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麼樣?!”
荀父便猛的站起來,這個時候,他的怒火全部已經到了臨界點。整個人如同一桶火藥,只需要一點點星火,就能炸開。
再次忽視江澤熙的眼神,荀少璟面無表情的給出作用等同於那點星火的答案:“我能怎麼樣?我只是想對這件事負責!”
“啪!”
“咚!”
炸藥桶炸開,茶几上的骨瓷茶杯飛向荀少璟的額頭,在上面擊出點點鮮紅之後自由落體,與地面輕吻綻開一地碎渣。
“逆子!你這是要氣死我!”這一聲,荀父是吼出來的。
被打的人依然面無表情,可是旁觀的人卻站不住了。荀母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拉了茶几上的衛生紙撲過去,按住荀少璟額頭上的傷口的同時回過頭,一臉埋怨的對着荀父喊道:“你這是幹什麼呀?!”
而江澤熙則是立刻起身,邊安撫荀父,邊以眼神示意一直安靜的站在旁邊的張媽過來,將茶几上其他的可能成爲下一個兇器的東西全部收走。
“爸,彆氣彆氣!少璟話還沒說呢!”江澤熙說着話看向被荀母護着的荀少璟,無奈的嘆氣,“少璟,你先把話說清楚!爸有高血壓你又不是不知道!讓他省省心,行不?方歌那邊可是過幾天就要回來了,到時候讓她看到這些,有得你受的!”
從這件事發生到現在,一直被所有人刻意忽視的慕方歌的名字被提起,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江澤熙的這番話,一半勸一半威脅。
這威脅也的確起到了作用,面無表情的荀少璟的眼神,瞬間變了變。
只是,這變化只維持了一會兒,便被突然開口的江澤熙打回原形。
不知何時眼淚流出的女人梨花帶淚,滿臉愧疚的伸手轉動輪椅的輪子:“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爲我!我有罪!我現在就去外面跟那些記者說清楚!”
只是,她的輪子還沒劃出去多遠,便被再次恢復面無表情的荀少璟拉住。
“少璟。”江澤熙昂頭,滿腔委屈。
荀少璟並不理會她,目光定在荀父身上,“爸。”
“這件事,錯在我,澤熙是被我強迫的。她就算有錯,也只是錯在沒有推開我,但是我相信你們也都能理解,畢竟她的腿還沒好。”
“我知道現在事情鬧得很大,可是越是這樣越不能亂了手腳。把澤熙退出去,並不是上上之策。”
“怎麼處理,我已經有了對策,在方歌回來之前,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成麼?”
荀少璟活了二十多年,像這樣低聲下氣的跟荀父說話的次數不多,但也不少。可是爲了別人這樣,卻是真真確確的第一次。
死要面子的男人雙手緊緊的握着江澤熙的輪椅背上的扶手,臉上的面無表情被三分堅持三分希翼四分懇求所代替。
荀父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只是因爲那難受感還沒完全散走,所以依然被荀少楠攙扶着。這會兒聽了荀少璟的話,他本來鐵青的臉色有了些許放鬆,只是這不代表他原諒了荀少璟。看也不看自己的小兒子,半百的老人氣沖沖的甩開自家大兒子的手,轉身顫顫巍巍的往通向二樓的樓梯口而去。
原地的荀母嘆了一口氣,拍了拍荀少璟的肩膀,轉頭看了下哭的小聲的江澤熙,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留下一句“我去看看你爸。”也跟着離開。
一時之間,客廳裡只剩下荀少璟、江澤熙和荀少楠三個人。
清了清嗓子,荀大少轉身走至荀二少身前。
看着自家弟弟眼眸深處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絲絲憋屈,荀大少擡手搭上他的肩膀,語氣輕鬆:“還傻站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要趁方歌回來之前把這破事兒解決?”
