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片冰心在玉壺(上)
“你終於來了,”商奇起身,眼神沉黑如墨,扇子嘩的一下鋪了開,水墨山河竟顯得分外大氣,“海棠。”
衆人回頭給跟在後面的海棠讓出了路,海棠也想看看這位商奇到底是何人。
“這位公子,你認識我?”海棠指指自己,皺眉疑道。她敢肯定自己並沒有見過他,畢竟這麼惹眼的容貌和身形,如果見過自己肯定不會忘記。
商奇輕笑,玩味的盯着海棠,看得海棠心裡發毛,她拼命的想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惹過這麼個人。
商奇挽起胳膊,一條猙獰的傷疤盤旋在他精壯的手臂上,出現在衆人眼前。陵瑤一眼就看出這傷深入白骨,是刀傷,而且還是抵擋時造成的。
海棠驀地睜大了一眼,一臉的難以置信。
“海棠……記得嗎?”商奇含笑着看着海棠。
海棠顫抖着手指着他,眼睛竟有些溼潤,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忽然,海棠猛的一個箭步上前,擡腳就踹了過去,商奇也不躲,生生的接下。海棠氣呼呼的拳腳相加往商奇身上去,商奇卻任由她打,只護住了自己致命的部位。海棠雖是女子之流,但力氣也不小,更何況是氣頭上的海棠。要是換了一般男人,恐怕早就疼得直求饒了,商奇一聲不吭,平靜的任她來,只是從他微皺的眉頭可以看出,海棠的拳腳也是十分的不好受。
雖然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陵瑤還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海棠。
“姐,你別拉着我。”海棠掙扎着,卻不敢大力,怕失手傷着陵瑤。
景樂上前去把商奇扶起來,順手摸了一下脈,看來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的,他可不能讓海棠在都城府裡把人打死了。
商奇一擺手,苦笑着對陵瑤道“陵夫人,你別攔着她,讓她打吧……這股氣不出,我以後都沒好日子過。”
陵瑤聽到他喚自己陵夫人,就明白他肯定把他們都調查過了,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海棠聽到這話,嬌豔的小臉氣得發紅,恨不得還要上前給他補兩腳不可,可惜陵瑤一直拉着她,她可以對任何人動粗,唯獨對陵瑤姐,她絕對不會傷害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衆人不解,看兩人的情況,分明是之前就認識,但直到商奇露出手臂上的傷疤,海棠似乎才認出他是誰。而且似乎兩人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景樂看向陵瑤,陵瑤自然也不知有這茬,只得搖搖頭。
海棠只聽陵瑤的話,景樂只好讓陵瑤先把海棠帶出去,隨即讓人叫來大夫,替商奇看看傷。
原來海棠和商奇幾年前就認識了,當時也是個冬天,商奇重傷倒在路旁,她正好出門看到,心下不忍,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撿了回來。當時的商奇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而是因爲中了毒,變得奇醜無比。
所以撿回來後,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但海棠還是悉心照料他,當時她還沒有進陵瑤閣,而是在一家青樓裡給人做丫鬟,每日除了要伺候小姐以外,還要照顧一個病人,十分的辛苦,經常脾氣不好,商奇卻全部忍受了下來,並且溫柔的相勸,教她做人的道理,並給她出主意。漸漸的兩人暗生情愫,並私定終身,只是商奇當時也並沒有用自己真正的名字。
但好景不長,莫海棠由於長得標緻,經常被客人騷擾,終於有一日出門替商奇抓藥的時候被
人抓住並遭到侮辱,那些人準備將她先奸後殺,幸好被陵瑤所救並被帶到塞外的陵瑤閣休養,只是這傷一養就養了將近半年,等她再回去找商奇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他了。心灰意冷的她跟隨了陵瑤,去了塞外的陵瑤閣,幾年後便來了這裡。
陵瑤也從不知道海棠還有這麼一段過往,也從未聽海棠提起過,不過也是,提起傷心事就彷彿將癒合的傷口硬生生撕開,這種感覺確實痛徹心扉。
一個人影影射在地上,商樂擡眼看去,微微勾脣卻牽動到嘴角的傷口,笑容有些僵硬,“讓陵夫人見笑了。”
陵瑤讓人打開牢門,提起裙角走了進去,商奇只見她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股絕然的高雅,不禁暗贊。他暗地裡調查陵瑤時就受到了阻礙,好像有人不想讓人知道陵瑤的來歷一般,完全是個迷,包括她身邊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打哪兒來,但商奇從中嗅到出皇族的氣息。
陵瑤見他縱是白衣沾污,臉龐出彩,依然氣度自若,牢房都彷彿成了茶園子館兒,笑道,“商公子倒是鎮定自若,讓人好生佩服。”
商奇也不甘示弱,“哪裡哪裡,夫人客氣了,叫我商奇就好,反正以後也是一家人,倒是辛苦夫人了,替我照顧了海棠這麼久。”
陵瑤心裡暗笑,這口氣就像一個丈夫和在丈母孃說話,真是讓人……不爽。海棠雖和他有過往,不過他如果想再次得到海棠,還得先過她這關。
陵瑤挑眉道,“你怎麼知道海棠一定會嫁給你?”
“不是知道,是肯定。”商奇搖搖扇子,帶着瞭然的笑意,“夫人會幫我的不是?”
陵瑤笑着走出了大牢,這商奇……還真是有本事。
我這次找到她,就不能讓她受一點苦……
她看着朝她走過來的澤祥,微風吹起他的長衫飄然宛若仙君,腦海中迴盪着這句話,想起商奇信誓旦旦的神情,不禁笑得開懷。
“何事如此開心?”澤祥看着她頭一次笑得如此舒心,也揚起淡淡的笑容。
陵瑤失笑着搖搖頭,“那個商奇……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聽到這話,澤祥微微挑眉,“瑤,你這麼說就不怕我吃醋?”
微風吹落樹上的花瓣,落於兩人肩頭,輕輕的順着衣衫滑落,慢慢的在空中舒展,留下縷縷冷豔的幽香。
“你會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吃醋?”陵瑤好笑的回道,邊說邊伸手拉住澤祥白衣寬大袖擺下的手。
澤祥先是一愣,隨即露出若積雪初融般的笑,緊緊的握住……
他,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