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珏,莫要再講了。”也許是兩個人都太過認真,我們都沒有聽到穆凌前來的腳步聲。
冰珏急忙起身行禮,我也站起身來,看了看穆凌並不怎麼好的臉色,攔在冰珏身前:“是我想要了解,纔要問她,她只是回答罷了。”
穆凌看着我的眼神變得有些模糊,裡面似乎柔和了很多情緒,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擡手揉揉我的頭髮:“我只是叫她莫要再講,又沒說什麼,這麼緊張幹嘛。”
“冰珏”穆凌把冰珏叫到一邊,交代了些什麼,便叫冰珏先行離開了,自己則又折了回來。
“丫頭,自打你來了這將軍府,我便總是忙,也未曾帶你好好逛逛,今天好不容易閒下來,不如,一起去走走啊~”穆凌說的溫柔,也還是從前那般對我笑着,只是眼神似乎更加深邃,這張明明還年輕,也還一樣俊朗的臉,也總是讓我覺得滄桑。
我~不想,不是累了,也沒有什麼原因,只是我的理智似乎在說,不想,和穆凌一起,或者是不想和現在的穆凌一起,但是,張嘴,說出來的卻是:“好~”
“我們的小丫頭似乎是長大了呢”穆凌的笑意加深,眼裡只剩下了溫柔:“似乎,有了心事。”
是看出了我的猶豫麼?我有些驚訝的看着穆凌
“怎麼,不和我說說麼?從前……”
“就像你說的,我長大了,可是,長大的不只是我不是麼?”我打斷穆凌的話,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清醒,清楚的意識到,一直以來,我找不出我們之間究竟是什麼變了,也不知道到底爲什麼會變得這麼陌生,其實,沒有原因,只不過是我們都長大了,都已經不再是曾經孩子的樣子,我們經歷了整整八年不一樣的人生,這一切早就註定了我們,再也回不去從前。
穆凌似乎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和他說出這樣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固,本要撫上我臉頰的手也有些尷尬的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但隨即便又恢復了笑意,手也順勢落下,放在我的肩上:“對,我們,都長大了。”
轉身,先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走吧~一起走走。”
我跟上他的腳步
“不管,我們有沒有長大,也不管,是不是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我只知道,在你面前,我還是我,永遠都會是那個你可以依靠的穆凌。”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讓我也覺得難過。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也許,這樣,我們就能和從前靠近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我平復了一下有些雜陳的心情,儘量讓自己不再想沒那麼多,語氣也儘量輕快些:“看你最近都不怎麼在府裡,偶爾回來也總是整日整日的呆在書房,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嗯~最近,是比較多,比較忙。”
“聽冰珏說,最近總有些不安分的小妖小鬼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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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看看穆凌,穆凌沒有扭頭看我,微皺着眉頭,眼瞼也微微下垂,長長的睫毛都似乎能在他的臉上打下陰影,微抿着嘴脣,顯得有些疲累……
我突然有一絲絲愧疚,他已經夠忙的了,好不容易有了空就來陪我,我不該說那樣的話的,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是穆凌呀,而我,本應該是最信賴他,最依賴他的那個小丫頭呀~
快走了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希望能舒展他皺着的眉頭:“你一直這樣皺着眉,我都該叫你穆凌爺爺了。”
穆凌停住腳步,眼睛裡閃過一瞬間的驚訝後,便開心的笑了,擡手抓住我的手腕:“走吧,帶你去後山。”
雖然,先前已經來過後山,但今天后山的花,似乎開的格外好,牡丹和玫瑰開的豔麗,茉莉百合開的靜雅,薄荷花和山茶花雖不顯眼,卻清香寧神,梅花和六月雪開在一起更是別具風味……
“一年四季的花都一起盛開,普天之下,你怕是隻能這裡看到了。”穆凌看着興奮的在花叢中跑來跑去的我,言語裡是不合他脾性的小驕傲
我看了看腳邊還未盛開的曇花,抿嘴一笑:“任你將軍府再是靈氣之地,這曇花也依舊只在夜晚盛開一個時辰。”
穆凌走到我面前,揉揉我的頭髮,眼神變得溫柔卻認真:“丫頭,你可知道,曇花爲何只在夜晚盛開一個時辰?”
