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晨,夜玄莜輾轉醒來,嘴裡傳來的噁心的腥甜味讓她不禁乾嘔不止,連忙走到旁邊的小河邊想清洗一下,卻在看到河面上自己的模樣時嚇了一跳,雙眼竟變成了藍色,彷彿連眼珠都是深切的藍,頭髮也不知何時由原來的烏黑變成了紫色,更意外的是,臉上依稀明顯血痕,咋一看夜玄莜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不由尖叫出聲。
旁邊仍未醒的慕容異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驚得跳起身來,在看到夜玄莜的樣子時也是一愣,怎麼,一夜之間,她的模樣竟也變了?
“小丫頭,別怕,沒事的。”
夜玄莜回過頭來,慕容異此時正略帶糾結的看着自己,她的視線慢慢停留在慕容異手臂的斑斑血跡之上,上面的咬痕仍是清晰可見,想到自己嘴裡的腥味,臉上的血跡,難道是...?那日的夢境不知爲何突然浮現於她的腦海之中,詭譎紅衣,紫發深目,血跡斑駁,不會的,那只是夢境!慕容異看着夜玄莜臉上的表情由詫異變爲恐懼,身體抖得厲害,眼中的無措惹人動容,想來她應是猜到一二了。
“咳,你這個臭丫頭,讓你大晚上的到處跑,遇到野狼了吧,害得小爺我差點丟了小命。”
“野狼……?”
“對啊,昨晚我出去尋你,我們兩回來的路上碰到野狼,很是厲害,咬住我的手不放,你這丫頭也是不要命,竟然衝過去抱住野狼就是一頓亂咬,嚇得它到處亂串。”
夜玄莜自幼在山中長大,懂得跟許多動物交流,別說狼了,就算了老虎見到她也會很是溫順,即便真是如此,那她的這般模樣又是從何而來?
慕容異看着沉默不語的夜玄莜,神色中的悲傷,無奈,讓人心疼不已,哎,看來自己終是沒騙過她,本想上前兩步說些安慰的話,卻見夜玄莜擡起頭來,對他扯出一抹笑容,然後,緩慢但卻堅定的搖搖頭。
“慕容異,謝謝你昨晚救了我,只是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你自己保重。”
“可是,小丫頭,…”
慕容異正欲勸說,卻見夜玄莜直直的盯着自己,眼中似哀求,似堅定,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哎,罷了,丫頭,你自己也保重,如若遇到什麼困難可去壽陽城慕容家尋我。”
夜玄莜微微點頭,便轉身離去。
什麼是命,自己又是什麼?一路上夜玄莜都在思考着,自己終究會給他人帶去災難麼?秋夕姐姐不是說善惡有報麼,爲何自己不曾爲惡,卻還是如此?自己從未想過主動接觸他人,自己也想回到樹林裡,可是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這是自己的錯麼,那巫師的話爲何又像詛咒一般跟隨自己?夜玄莜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等回過神來,天已漸黑,自己應是走了很遠了吧,
“後面要去哪裡呢?算了,反正哪裡也不知道,就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住下吧,等秋夕姐姐來找我。”
“可是,如今的自己也會給秋夕姐姐,給丫丫帶去災難麼?”
“嘿!”
原本邊走邊沉思的夜玄莜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叫嚇了一大跳,慌亂中擡起頭來,卻是看見慕容異一臉痞笑的看着自己。
“你..你怎麼沒走?”
“我走了啊。”
“啊?”
“然後我又回來了。”
“回來幹什麼呀?”
“自然是不放心你這個小丫頭啊。”
夜玄莜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似是沒太聽清他說的話。本來是已打算離去,可是一路上慕容異尋思來尋思去,總是覺得不太放心,分別之前夜玄莜的神情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終是不忍心她一個小女孩去面對這樣大的變故,於是急忙折返回去,藉着輕功尋了許久,好在這山上道路並不複雜,最後終也尋到了,卻沒有立刻現身,一直跟在夜玄莜的身後,這丫頭似乎是在思考這什麼,漫無目的的一直慢悠悠的走着,如此這般走下去,怕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山下了吧,實在是忍不住,便現身出來了。
“可是,你不怕麼?”
