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朱霜霜擡腳走向殿外,她輕輕一笑:“自然不是,不過那也和本宮沒有關係,只是這段時間能清淨一些倒是真的。”至少這段時間若是皇帝真的經常到沁雯的寢宮去的話,恐怕後宮那些女人也不會閒着,矛頭總是要來回轉的。
皇帝乘坐的肩輿開始來來回回地出入鍾粹宮,途經之地所有宮人全都跪拜於地,大凡見肩輿一過,不少人都會側目望着朝哪宮的方向行去。
甬長的宮道上兩頂轎子正飛速地前進着,轎伕可謂互不相讓,時不時地還側目瞥對面幾眼,東邊的轎簾猛然掀開來,穿着粉色宮衫的少女鄙夷地瞪了對面一眼:“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跟鍾粹宮叫板,若是耽誤了給德貴妃取藥的時辰,擔待得起嗎?”
旁邊的轎簾唰地一下就給人掀開來,兩人一對視,那人馬上就得意地笑着:“呦,我當這是誰呢,原來是鍾粹宮的綠畫啊,還真是得罪不起的人呢!”
“這不是許嬤嬤嗎?”綠畫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許久都沒碰見這個女人了,以前在她的手底下沒少受苦,逮着這次機會更想奚落一番,“嬤嬤是替哪位主子辦差呢,好像也是要出宮的啊?”
許嬤嬤怎會被她給壓着,要知道已經在宮中三十年的老人了,她淡淡地瞟一眼綠畫:“珍貴妃宮中少了妍華坊的胭脂,着老奴去買些來,貴妃娘娘啊,就喜歡妍華坊的胭脂。”
聽到這句話,綠畫馬上就黑了臉氣得在轎子裡跺腳,雖然皇帝現在對鍾粹宮是格外照顧,甚至皇上還專門給德貴妃賞賜了很多名貴珠寶,可畢竟珍貴妃之前的風頭太過強盛,後宮嬪妃並不敢輕舉妄動,正想着要如何開口爭個你死我活,誰料許嬤嬤馬上發話:“你們都是死人啊,沒瞅着已經過了午時了嗎,若是再晚會兒,還能趕得及回宮嗎?”
說着,就將轎簾一甩,冷哼一聲,那轎伕見狀,四個人腳上立馬如安了輪子一般飛快地跑走,轎子本就是相隔很近行着,這一來直接就撞到了旁邊的轎子,只聽許嬤嬤在轎中輕笑:“這就對了,主子的事都是大事,奴才啊,還別就忘了本了。”
綠畫氣得甩手就將布簾給放下,她心裡肯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雙眸圓睜着,她的牙緊咬着:“朱霜霜,你不得好死!”
擡眼望着窗外碧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灑照進來,慵懶地伸個懶腰,沁雯脣角噙着一縷快意:“不就是她宮中的奴才囂張了嗎,那有什麼,說到底她也是個快發黴的貨。”輕輕一笑,她雙腳踩在紫檀木腳踏上:“走,陪本宮到御花園逛逛,說不定啊,還能給你出口氣。”
她這樣說,分明就是話裡有話,要知道朱霜霜是經常到花園裡散步的,旁邊氣得要跳腳的綠畫聽了,也只能是忍了,點點頭:“奴婢扶着娘娘。”說着,忙上前來攙扶着她。
沁雯如今甚是得意,畢竟仰仗着皇帝的寵愛,她在後宮算是又有了權勢,女人要再高的位分,終究是抵不上自己心愛男人的溫柔呵護。
只是她的前腳剛踏出寢宮的門,直接就有一個內侍裝扮的人直接跪在她的面前:“貴妃娘娘請回,皇上臨走前特意囑咐,娘娘身子不方便,儘量不要出鍾粹宮。”
“哦?”沁雯皺着眉頭,略顯不悅地半眯着眼,“皇上是這樣說的嗎?”
那太監擡起頭來,點頭:“確實這樣交代過,而且還囑咐了御膳房,待會兒就會給娘娘送來糕點。”
綠畫見狀,馬上心花怒放地轉頭看着沁雯:“娘娘,皇上果然對您體貼入微,既然是這樣,我們還是聽從他的安排好,畢竟……”說着,她低頭瞅了眼沁雯微隆的小腹:“小皇子要緊啊。”
沁雯含笑點頭,她的右手輕撫着小腹,左右放在腰間,轉過身的瞬間,馬上蹙緊了眉心,總是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是哪裡不太對勁,但是她確實又想不明白。
剛坐在軟榻上,她馬上擡頭來瞅了眼綠畫,伸手給她個手勢,綠畫上前一步,附耳在她的面前,沁雯交代了幾句,她馬上點頭:“娘娘,奴婢這就去辦。”
沁雯點頭,隨即靜靜地閉上眼睛。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香兒焦急地趕了回來,站在外殿門口,她側首清冷地看着兩側垂首侍立的宮娥:“娘娘休息了嗎?”
兩個宮娥對視一眼,忙回道:“回稟姑姑,娘娘她用了些糕點,就歇下了。”
綠畫剛想轉身出去,誰料內室裡傳來一聲慵懶的聲音:“進來吧。”見此,綠畫擡步走了進去,她靜靜地站在牀前,牀邊的帳幔並沒有垂下,只是最裡層的紗帳輕垂着,隔着紗帳沁雯坐起身來,她的髮髻鬆動,粉黛卻並未褪去:“打聽到了嗎?”
