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

放學後的操場,盡是少年們的歡笑聲,像蜜般灌滿心間。蜜的甜膩灌溉四處,除了二樓的五號美術室。

陽光打在磨砂玻璃上,晚夏的風掠過榕樹可愛的葉,角落,白紗裙在少女身上顯得相當好看。

但這一切,在陳語星眸中,似毫無色彩的灰燼般。她坐在窗前,雙手緊緊的抓着白紗裙,肩膀抽搐的動着,像只軟弱的小奶貓。

這時,男孩林燁邁進美術室。

原是書包落在教室,準備帶走書包便離開,可老舊的門嘎吱作響,林燁擡眼便對上了陳語星泛紅的淚眸。陽光散在少年身上,看起來格外耀眼,陳語星心尖一顫,一時手無足措,慌忙抹去眼淚,望向窗外。

林燁見同學在哭,心臟一陣緊縮,下意識屏住呼吸。緩過神來,小跑向書包,在夾層裡翻出一包紙巾,小心翼翼走到陳語星身邊,身高一米五八的陳語星即使坐在椅子上,一米八六林燁站在身旁顯得她十分瘦小,由於身高差太大,旁邊也沒有椅子,林燁不得不單膝跪在陳語星身邊,慢慢地把紙巾放在陳語星手心,輕輕地,靜靜地,像是害怕把身前的小奶貓驚跑。

“你好哇...?你怎麼了?”林燁心亂如麻,他幾乎從不安慰人,更別說安慰女生了。

“你...好”陳語星雖沒有直視他,但那樣好看的少年現在竟單膝跪在身旁給自己遞紙巾,或者說是“安慰”自己,一抹緋紅悄悄爬上她的臉。

林燁見她迴應了,心裡不怎的,鬆了口氣,放鬆了許多,於是開始找話題,道:“我是七五班體育委員林燁,很高興認識你,請問你叫什麼哇?”。

荷爾蒙的氣息將她籠罩,她心跳得很快,聲音有些顫抖,“我...我叫陳語星”。

見她那樣緊張,林燁伸手拭去了陳語星泛紅眼角的淚花,又輕拍了拍她的頭,問道:“你怎麼啦?爲什麼自己待在美術室...哭...?

陳語星轉過頭,對上了他的眼眸,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像是落了一整個夜空的星星,明亮又耀眼。

對於林燁的問題她搖搖頭,不願提起。

“你一定很難受吧,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我願意聽說”說着向陳語星微笑。

晚霞鋪在林燁,少年的模樣讓人心裡莫名的踏實。

陳語星閉上眼,眼淚從眼角流下,如易碎的玻璃,脆弱而無助,片刻,又睜開,眼底一片腥紅,“我,外婆去世了”。

林燁心底猛的一酸,前幾天他的外祖母剛剛去世,是因爲半夜起牀去洗手間踩到地上一灘肥皂水,然後滑倒,意外離世,而那灘肥皂水,是林燁睡前刷牙時碰在地上的。

“你知道嗎,宮崎駿說過,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再不捨,也要笑着揮手告別”他彈嘆出口氣,“陳語星,想哭就哭吧,我幫你擦眼淚”。

她咬着牙,強忍眼淚,卻還是沒忍住,和外婆在一起的場景歷歷在目,小手捂着眼睛,淚珠卻從指縫鑽出。

陳語星家裡重男輕女,自己難過會被爸爸媽媽罵,弟弟不開心的話,爸爸媽媽百般呵護,她從沒想過竟能被人安慰。

林燁見眼前少女終於卸下防備,總是輕鬆了不少。

陳語星哭完,林燁便給她擦眼淚。

林燁握着她的手,隨即指向將全部消失的落日,“你看,它沒有消失,這是去照亮別人了”

兩人沉溺在餘暉之下,陳語星第一次感受到這前所未有的暖和,身旁少年的手那樣暖和,她不想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