“怕...倒是不怕,大不了,下次你再敢咬我,我就咬回去唄。”
“噗,你又不是小狗。”
被慕容異這麼一逗,夜玄莜的注意力也被稍稍分散些許。
“後面你打算去哪裡?”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但是找不到家在哪裡。”
“看來小丫頭似乎有一段比較複雜的過往嘛,這樣吧,要不你先跟我回壽陽城,哦,就是我家在的地方,路上你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咱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回家,可好?”
“可是,你爲什麼要幫我呢?”
“誰讓小爺我這麼善良大度呢!”
雖然嘴裡這麼對夜玄莜說着,慕容異卻仍是在心中默默說了一句,誰讓你這麼可愛,這麼惹人憐惜呢!
“呵,你人真好,幫了我一次又一次,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沒事,沒事,小爺我幫人從來不留名,走吧,不然一會天黑都下不了山了。”
“嗯。”
兩人加快腳步,一路往山下走去,中間時不時的交談着,夜玄莜大概的告訴了慕容異她以前的事情,想來這十幾年過得卻也簡單,無非是這幾日變故不斷,三言兩語,她卻也能夠說得清楚。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的反常行爲是因爲你身體裡有凝雪珠?”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測而已。”
“那你知道那玩意兒的來歷麼?”
“不知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東西,也從未聽秋夕姐姐提過,啊,對了,浮華大哥好像有說過這是仙界之物。”
“仙界?蓬萊山?”
“啊,你知道啊?”
“知道是知道,不過,你打算去那麼?”
“嗯,我有種感覺,只有去了那裡,我才能弄清我自己是誰,以及我以後的路到底要怎麼走。”
慕容異一陣沉默,隨即深吸一口氣,在路邊坐下。
“我只想說,小丫頭,勇氣可嘉!”
“什麼?”
“沒有,反正壽陽是去蓬萊的必經之路,到了之後我再給你細說吧。”
“那你呢,爲什麼會離家跑出來呢,莫不是被趕出來的吧。”
“我呸,我是懶得跟那個老頑固吵架,出來散散心而已。”
“總而言之就是你不乖麼,跟家人吵架不說,還這麼任性的跑出來了。”
“哈?”
“被我說中了吧,沒事的,我以前也老犯錯誤,只要每次都好好道歉的話,對方就一定會原諒你的。”
看着一臉認真盯着自己夜玄莜,慕容異一口氣憋在胸口,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夜玄莜看着慕容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要反駁什麼,卻是隻能忍住不說,表情很是好玩。
“不過,我還是蠻好奇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把你逼得落荒而逃呢?”
“夜-玄-莜!”
聲音剛落,一陣拍打暴風驟雨般落下,驚得夜玄莜到處亂竄。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不要拍啦!”
實在忍受不住,夜玄莜只得一邊求饒一邊閃躲。
“剛纔不是挺能說的麼,嗯?”
“沒有,沒有,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沒有其他的意思!”
兩人一邊打鬧一邊趕路,卻也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走下山來。又是走了許久,周遭卻仍是四下無人,荒涼的很。
“小丫頭,看來我們今晚又要露宿野外了。”
“嗯,沒事的,只要不是一個人,睡哪都一樣,我在森林中都習慣了。”
“哦?那我要是獨自跑掉了?你是不是得嚇死啊?”
“怎麼會...”
“哦?”
“咳,我是說你怎麼會獨自跑掉。”
正欲說話慕容異突然感覺到後方一陣細不可聞的聲響傳來,不由眉頭緊皺,今日幾次感覺有人跟蹤,還以爲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現看來,還真有不識相的。
“小丫頭還真是自信呢,嗯?”
夜玄莜被慕容異盯得一陣心虛,若是此刻他當真走了,自己一個人真不知會如何。片刻恍惚,待她回過神來,慕容異卻是突然不見蹤影,不由心下一顫。
“喂,慕容異?”
試探着小聲叫了片刻,周遭卻仍是一片安靜,沒有半點回應。他居然真的這麼跑掉了?
