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一人忽的進了房,鍾溟深穆然驚醒,卻見一人伏在自己耳邊。
那人一身酒氣,卻又帶有一股熟悉氣息,一同噴灑在鍾溟深臉側。
“師……師父?”鍾溟深試探性的問道。
燕珩輕輕“嗯”了一聲,站起身來,在牀邊坐下。
燕珩,鍾溟深的師父。
鍾、燕兩家是世交,燕家三個嫡子,老大心狠手辣、笑裡藏刀,老二溫潤如玉、謙謙公子。
而三公子——燕珩,別家公子文武兼修,他仗着自己撿了個妖族侍衛,連劍都不摸一下;別人琴棋書畫,他一日日只抱着棋譜。
說起來倒像是一不務正業的狂浪子弟,起初鍾溟深也這麼覺得,可當他第一次見到燕珩,一張蒼白的面孔上神情冷峻,五官略顯秀氣卻滿是冰霜,目光凌冽微抿薄脣,鍾溟深心有餘悸的拜了師。
鍾溟深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只是親戚不也挺好的嗎?其實自己真的沒那麼喜歡下棋。
“那個,師父您有事?”
“無事。”黑暗中,燕珩一反常態溫柔的回答道。
鍾溟深愣了一下,這種情況往常可是從來沒有的,燕珩待人冷淡,平日裡除下棋外,兩人幾乎不會見面。
可是自從幾日前燕珩出了趟遠門回來後,冥冥中的一切事的發展似乎轉變了方向。
尤其是前日夜晚的事,那日午後兩人正下着棋,胡然卻突然進了書房,在燕珩耳邊低語了幾句。
燕珩皺起眉來,看向鍾溟深卻未有一詞一句,隨後便起身匆匆離開了。
鍾溟深只覺得奇怪,倒也沒多想,自己轉轉就回去了。
燕珩回來時已是旁晚,天陰濛濛的飄起小雨來。
街邊行人神色匆匆,忙着躲雨。人羣中,三人穿着暗色風衣,帽檐低低的壓下來遮住大半張臉。
殘風入窗,捲起簾子,透過縫隙燕珩看到路上行走的三人,其中一人恰好擡起頭來,一雙暗紅色的血瞳,如剛從深淵之中爬出來的怪物一般。
那人掃了一眼燕珩又低下頭去,匆匆離去。
燕珩一驚,便擡手輕輕撫上簾子:來了。
回至府中,胡然就在落秋院外候着,燕珩一過去,胡然便跟了上,院裡兩婢女正在閒談,閒月坐在抄手遊廊中和盈水說話,見燕珩進來便立即迎過來。
“不用你,退下。”燕珩冷着臉道。
閒月行了禮,站在一旁,盈水年歲尚小,見燕珩這副模樣便嚇的也不知問禮,只垂首站着。
燕珩不曾理會,徑直走了過去。
“溟深呢?”
“用過晚膳,歇下了。”胡然答道。
燕珩頓了下,又道:“你去叫他起來,來見我。”
“是。”胡然見燕珩一臉冷薄,便也沒多說話,立即去了。
不時,便將鍾溟深領到了燕珩面前。
燕珩坐在首位正用膳,鍾溟深來了也不理會他。
鍾溟深不知何事,一直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見燕珩許久不言語,心裡便一直惴惴不安。
鍾溟深鼓起勇氣來,輕輕叫道:“師父?”
燕珩慢條斯理的吃粥,不曾理會。
“師父。”鍾溟深又叫道,“師父?”
燕珩放下銀箸又漱了口,才落落穆穆道:“說。”
“哦,我,沒事……”鍾溟深低下頭道。
燕珩掃了一眼鍾溟深,壓住火氣,吩咐閒月道:“你先下去,告訴胡然讓他在外面候着,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是。”閒月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屋內,只燕珩、鍾溟深兩人,燕珩到案前坐下閉目養神,先前他已經告訴過胡然今晚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鍾溟深靜靜的站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屋內暗的不像話,鍾溟深便點了燈,暖柔的光把黑暗燒出一個洞來,鍾溟深盯着那燭火,耳邊傳來燕珩的冷寂的聲音:“誰讓你點的燈,滅了。”
窗外,小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閒月等人已經睡下,胡然孤身守在門外。
鍾溟深不捨的扭頭看了一眼燕珩,正要吹熄了燈火,那火苗突然向上竄起三寸來高,隨即又熄滅了。
鍾溟深吃驚的看着熄滅的蠟燭,門外突然炸起一道驚雷,一道身影悄然而至,鬼魅一般落在胡然對面。
屋內,燕珩睜開眼起身拉住愣在桌前的鐘溟深,院裡刀劍相撞,錚錚作響。
“你就在這裡待着,不會出事的。”燕珩壓低了嗓音道。
不知是不是害怕了,鍾溟深聽着燕珩的聲音都微微發顫,勉強點了點頭。
那人如鬼魅一般,身形移動極快,可每次攻擊,都會被面前之人擋下。
黑影突然停了下來,又一道暗影落在他身側。
“就這麼個東西你都搞不定,沒用的東西!”
“你來。”那人嗤笑道。
話尤未了,一記重鞭便朝胡然抽去。胡然身子一撤,躲過一鞭。
一兩道閃電劃破漆黑一片的霄宇,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院內打鬥聲不止,鍾溟深悄聲道:“師……師父……”
“噓。”燕珩走過來,捂住鍾溟深的耳朵,“別怕。”
燕珩一面安撫鍾溟深,一隻手悄悄移到他後頸處,手腕突然發力。
黑暗中,燕珩慢慢的將鍾溟深靠着桌子放在地上。
隨後,轉過身,窗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