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瑤一個人往醫院外面走,不知道是不是滴液速度調的太快,她一顆心像是隨時都會蹦出來。腳踩在地上。也是虛軟無力。整個人都像是飄在半空中。
微垂着視線,她走路沒看道,心臟咚咚咚咚的跳着。她都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死掉。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叫了聲她的名字,路瑤耳邊嗡嗡作響。她不確定是自己幻聽還是什麼,只是慢了幾秒才擡起頭來。
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路瑤站在原地,定睛看着。
紀貫新來到路瑤面前。見她臉色煞白眼神發直。他立馬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眼帶擔憂和詫異,出聲問道:“怎麼了?”
這一摸。路瑤臉上竟是微微的潮溼。帶着一層薄汗。
紀貫新更是着急。盯着她問:“出什麼事兒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路瑤始終微張着脣瓣,她在很低的喘息。過了幾秒。纔出聲回道:“沒事兒,可能是餓的。”
路瑤大約也能猜到。餓了一天又打針,心慌是一定的。
紀貫新瞧她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他伸手攬着她,蹙眉說:“你一小天都待在醫院裡面,你們家人就沒說讓你吃口東西?”
路瑤眉頭輕蹙着,腦袋昏沉,她說話有些費力:“大家都在忙,我也沒覺着餓。”
要不是看在簡程勵車禍的份兒上,紀貫新一定要衝進去問問,簡家人幾個意思?這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成這德行了。
扶着路瑤往路邊停靠的跑車處走,紀貫新說:“幸好我提前過來等你,你出來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
路瑤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想哭,爲什麼每每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都是他?
走到跑車副駕處,紀貫新剛要伸手去拉車門,只見一個淺灰到近乎全白的毛茸茸東西,一下子竄起,扒在了車窗上。
路瑤本是垂着頭的,這餘光一瞥,不由得美眸微挑。
一隻阿拉斯加的小狗?
紀貫新見路瑤盯着小狗看,他打開車門,單手把狗抱起來,遞到她面前,說:“子衿他們家的阿拉斯加下了一窩小狗,太多了,我說你還蠻喜歡狗的,所以她送了一隻給你。”
小狗在紀貫新懷裡,卻探着爪子想要往路瑤身上撲。路瑤伸手接過去,第一個反應就是好沉。
她自己站着還打晃呢,再加上一個小胖墩,更是覺得吃力。
不過她還是很喜歡,伸手去摸小狗的毛。
紀貫新說:“先上車吧,我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路瑤抱着狗坐進副駕,紀貫新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席。
車上,路瑤主動出聲說:“子衿姐還好嗎?”
“嗯,她今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帶你一塊兒去她家吃飯的,我說你有事兒,改天再約。”
路瑤把狗放在腿上,整兩個月的阿拉斯加已經足以將她的雙腿蓋得密不透風,它擡起爪子去扒路瑤的胸,路瑤微笑着跟它一起玩。
紀貫新眼底含着笑意,他出聲問:“喜歡嗎?他家裡面還有好多,我都挑花眼了,你要是不喜歡,回頭自己過去挑一隻。”
路瑤應聲,隨即啞着嗓子回道:“很可愛。”
說完,她又側頭看向紀貫新,出聲問:“是你硬要的,還是人家送的?”
紀貫新眸子微挑,很快回道:“當然是自願送的了,我還能上她家搶狗去?”
腦中不由得回憶起今天下午的事兒,當他開口說要一隻小狗的時候,樑子衿還沒等出聲,駱向東那頭立馬道:“不行。”
紀貫新說:“怎麼不行?你家裡面都有這麼多了,你想開狗場啊?”
駱向東說:“你管我開什麼,喜歡自己上外頭買去,這麼愛佔別人便宜呢?”