“可惡,可惡的慕容異!”
夜玄莜氣得一陣咒罵,如今卻是不知道如何進退,天黑得徹底,方向也不知道怎麼辨別,可是呆着這裡也不是個辦法,不管了,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了,剛踏出一步,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砰的一聲砸在夜玄莜身前,嚇得她一陣亂叫,癱軟在地上。
“好了,好了,別叫了,別被你自己的叫聲嚇死了。”
聽到聲音,夜玄莜略帶木訥的擡起頭來,只見慕容異滿是戲謔的盯着自己,細細一想,不由得一陣憤怒,隨手抓起手邊的石頭砸了過去,沒想到夜玄莜會有如此舉動,慕容異略顯狼狽的不斷閃躲着,眼看石頭丟不中他,夜玄莜一把躍起,撲向慕容異,還不待他反應過來,抓起他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啊,我說小丫頭,你屬狗的啊?這麼喜歡咬人啊,啊,痛痛痛...好了,不逗你,剛纔是真有事。”
夜玄莜纔不管他說的什麼,明知自己害怕,還故意嚇自己,非得好好報復一下他不可。看見夜玄莜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慕容異一陣哀嚎,突然看見方纔被自己扔下來的那人,連忙叫道。
“小丫頭,你看,那人是壞人,我是幫你抓壞人去了,沒丟下你。”
聽罷,夜玄莜嘴上一鬆,朝地上那人看去,慕容異趁機趕緊收回自己幾次受苦的左臂。
“他是誰啊?”
“我的家僕。”
“你認識啊?那怎麼說他是壞人?”
“他一直跟着我們,圖謀不軌,你說是不是壞人?”
夜玄莜盯着地上那人看了許久,年紀應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很是清秀的少年呢,一點也沒法將他和壞人聯繫起來,不由得蹲下身去,對着少年輕聲問道。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們呢?”
少年掙扎着想要坐起來,無奈手腳均被困住,動彈不得,夜玄莜見狀,猶豫片刻,伸手輕輕將他扶起坐好。
“少爺,您就回去吧,老爺都急得好幾天臥牀不起了,夫人也是十分擔心,不顧老爺勸阻,親自出去尋您去了,您也知道夫人她身體一向不好,怎的受得住這般奔波啊。”
“閉嘴,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好,夫人的死活您不管,那老爺的呢?他可是您的生身父親啊,您真的能這般不管不顧麼?”
慕容異不由一陣低咒,猶豫了片刻,終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他現在如何了?”
“老爺他舊疾復發,加之日夜憂心操勞,已是好幾日下不得牀了。”
“該死,怎麼會這麼嚴重?大夫怎麼說的?”
“城內的大夫都是老爺是心病所繫,如若再如此下去,怕是。。。”
聽罷,慕容異心下一慌,出來時不是還好好的麼,怎的突然這般嚴重了。怕是自己這次真是讓他氣的不行了吧。
“明日一早我便和你趕回去。”
慕容異順手解開家僕的繩索,隨後將夜玄莜拉到一邊。
“小丫頭,我家中有急事,我得先趕快趕回去,你若跟我一起怕是要受苦,此處離壽陽已不是很遠,你在後面慢慢的走就好,順着這條大路走,不出一日應就能走到,你進城之後隨意找人詢問,便能找到我家所在,如此,可好?”
“嗯,你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雖然沒有完全弄懂,夜玄莜卻也聽了個大概,想來他是急着回家看生病的父親,生怕他有所猶豫,夜玄莜急忙回答道。慕容異卻仍是略帶擔憂的看着她,這丫頭迷糊的很,這路上遇到什麼變故可如何是好。只是明日自己需運輕功趕路,時間久了,習武之人尚且承受不住,更別說她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小丫頭了。見他如此這般不放心的看着自己,夜玄莜不由一陣不滿。
“沒事的啦,我能照顧好自己,我可是一個人在山上生活了好多年了,趕緊休息吧,明日你還要趕路呢。”
夜玄莜一把將慕容異按到地上,隨後自己也在旁邊的尋得一顆較粗的樹,坐靠着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