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正面交鋒姜八綹神色凝重地坐在病牀前,眼神呆滯,滿臉倦容。
我最見不得醫院滿屋子的白色,就那個“十”字是紅色的,整個房間就想太平間一樣。姜八綹說我已經睡了一天,現在是晚上六點鐘,過一會公安局要來做筆錄,就等着我醒呢。
我問姜八綹,那前池內的女屍是春燕姐不?姜八綹搖搖頭:“不是!”
阿彌陀佛!我用不着做噩夢了!心裡還有幾分小僥倖。春燕精神再不好也不至於投水自盡?還沒到那個份上。不過我從姜八綹的臉上似乎讀懂了他的擔心,他告訴我春燕也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一會你就實話實說,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姜八綹淡淡地說到。
我點點頭,心裡卻依舊恐懼着。想讓我瞎掰估計我也沒那種想象力了,神魂出竅了都!
十分鐘後,公安局的便來做筆錄了。是個小姑娘,穿着制服,長的跟董潔似的,嘴角還有個酒窩。哪來的靚妹子?我心裡倒是很舒服,你就問,我有什麼就都告訴你!
我半躺着,胳膊上還掛着吊瓶。腿上包紮着紗布。不知道磕哪了,腿上劃出兩個大口子,一動就疼。我儘量保持着優雅姿態,不能在這麼靚的妞前丟份不是?
“姓名?”
“金雨!”
“性別?”
我勒個去!你沒看到麼?俺可是純爺們!我斜着眼睛古怪地看了看小妞,沒說話。
“年齡?”
“二十五,屬虎的!”
“婚否?”
我說你查戶口那?這些東西廠子里人勞部門最全,你要是需要生辰八字問我還湊合,怎麼全是廢話那?我心裡想着,瞪了她一眼。
“否!”
“說說經過!”小妞甜甜地一笑。
我微眯着眼睛,心裡非常疑惑:難道這經過很好笑麼?的確也好笑,兩個大老爺們一前一後在荒蕪的路上絕命狂奔,一個是恐懼嚇的,一個估計是被那個嚇的!
“三點多鐘,看水位,一照,看到個腦袋,還有紅色羽絨服!”
“請您保持清晰的邏輯思維敘述!”小妞看着我嚴肅地說到。
我不嚴肅麼?要我怎麼說?把那個泡胖大的腦袋的神態給你描述一下?還是告訴你女屍穿的是什麼牌子的羽絨服?我疑惑地看看小妞,嘆了一口氣。
“就是我三點鐘左右,在檢查前池水位時候,看見裡面有一具女屍!”我口齒清晰地認真地說到。
“還有沒有其他的要說的?”
我看了看那小妞:“其他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好了,在這兒按個手印!”小妞拿過來一盒紅印盒,打開。
我努力地坐正身子,用手指沾了沾,便在那裡按下一枚指印。
小妞站起身向我一笑:“多謝您的配合!再見!”
我笑了笑,發現臉有些痛。姜八綹說我的臉蹭破了好幾塊皮,我當時卻沒感到自己受傷,全身心的恐懼,不知道受傷。我剛想躺下,門又被推開了,進來一個穿着黑色夾克衫的人來,走到我牀前站定。
“你是金雨?”
我微眯着眼睛盯着那人,似曾相識。
“江陽?!”我第一時間便猜出來了。不過我並未說話,看了他一眼便又躺下去。
“請你配合公安局的工作!”
我勒個去!剛纔不是剛和那小妞配合完麼?都按了手印了,難道你沒看到?關鍵是你是哪盤菜啊?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我懶洋洋地說到。
“請你配合公安局的工作!”
“是配合你?”
“是!”
“爲什麼?”
“女屍案!”
我點了點頭:“想知道什麼?我已經做完了筆錄!”
“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說師傅那?給我買根雪糕去!感覺有點口渴了。姜八綹聽到我在喊他便推門進來。
“誰讓你進來的?”那人陰冷地問道。
姜八綹喉嚨一鼓一鼓的:“他口渴!我弄點水給他喝!”
“請您迴避!”
“我……”姜八綹陰沉地盯了對方一下,轉身出去了。
我微眯着眼睛看着江陽。此人陰冷狡詐,無怪乎姜八綹取證這麼困難。
“你似乎受了傷?”
“你是誰?報上名字和工作單位來!”我眼皮一耷拉不屑地問道。
“江陽!向陽街派出所所長,清城公安分局刑事調查科代理科長!”
我該怎麼稱呼他?是江所長還是江代理科長?這是個問題。不過我腦袋一轉彎,心中倒是無所謂起來:他叫什麼似乎不關我的事兒?
“受傷了,不小心被磕的!”
“磕哪了?”
“你是問我還是問磕在什麼地方了?”我翻着眼皮問道。
“你說呢?”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你想知道什麼!”
江陽拿出一支菸點燃:“不要跟我繞彎子!我是問你你的傷是磕在哪裡造成的?懂?!”
****!我要是知道磕到哪了還用你問啊?一通驚心動魄的,我哪知道磕哪了?
“不知道!”
“你認識那女屍?”
我勒個去!你才認識呢!我總共認識幾個女的心裡都有數。
“不認識!”
“聽說你認爲那是丁春燕?”
這個我倒是有過這種想法,是在用了8秒時間爬16米樓梯時候突然想到的。
“是!”
“爲什麼?說說理由!”
“沒有理由!”
江陽陰陰地笑了笑:“別耍小聰明!”