紀貫新本來還只是隨口一問,既然駱向東這麼說了,那他還必須得帶一隻走。
所以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紀貫新跟駱向東就給不給狗這事兒,差點又吵起來。
最後還是樑子衿拍板兒,說是送給路瑤的。
紀貫新在院兒裡面挑狗的時候,駱向東就站在旁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像是要用這樣的方式讓紀貫新知難而退。
而紀貫新打定主意要送給路瑤一隻狗,無所謂駱向東怎麼看他,愛怎麼看怎麼看,要是能把他看得少塊兒肉,還算駱向東本事。
路瑤並不知道紀貫新怎麼把狗弄來的,她只是摸着腿上小狗柔順的絨毛,嘴裡面輕聲說:“過兩天我想約子衿姐出來吃頓飯,一直想要感謝她,如果她老公也能來,那就最好了。”
紀貫新說:“約駱向東幹嘛?約子衿一人兒就夠了。”
路瑤道:“上次在寧山公墓,幸好子衿姐的老公出聲幫忙。”
紀貫新說:“那行吧,也讓駱向東佔回便宜。”
“嗯?”路瑤一時間沒聽懂。
紀貫新笑着岔開話題,看了眼路瑤腿上的狗,他出聲說:“這隻要是喜歡就留下,給它起個名吧,我‘誒誒誒’的叫了他一下午了。“
路瑤看了眼小狗,幾秒之後纔出聲回道:“可是我沒有時間養。”
紀貫新說:“你就放我這兒,白天上班,晚上我就叫人送回來了,不用你打理。”
他這麼司馬昭之心的話,路瑤又怎會不懂。心底忽然一酸,這一刻,她好似清楚發現,原來紀貫新對她,是真的很好。
無論什麼事兒,如果只是利益交換,倒還好解決,可一旦涉及感情,就會變得複雜很多。
她想起自己在醫院裡,跟簡程勵單獨一個房間中待了那麼久,雖然他們什麼都沒做,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幾句。可路瑤仍舊覺得自己做了對不住紀貫新的事情。
如果他知道,其實她心裡頭藏了個簡程勵,那他是會發怒?噁心?還是嫌棄她?
一想到紀貫新的眼中不再是笑意,而是驚詫和嫌惡,路瑤只覺得渾身上下更是痠痛難受,就連掌心中的汗都是越來越多了。
“想着了嗎?”
紀貫新半晌沒聽見路瑤出聲,他側頭一問。
“嗯?”路瑤一擡頭,眼中不無出神和驚慌。
紀貫新笑了下,隨即道:“你怎麼了?感覺去了趟醫院,魂兒都留那邊了。”
他說的無意,她卻聽的有心。
這種心裡藏着事兒的感覺,實在是太難熬了,路瑤望着紀貫新那張越發熟悉而且順眼的臉,她差點一個衝動,甚至脣瓣都張開了。
她想告訴他,其實她有喜歡的人,她不想騙他了。
可恰好這時候,手機響了,紀貫新見路瑤望着自己發呆,他出聲提醒她:“你手機響了。”
路瑤聽見了,只是身體的反應慢了一些。
掏出手機一看,是蘇善昀打過來的。
路瑤接通,叫了聲:“七哥。”
蘇善昀說:“瑤瑤,你到哪兒了?上車了嗎?”
“嗯,我在車上。”
蘇善昀道:“那就好,等回家了再給我打個電話。”
路瑤說:“好。”
簡單的問候了幾句,路瑤掛斷電話,旁邊的紀貫新道:“簡程勵怎麼樣了?”
路瑤微垂着視線,低聲回道:“要在醫院住一陣子。”
紀貫新說:“你什麼時候再去看他,我跟你一起去。咱倆現在這關係,早晚不得去見見你家裡人?”
紀貫新說的雲淡風輕,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可路瑤心裡卻越發的亂了。她從前總覺得自己不是個拖沓的人,也深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明明只是一句話的事兒,告訴他不就完了,可爲何偏偏這麼難開口?
她一直不說話,紀貫新說:“是不是嗓子疼?”
路瑤輕輕點頭,眼淚在眼眶打轉。
紀貫新用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伸過來,握在路瑤的手上。
他輕聲道:“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我陪你去醫院打針,打完針就不疼了。”
路瑤垂下頭,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可鼻子已經不通氣了。
腿上的小狗活潑好動,上躥下跳,路瑤一手被紀貫新拉着,只能用另一隻手去按着它。
紀貫新笑問:“你喜歡這麼歡實的嗎?會不會太鬧騰招人煩?”
路瑤輕聲回道:“小狗嘛,都這樣。”
紀貫新說:“我可比它消停多了,怎麼不見你對我有對它的包容心?”
路瑤忍不住擡眼看向他,她嗓子疼的難受,如果不是這樣,她真得問問他,跟狗比,真的好意思嗎?
事實上,她雖然沒把這話說出來,可眼神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
紀貫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着道:“以後我每天陪你出去遛狗。”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再次戳到了路瑤的心窩上頭。
每天,每天是什麼樣的概念?
他是不是真的對她動心,對她認真了?
她一直很害怕跟人全身心的交往,總怕別人沒怎麼當回事兒,可她已經在琢磨着天長地久了。
就像她偷偷喜歡簡程勵八年,可簡程勵一直都不曾知道。
一個人,一旦習慣了自己獨處,是真的很難再融進另外一個人的生活了。
路瑤垂下頭,看着面前萌態可掬的小狗,她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心中想着,到底要不要說?要什麼時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