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和她喝了一杯酒後,餘小柔果然又來攬住我,跟我擁抱,我默唸着清心訣,縈繞在鼻尖的香氣便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看着我再次酒力不支地倒在桌子上,餘小柔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哎呀,小南,你的酒量實在是太差了。”
等了一會兒,一雙纖纖玉手爬上我的手腕,手忙腳亂地想解開我手上的血玉手鍊。
“憑什麼祈寒哥哥什麼都給你,血玉手鍊給了你,玄蜂給了你,騰蛇還是給了你……我得不到的,我就要把它毀掉!”餘小柔的聲音裡滿是不甘和憤怒,哪裡還有半點乖乖女的樣子。
可是,血玉手鍊早就認我爲主,只聽我的,除非我將它摘下來,否則任何人都別想把它弄下來,所以餘小柔弄了半天都沒弄下來,氣呼呼地罵了句,“什麼破手鍊,怎麼摘不下來啊。”
“因爲它認主了啊。”我緩緩擡起頭,對上她那雙慌亂無措的眸子。
我和餘小柔就這樣四目相對,真相撕破的這一天,我心裡有些酸。
自從她說,她放棄了顧祁寒,要跟我做朋友,我就放下了戒備,真心待她如姐妹,跟顧祁寒一起保護她,不想讓她冒一點點的風險,可她,卻在背後陰我一招。爲什麼呢?想跟顧祁寒單獨相處嗎?
我嘲諷地牽了牽脣角,比我大了兩歲而已,就這麼多心眼兒,看來我以前還真是小瞧她了。
我沒有說話,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眼裡的驚慌慢慢散去,變成了冷漠,她猛地甩開我的手,說道,“被你發現了,那我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沒錯,昨晚是我弄來了迷魂香,讓你沒法和祈寒哥哥一起出門。那是因爲,每次我們三個人一起的時候,祁寒哥哥的眼裡面就沒有我!我巴不得你永永遠遠地消失,我恨你!”
說罷,她離開座位,蹬蹬瞪地跑了。
“她發什麼神經?”阿香抱着壇酒,臉上泛起桃花般的豔麗,醉醺醺地坐到我身邊。
我抽走她手上的酒,無奈地用指尖點了點她光潔的額頭,“未成年不準飲酒,以後你出村去了,要遵紀守法知道嗎?”
阿香睜着迷離的眼睛傻笑着點頭,嘴裡吃吃地笑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阿爹說有高樓大廈,有川流不息的車輛……”
聽着阿香語無倫次的酒話,我忍不住爲他們感到心酸。這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小南姐,我可以和我母親說兩句話嗎?”
轉頭,正對上阿夏小鹿一樣圓圓的眼睛,周圍的村民看到她,大部分都畏懼得不敢上前,甚至有些人神色激動,眼
神中帶着仇視。
“當然。”我對她笑了笑,然後對着血玉手鍊,輕聲地喚道,“騰蛇,阿夏找你。”
一陣輕煙飄過,騰蛇妖嬈的眉眼緩緩出現。阿夏看着出現在面前的,和自己一樣半人半蛇的母親,臉上又露出了一點怯懦的畏懼。
“阿夏,你跟你爹,長得太像了,娘以前恨你爹,所以不想看到你,讓你吃了不少苦頭。這麼多年了,辛苦你了。”騰蛇嘆息一聲,輕輕抱住阿夏,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頂。
阿夏這才伸出手,抱住她,眼中閃着淚光,輕聲叫了聲孃親。
騰蛇看着阿夏和那個負心人如出一轍的眉眼,終於釋然地笑了,笑着笑着眼睛中溢出了晶瑩的淚滴。她的指尖緩緩描繪着女兒的眉眼,淡淡的微笑着,“孃親多年鎮守這裡,如今我要走了,我的女兒,你願意繼續替母親庇護村民,讓他們免受邪靈侵害嗎?”