“哥。”荀少璟擡眼有些激動的平視着兄長,可憋了半天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荀二少難得的吃癟與軟弱被荀少楠看在眼裡,並全盤接收。他揮了揮手,示意荀少璟不需多言。
“行了,趕緊行動起來!我今天晚上可還有事兒,到時候車出不了大門,我爲你是問!”說到這裡,荀少楠頓了頓,低頭看了一眼自進來起他就沒有正眼看過的,如今正坐在輪椅上的江澤熙,揚起一抹十分平和的笑容,接着說到:“至於江小姐,我會幫你把她送回房間。”
荀少璟這會兒正在頭疼怎麼面對江澤熙,荀少楠這一開口,使得他覺得身上的壓力減輕了幾分。鬆了一小口氣的荀二少雙手往前一推,接着鬆開了抓着輪椅的手,衝着荀少楠點了點頭之後,偏身就往大門走。
被留下的江澤熙自然是渾身僵硬,她看着荀少璟的背影,身子往前動了動,開口就想喊住荀少璟。只是,她的聲音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身側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的荀少楠的手驚的止住。
即使已經忘記了以前的一切,可江澤熙對荀少楠的那份已經刻入骨子裡的敬畏和恐懼卻沒有淡卻。
荀家這兩個兒子,一個表面狠,內裡狠善摻半;另一個從表面狠到內裡,黑的不透半點光,可面上偏偏做出一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之相。這另一個,便是荀少楠。
被推着往自己的房間走的時候,江澤熙全身都在輕微的發着抖,心跳劇烈到恨不得從胸腔中蹦出來。
好在,從客廳到她的房間,並不遠。荀少楠只將她送到門口,替她打開了房門把她推進去,便準備離開。只是,他的步子剛剛擡起,就被江澤熙叫住。
失憶之後的江澤熙有一個很讓人無語的改變,這個改變就是從原本的懂事懂世變得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當然,尋常時候她都極其對得起自己的職業的把這一點隱藏的很好。可是今天面對荀少楠,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沒有忍住。
“你爲什麼不質問我?你明明看出來了不是麼?”江澤熙知道,今天這件事,這個男人打從一開始就看穿了自己。
兩個人背對着背,一個站着一個坐着,站着的那個什麼都沒做,坐着的那個卻抖得更厲害。
荀少楠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他就那麼站在那裡,用極爲平淡的聲音給出了回答:“因爲你還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到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而我最近剛好很無聊,想找點樂趣,打發下時間。”話落,人走,走之前,還不忘幫江澤熙把房間的門關上。
一牆之隔,房間裡強撐着着的人一瞬間放鬆,房間外一臉無所謂的人,卻在想起某個在這件事上會受到最大的傷害的人的時候,靠着牆,皺起了眉頭。
荀家安靜了下來,荀家外面卻因爲那份報紙徹底鬧翻了天,尤其是集團內慕方歌所在的部門與江澤熙所在的部門。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爲這件事議論紛紛,只是這次,明面上沒有一個人說江澤熙的壞話。當然,這很大程度上歸功於江澤熙前幾天的糖衣炮彈。也有個別例外,比如慕方歌的助理,比如向安娜等其他完全站在慕方歌一邊的員工,可是她們的聲音終究太小,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荀少璟躲過門口的記者們趕到公司之後,全程走特殊通道,一邊走一邊一個又一個電話往外打。這次的事情處理起來其實並不難,只是要走的步驟有些多。
向下面的人交代間,他已經到了自己辦公室門口。因爲心裡煩躁,所以,他看也不看剛好從專用茶水間裡出來的一臉欲言又止的特秘,直接開門進入。所以,進入辦公室之後,被撲上來的人影“咚”掀翻在地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姓荀的,你對得起我姐?!”
還帶着幾分青嫩的青年大男孩一臉的兇狠,他跨坐在荀少璟的身上,厲聲質問,揚起的拳頭緊接着就要砸傷那張佈滿頹廢的精緻的臉,卻被因爲巨響而推門而入的特秘的尖叫止住。
“慕小先生!您做什麼啊?!”
她這一聲穿透力極強,強到驚動了這一層特設的保安室裡的保安。一瞬間,一羣黑西服壯漢涌入,看清楚情況就要上前拉慕方鈞,卻被荀少璟呵退。
“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進來!”
所有人面面相覷,卻又不得不聽大老闆的命令。擁擠的人羣迅速的退散,房間的門被特秘再三猶豫之後,關上。
“方鈞,你如果想打,就打吧。”平靜的看着自己上方的男孩,荀少璟開口,“只是,先別打臉,把它給我留着,讓我之後能出去處理這件事。其他的地方,你隨便打。”
他的態度很大程度的使得慕方鈞的怒氣有一部分緩和,只是相比於剩下大部分,這一眯眯實在是微不足道。所以,憋了一肚子氣的慕方鈞,調轉了拳頭的方向狠狠的砸向了荀少璟的小腹。
一拳接着一拳,還未成年的男孩力道極大,等他打了最後一拳因爲耗盡力氣而翻身倒在一邊的時候,荀少璟已經疼到麻木。
慕方鈞從地上爬起來,俯視着一攤爛泥一樣的躺在地上的那個他應該稱之爲“姐夫”的人,以一種十分鄙夷的語氣再次問出一開始時提出的問題:“姓荀的,你對得起我姐?!”
話音落地,他看也不再看荀少璟一眼,舔了舔嘴角,大步走向門口,開門離開。
木質的大門開合,室內轉眼間僅剩下荀少璟一個。
一直以來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的男人,慢慢的蜷縮起身子,眼角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