是誰不舉手他就衝着誰笑,每個人都感覺到喬書記笑容下藏着的威壓和震懾,就算不情願,最後還是都舉起了手,其中最不情願的就是曾來州,他沒想到喬振樑會來這一手,是在證明他自己的實力嗎?還是要當衆宣佈他無可置疑的話語權?
喬振樑放下手道:“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質疑我們的幹部選拔標準,認爲我們喜歡用的都是聽話的幹部,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大家,我們選拔幹部的標準是看能力,在我的任期之中,我雖然不敢保證每一個有能力的幹部都得到重用,可是我能保證,絕不會讓一個庸才混到重要的崗位上,想要得到重用就要踏踏實實做事,投機取巧,阿諛奉承,在平海走不通!”
宋懷明率先鼓起掌來。
喬振樑又道:“順便提醒我們之中的某些同志,選拔幹部,不可以根據內心好惡,不可以根據人情的親近遠薄,要公平對待每一個同志,衡量幹部不是靠我們的眼睛,而是要靠老百姓的口碑,而是要靠他們踏踏實實的政績。”
宋懷明爲喬振樑鼓掌並非是做做樣子,他開始發現這位終日笑容滿面的省委書記的確有着非同一般的地方,喬振樑的頭腦很清醒,每一步都計算的很清楚,上次在江城新機場的事情上他來了一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次在嵐山的領導層變動上,他還是同樣的手法,一直以來喬書記都在靜靜地觀察,宋懷明認爲喬振樑是個優秀的政治高手,他善於把個人的政治利益和平海的利益相結合,他的手段嚐嚐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可仔細一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孔源無疑是最爲鬱悶的一個,會議結束之後,他找到了喬振樑,喬振樑今天搞得他很難看,他不敢流露出對喬振樑的不滿,可是他要搞明白一件事,喬振樑爲什麼會突然轉變念頭,選擇常頌而不是吳明?
喬振樑笑眯眯道:“老孔啊,是不是有些不高興啊?”
孔源搖了搖頭道:“我倒是沒有不高興,可您總得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啊!”
喬振樑呵呵笑道:“準備什麼?我只是提議,又不是最終定論,具體的工作還得你們組織部去做。”
孔源心中暗道,喬振樑啊喬振樑,不帶這麼玩兒人的,我是組織部長,你是省委書記,我總不能跟你對着幹,借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
喬振樑道:“老孔啊,咱們認識不少年了,有些話我不會瞞着你,我之所以改變決定,是因爲我聽說了一些事,吳明爲了在嵐山市委書記一職上勝出,之前就來到東江做了不少的工作,據我說知,省常委中也有不少人被他拜訪過。”
孔源笑了笑:“有這樣的事?”
喬振樑點了點頭道:“老孔啊,我知道常頌留給你的印象不好,可我們衡量幹部的標準應該是客觀公正的,不能因爲他在你們組織部發飆就否定他的全部,你說是不是啊?”
孔源道:“我對常頌同志個人是沒有什麼意見的,不過我認爲他這種脾氣如果帶到工作之中很不好。”
喬振樑微笑道:“和他好好談一談吧,你這個組織部長不但要負責考察選拔幹部,還要幫助幹部認識到自身的不足,嵐山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吧,少數服從多數,咱們尊重大家的意見。”
孔源真是哭笑不得,少數服從多數?分明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獨斷專行!這些話孔源是不敢說出來的,他無奈的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張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洗漱完畢之後,換好衣服出來,才發現其他幾個哥們都在熟睡,別人沒他這麼好的酒量,也沒他這麼好的身體素質。
在門口張揚遇到了臉色蠟黃的餘川,昨晚餘川吐了一夜,這會兒清醒了,整個人也沒了力氣,他甚至忘記了昨晚自己跟張揚說了什麼,無精打采的和張揚打了個招呼,叫苦不迭道:“昨兒我可喝慘了,今天上午還約了客戶,全都耽誤了。”
張揚呵呵笑道:“餘哥,都是我的不是,昨晚跟你喝得投緣,這一杯一杯的灌下去,耽誤了你的大事兒。”
餘川心中暗自奇怪,這小子什麼時候對自己這麼禮貌了,居然叫他餘哥?餘川笑道:“也沒多大事,生意上的事情是不能強求的,新的不去舊的不來,說不定以後有更大的單子等着我呢。”
張揚道:“回去歇會兒,等吃過中午飯再走吧。”
餘川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了,再喝恐怕我得把命搭在這兒,我還是先回去,對了,你的車好了,要不要我讓人送過來?”
張揚道:“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來到萬里汽修廠,張揚看到自己的皮卡車已經煥然一新,餘川讓人給洗好了車還專門打了蠟,車上的刮痕凹陷也已經全部修復。
張揚滿意的圍着車轉了一圈,轉向餘川道:“多少錢?”
餘川笑道:“自己人怎麼可能收你的錢!”
張揚道:“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做生意也不容易,我總不能讓你白忙活。”
餘川道:“真不要,不是我巴結你,就衝着你把我當朋友,這錢我也不能收。”
張揚還準備堅持的時候,聽到身後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喲!這不是張市長嗎?”
張揚轉過身,卻見身穿黑色套裝的樑孜出現在他的身後,樑孜是過來取車的,她的甲殼蟲也在萬里汽修廠進行保養維護,看到張揚,她主動走了過來,脣角露出些許的笑意,可目光卻帶着一絲憤怒:“張市長,我正想找你呢。”
張揚笑道:“找我有什麼事?”其實見到樑孜他就明白了,自己昨天撞死了一條京巴狗,那狗是樑德光的,而樑德光又是樑孜的大哥。
樑孜道:“我大哥不懂事,冒犯了你,我幫他向你道歉!”
張揚聽出樑孜這句話味道不太對,他笑道:“別介啊,其實是我撞死你哥的狗在先!”
樑孜道:“我哥那人最疼的就是那條狗,這不,小狗死了,他也傷心過度病了,說什麼都要告你,我都說了,張市長是自己的朋友,可我哥就是不聽,現在已經找人寫起訴書,要把你告上法院,你說何必呢?一丁點的小事兒,非得搞得大家難做。”樑孜這句話充滿了威脅的意思。
張揚笑了起來,他對樑孜這種女人是看不起的,仗着有個省電力局局長的姐夫,真把自己當成高幹子弟了,經歷了最近一連串的事情,張大官人脾氣好了許多,對女人他還是很寬容的,畢竟樑孜和樑成龍合作藍魔方,自己犯不着跟這個女流之輩一般計較。張揚道:“他那條狗多少錢,我賠給他就是了,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沒必要爲了一條狗傷了和氣。”
樑孜聽出張揚話裡有話,他說的這條狗應該不是死去的京巴,他在拐彎抹角的罵她哥呢。
樑孜道:“我也是這麼說,可我哥那個人脾氣特倔,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現在一心想告你,還說你打了他,警方居然還讓他出示驗傷報告。我都說張市長不是這種人了,你怎麼會跟我哥那種人一般見識。”
張揚笑道:“既然想告就讓他告吧,放心我不會因爲他的事情傷了咱們的和氣。”
樑孜道:“我再勸勸他。”
張揚滿臉堆笑道:“別勸了,我看你哥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的人物,讓他告去唄,說不定我和他還能不打不成交呢。”
樑孜也聽出來了,人家是在威脅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