我對上穆凌深邃的眸子,搖搖頭:“爲何?”
穆凌拉着我一同在花叢中坐下:“相傳,在千百年前,一位曇花仙子戀上了爲她鋤草的一位名叫韋陀的小仙,天帝知道後大發雷霆,便把曇花仙子變做一朵小花,讓她在每天裡只有一個時辰的開花期,奈何曇花仙子非常癡情,她算好韋陀每天晚飯後下山挑水的時間,並選在此時盛開,只希望能借此見心上人一面,於是便有了“曇花一現,只爲韋陀”之說。”
“如此~啊~”我伸手摸了摸腳邊的曇花
丫頭,若有一日,我也只剩一個時辰的時間,我也一定,只爲你而綻放……
當時的我只顧着感傷曇花仙子的愛情故事,卻不曾理會穆凌落寞的眼神,若一切都能早點,再早一點,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穆凌,給我講講你和重寒管家的故事吧~”
“重寒?”
我沒能注意到穆凌眼睛裡一絲絲的不自在,依舊滿臉期待
或許是不想辜負了我的期待,又或者不想要打破我們之間好不容易找回的溫暖,即使不悅,他也還是耐心的啓脣:“我自小便天賦過人,恐怕,別人路都還沒走穩,我便已經開始修煉法術了了,於是六歲之時便被送往人間歷練,因爲是小孩的樣子,也沒人覺得我有什麼用,在人間又不能使用法術,所以即使遇到什麼事情收留我的那家人也總是先把我抱走,直至在人間的第六個月,在河邊玩耍的我遇到了重寒。”說到這裡,穆凌竟抿嘴一笑:“那時的他和現在一樣,一臉的冷漠,一身黑衣,讓人覺得壓抑,一點都沒有小孩子的童真,他走過來的那一刻,我便感受到了他身上不同於凡人的氣息,可我卻感受不到他到底是天界,魔界還是冥界之人,我立刻警覺起來,起身正對上他冰冷犀利的眼神,或許,他也感覺到了我是身上的氣息,停下了腳步,我率先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不想,他竟沒有回答,只是打量了我一番,便拔劍衝了上來,如此便打了起來,整整打了一個下午,我都不記得過了多少招了,卻依舊難分勝負,最終,我們兩個都筋疲力盡,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心裡是前所未有的暢快,那日之後,我們便時常在河邊切磋武藝,也很默契的再未問過彼此的身份。那時的我們都覺得,知音難遇,天下也是一片太平之相,又何需如此在意正魔之分呢。結束歷練,迴天界之時我曾與他約定,四年之後,待我們滿十歲之時,再到那條河邊相見,到那時,我們定當向彼此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後是聚是離再作打算。誰知,我九歲之時,正魔雙方再起大戰,天兵天將死傷慘重,南邵將軍帶兵攻往魔界不足半年,便死於重寒劍下。天帝便決定派我出征,當我得知對方駐守魔宮的將軍是重寒之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向天帝直言,我與重寒早年相識,實在無法帶兵與他對抗,天帝震怒,說我勾結魔界妖人,還說說不定此次魔界節節勝利就是因爲我和他們串通一氣,儘管衆大臣一再求情,要我戴罪立功,而我卻始終覺得我無法與重寒對立,天帝也執意把我打入了天牢。我在天牢裡的一年多裡,古墨將軍也死在了重寒劍下,重寒帶兵直攻天界,眼看南天門就要守不住了,天帝再次找到我,希望我能醒悟,並說給我戴罪立功的機會。雖不想與重寒兵戈相見,但我也決不能看着天界淪陷,於是,我披上鎧甲,帶兵前往南天門……那一天,我和重寒都未曾拔劍,或許他也無法接受,我們的四年之約竟是這樣實現的,他選擇了撤兵,而我卻受天帝之命,趁着夜晚,攻往魔界,拿下了魔宮。”穆凌看着遠方,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是我,欠了他一場君子之戰。”
我張開雙臂抱住他,希望能給他一些溫暖:“我想,重寒是理解你的。”
那一次,是我第一看到穆凌的內心,也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