阿夏雙眼含淚地點點頭,“我願意的,孃親。對不起,是我聯合大哥哥他們引誘你出現的,我只是不想看着你的手上染上越來越多的殺孽了……”
騰蛇攬過女兒瘦弱的肩膀,輕聲安撫,“沒關係,我的好阿夏。”
臨走的時候,我和顧祁寒前去阿香的家中道別,阿香精神矍鑠的爺爺邀請我們坐下,他親切地詢問我們有沒有出村的車輛。
我搖了搖頭,他便笑着說可以將阿香爹爹當初帶回來的車送給我們。
這時,阿香的母親端出了酒菜,笑着讓我們吃了飯再走。
“你們是要去贛榆嗎?”席間,阿香的爺爺詢問我們。
顧祁寒禮貌地點頭,“我們打算去徐福故里,可是我們的導航出了錯,在村子外面迷了路。爺爺是見多識廣的人,不知道能不能爲我們指一條路。”
阿香的爺爺捋着白鬍子笑了,“剛巧,我們家祖上和徐福的後代還真有一點淵源。”
他從桌子前站起身,拄着柺杖從裡屋中拿出一本泛黃的冊子來,上面果真記載了阿香的祖先和徐福後人的往來。他拿出一個羅盤,笑着說,“徐家後人在祖宅旁邊布了陣法,導航不管用咯,還是要靠老東西。徐福出了名,冒充他後人的人也很多,但是真正的徐福後人啊,只有那麼一家。”
我激動地問道,“爺爺你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對嗎?可不可以告訴我們?”
阿香的爺爺緩緩點了點頭,老神在在地說,“就是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他們居住的地方還是不是家譜上記載的位置。不過徐家歷代醉心風水,當年的祖宅是選了又選的風水寶地,必然是不會輕易變遷的。”
我和顧祁寒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驚喜,阿香爺爺看着我們兩個,爽朗一笑,“罷了,看在你們幫村子降伏了蛇神的份上,我就幫你們把地圖繪製出來。到時候你們拿着羅盤指路,保證錯不了。”
“謝謝爺爺!”我嘴甜地連連道謝。
走出阿香家,我和顧祁寒去村長家取阿香爹爹的車。路上我躊躇了一下,還是將餘小柔昨夜用迷魂香弄暈我的事情跟顧祁寒說了。說實話,我覺得餘小柔對我有敵意,萬一她使壞,在顧祁寒面前顛倒黑白,引起他對我的誤會怎麼辦,所以我搶先把事情說明白。
聽完之後,饒是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顧祁寒,臉上都結起了一層冰霜,“她對你下藥?”
見他臉上陰雲密佈,我連忙勸他,“你別生氣了,其實我也沒怎麼。”
我還沒說完,一雙有力的雙手便將我攬到了他的懷裡,顧祁寒低沉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老婆,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小柔是餘爺爺唯一的孫女,大家都寵着她,真沒料到,她現在竟然這麼不懂事。這次一出村子,我就立馬找車送她回連雲港。”
以餘小柔的倔脾氣,我直覺這可不是個什麼好主意,搞不好還會適得其反。可是看到顧祁寒冷厲的側臉,我明白他心意已決了,只好把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來到王貴的家裡,顧祁寒從後院裡開出一輛年代久遠的麪包車,汽車油箱是滿的,看來王貴經常開這輛車出村。
我坐在車上,朝一個個笑容淳樸的村民揮手,看着這個寧靜優美,沒有一點現代污染的山村,真心希望他們能夠早日脫貧。
人羣中,一個滿臉疤痕的男人又蹦又跳,嘴裡高聲念着,“蛇神庇佑,五穀豐登……”曾經的一村之長,坑害過不知多少外地人的性命,如今儼然就是個瘋瘋癲癲的瘋子。
然而村民們告訴我們,他們會好好照顧王貴,甚至是阿香一家人,也同意照顧他。
阿夏召集了村民,告訴大家她會接替母親守護村莊,並且廢除了活人祭祀的傳統。
村民聽了,全都感激涕零地跪下連連磕頭。阿夏笑得很開心,她連喝幾碗桂花酒,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化成石像。路過村中央的時候,我看見阿夏的石像佇立在那裡,半人半蛇的身軀之上,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龐,大大的眼睛盈着笑意。從此無論風吹雨打,她都將站在那裡,用溫柔如水的目光,注視這一方山水。
“哐啷”一聲,麪包車車門被一隻玉手打開,餘小柔面無表情地坐到車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看着車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