擡眸看了她一眼,綠畫點頭,神情淡淡的:“娘娘放心,景仁宮那邊確實沒什麼動靜,而且皇上這些日從未去過一次,只是有一點兒奇怪的是……”說着,她頓了下,擡起頭來思忖着該如何說纔是。
沁雯皺眉:“直說就是。”
“是,娘娘。”綠畫上前一步輕聲說道:“景仁宮那主子好像並沒有很傷心,平日裡還是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呵呵。”沁雯冷笑,她轉身掀起紗帳,纖纖素手將那紗帳猛地一甩:“強顏歡笑誰不會,她能裝得了一時,還能忍得了一世嗎,殺了她都抵不上如今看着她失寵更讓本宮解恨的了。”
低頭撫着自己的小腹,她清冷的笑:“本來就是個守靈的亡國賤婢,居然還想着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步棋……看來還是本宮贏了。”
綠畫見她站起身來,忙躬身退後一步,賠笑道:“娘娘說的極是,她得意的也太早了,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太后那邊有什麼動靜?”側首收起脣角的笑容,沁雯淡然的問了聲。綠畫馬上回道:“景仁宮那邊應該是有太后的人,胡太醫……據說之前被珍貴妃叫過去一趟。”
肅然回過頭來,沁雯冰冷的眸中沒有半點的溫度。嚇得綠畫一陣哆嗦,忙回道:“奴婢不小心給忘了,之前胡太醫過去那邊,珍貴妃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了些娘娘的情況而已,看來也只是探虛實,並沒有採取行動。”
憤然地瞪大雙眸,沁雯冷冷地捏着綠畫的手臂:“若是等那個賤人採取行動,那還來得及嗎?馬上到太后宮中傳信,就說本宮有事要向她老人家說。”
綠畫領命,馬上就離開了她的寢宮。
深夜太會親自到她的寢宮裡來,銅鶴燭臺上燃着兒臂粗的紅燭,只是燭火很暗,只是點着四個而已。
一層層撩起紗帳,太后擔憂地走到她的牀前,看着她躺在牀上髮髻鬆動,眼角似有淚水未乾,忙轉頭輕斥旁邊站着的綠畫:“這好端端的,你家主子怎會病了?”
綠畫瑩白的小臉兒哭得如淚人兒一般,忙屈膝跪在地上:“太后娘娘饒命,奴婢沒有照顧好娘娘,是奴婢的錯……”
“母后。”宛若是從天邊飄來的虛弱聲音,夾雜着絲絲的懷念和期盼,牀上熟睡的嬌美人兒睜開眼瞼來,她含淚看着坐在牀邊的太后:“別怪她,是我自己的錯,不怪任何人……”
“告訴母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太后擔憂地望着她,忙伸手將她的被子往上提一提,“哀家以爲這些天皇帝一直都陪着你,所以就以爲你心情是極好的,身子自然也舒坦,沒想到……”
“本來是很好的,只是昨兒夜裡臣妾做了個夢,生生地把臣妾給嚇怕了。”沁雯看着太后,淚凝於睫,她蒼白的雙脣微微顫抖:“臣妾夢見有一朵罌粟花盛開的極美,就想過去摘,只是它突然就變了……”
“變了?”太后緊抓着沁雯顫抖的手指,生怕她一個閃失,腹中的胎兒就保不住了:“變成什麼了?”
沁雯雙眼含淚,她吃力地想要坐起身子,但是卻沒有什麼力氣,最後只能又躺在軟枕上:“臣妾夢見那花蕊裡突然就出現個人,正是珍貴妃,臣妾大驚之下想要叫出聲來,只是她突然就從那花蕊中跳出來,雙手緊緊地掐着臣妾的脖子,要將臣妾給殺死。”
太后聽得也是心驚膽戰,她忙輕輕拍下沁雯的手背:“別擔心,那只是夢而已。”沁雯拼命地搖頭,淚水隨着她的動作震落,落在了錦被上:“可是那夢真的好真實,而且臣妾醒來的時候,枕邊正是放着一片罌粟花瓣。”她的話音剛落,綠畫忙走到案几上取來,太后一看,頓時大驚:“難道那女人當真是妖孽不成?”誰都知道,這罌粟花看似妖豔奪目,其實暗藏劇毒,珍貴妃之前明明被皇帝厭棄,可後來卻得了皇寵,確實奇怪!
雙膝跪在紅色繡牡丹的地毯上已有一炷香的時間了,朱霜霜內裹一襲湖藍色撒花煙羅襦裙,外罩一輕薄如意雪紗,她靜靜地望着前面垂着的玉珠簾,有一抹端莊清麗的身影正斜躺在軟榻上,單手拄着下頜,微閉着眼瞼,像是已經熟睡般。
膝蓋實在是有些痠疼,朱霜霜瞅着她沒有動靜,就皺着眉頭想要動一下,誰料旁邊垂首站着的香兒瞧見了,嚇得臉色慘白,忙小聲提醒道:“娘娘,您別動啊……”
話音剛落,就聽珠簾裡的人慵懶的嚶嚀了聲,隨即睜開了眼瞼,望着跪在地上的朱霜霜,太后淡然地冷哼一聲:“哀家叫你來,知道所爲何事嗎?”
她搖頭,手撫了下自己鬢間的翠玉簪:“臣妾不知。”確實是如此,本來清早她剛起牀,誰料正裝扮着就被太后寢宮的人給帶來了,而且到這兒就是跪在地上沒理會。
“哀家以前呢,是對你有些意見,只是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現在有個機會能讓你爲大家做些事,也爲皇上分憂,不知道……珍貴妃是否願意?”太后鳳目半眯,脣角雖然銜着一縷淺笑,但眸中並沒有一絲的笑容,“若是你願意了,那可就是我秦嶽王朝的功臣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