我嘴一歪: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耍小聰明瞭麼?沒有?你只是問幾句話,我只是如實回答罷了!
“長頭髮,紅衣服,像!”很像春燕,但我不確定。
江陽沉思了片刻,說實在的他反應很敏捷。
“你認識丁春燕?”
我微眯着眼睛看了看江陽,不知道這小子想的什麼花招。
“這與案件有關麼?”
“回答我的問題!”
“認識!”
“怎麼認識的?”
“……”我張了張嘴,確沒說出來。怎麼認識的?裝鬼認識的?不對,我老早以前就認識春燕姐,至少三年前。我心思一轉,彷彿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兒!他問這個幹嘛?我也是搞探案的,不過是業餘的罷了!我懷疑這小子有所企圖,至於什麼企圖我不得而知。
“說話!”江陽陰冷地問道。
“你想知道?”我睜開眼睛問道。
江陽嘆了口氣:“關乎案件,我必須知道!”
我笑了笑:“我不僅認識丁春燕,還認識丁奇峰!”
丁奇峰是誰?春燕姐的老爸,姜八綹的戰友,江陽的師傅,原向陽派出所的所長!說實在的我連此人見都沒見過,既然你江陽想刨根問底,我就來個將計就計。
江陽顯然身子一震,臉上浮起不經意的慌亂,這慌亂也只有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才能捕捉到。鄙人不才,就是抓個正着。
“我是問你怎麼認識的丁春燕!”
“獨身樓時候是鄰居!上下樓!”我淡淡地說到。
“丁春燕有病?”江陽接着問道。
我冷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春燕姐有病?”
江陽狠勁吸了口煙,眼睛盯着我。
“你和丁奇峰是什麼關係?”
“這和女屍案件有什麼關係麼?”
“我在問你!”
“是我乾爹!”我狠聲說到。你他媽的王八羔子,搞案件還搞出了陰謀詭計!栽贓陷害不成!我這人哪都好,就是脾氣比較硬,看不慣這些驕橫跋扈之輩。
“不要說謊!”
我斜着眼睛,兩手放在頭下枕着,看着江陽。
“你怎麼知道我說謊?你是測謊儀啊?”
“油嘴滑舌!回答我的問題!”
“無可奉告!”我乾脆閉上眼睛,想着江陽是何目的。從女屍案件扯到了丁奇峰身上,真是有水平!
江陽看我不怎麼搭理他,竟然在屋子內踱了幾步,然後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翹着二郎腿。
“我可沒時間跟你躲貓貓!”
我睜開眼睛,盯着江陽,忽然笑了一聲:“江所長,我也想問你幾個問題!”
“跟案件有關麼?”江陽問道。
“你聽聽不就知道了!”我冷笑着說。
“丁奇峰說過幾天就回來!”
“哦?”江陽面露驚異之色。
“你和丁奇峰是什麼關係?師徒還是上下級?”
“這根案件無關!”
“回答我!”
“無可奉告!”
“你害怕了?”我傲慢無禮地問道。
“金雨,別讓我抓到你小辮子!”
“我沒辮子,這難道你都沒看到?”我淡淡笑着說到。
我只是在捕風捉影地試探着江陽。我始終認爲只有他才知道丁奇峰的下落,是生還是死,我看到了江陽那種不易察覺的驚恐之色,我知道,丁奇峰沒死!
“最後一個問題!”我微笑着說到。
“你沒資格問我問題!”江陽發現自己似乎很被動,好像上我的鬼道兒!
“你可以不回答我!”我忽然坐起身來。
“你知道康樂宮正門門楣上掛着什麼東西麼?”我幸災樂禍地問道。
江陽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無稽之談!”便轉過身推門而出。
我躺在牀上一陣冷笑!我現在才知道我這三寸不爛之舌似乎很好用,要是氣人一定要氣出水平來。就好比兩個武林高手過招,其實誰都能一招斃敵,但爲什麼還那麼膠着地廝鬥?因爲彼此都想親眼看到對方痛苦地死去!
爲什麼這最後一個問題一下子就把江陽給氣跑了呢?我也是十分納悶。我以爲是那康樂宮正門門楣上掛的應該是“照妖鏡”,朗朗乾坤,謀殺害命,查了半年你都不能破案?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你無能,第二是你不想破!別說罪犯狡猾,罪犯的狡猾正是證明了你江陽的無能!或是另有所圖!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一個平民百姓,還真沒有什麼能耐破了那案子。我下了牀,小心地推開門,才發現江陽正靠在我門口的牆上,臉色難看,似乎在和姜八綹說着什麼。
“江所長,你大人不計小人怪!我方纔是開玩笑的!我不也是被那女屍給下丟了魂?我怕你寢食難安,給您個定心丸吃,那女屍我真得不認識!”我壓着嗓子低聲笑道。
姜八綹臉色陰沉地看了我一眼:滾你的球球蛋!給我回去!
江陽陰鷙地看了看我,竟然笑了笑。
我脖子一縮,便聽到外面低聲地說話聲。
“叔,那女的好像附近農村的,我我們調查過了,對方家裡說是患了好幾年的神精病,估計是失足掉到涼水池裡面,順着管道衝到前池裡面的!”
“唉!不過可真是恐怖!把金雨可嚇壞了!”
“金雨這小子神神叨叨的!”江陽說到。
“嗯,我徒弟!就那熊樣……”
“叔,明兒請你吃飯!”
“……”
我躺在牀上,心裡不禁惆悵起來:春燕姐那幽黑深邃的眸子似乎穿透夜色,射進我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