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溝裡失蹤的新郎
二零零九年一月下旬,正值隆冬,夜變得特別漫長,臨近清晨七點還不見陽光露臉,一場小雨之後,更是陰冷,連號稱“四季春城”的昆明都凍得路人不禁瑟瑟發抖。
隨着火車站奔涌而出的人潮,一名身穿大紅薄羽絨衣的女子拖着行李箱正離開出站口,恰巧一股寒風颳過,頓時激得她一縮脖子,趕緊奔向售票大廳左側的德克士,點了杯熱咖啡捧着暖手。
稍作休息之後,紅衣女子又從挎包裡摸出把小鏡子審視妝容,繼而抓狂低語:“糟了,有黑眼圈了啊!去拍熊貓眼結婚照?!”
想到此處,她幾乎咬牙暗恨,怎麼會抽風的把領結婚證日期訂到今天?春運高峰飛機票價暴漲還搶不到;無奈選了硬臥,結果上下、左右被壯年民工包圍夾擊,鼾聲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折磨得自己幾乎是一夜無眠。
更悲劇的是,她還得坐飛機從昆明飛保山市見未婚夫,然後再從保山坐汽車顛簸到騰衝縣,最後憔悴得像根爛醃菜似的去拍照領結婚證——光是想想都覺得寒磣。
都差不多有八個月沒見面了,而且是一輩子一次最值得紀念的日子,可不能這麼邋遢的登場!
如此一想,紅衣女子三兩口喝掉咖啡,直奔洗手間化妝、梳頭,然後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走出快餐店,轉戰飛機場。
途中,她三番兩次摸出手機想給未婚夫打個電話,又怕他正驅車在騰衝縣的山路上行駛,萬一鈴聲讓他分神可不好。
思索再三,最終只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報告中校同志,你未婚妻已到昆明,登機中,請攤開雙臂接駕吧!林瓏。”
從昆明飛到保山其實並不遠,短短的四十分鐘,卻在林瓏滿心期待中被延伸了無數倍,焦急且又混着甜蜜。
一走出飛機場,她就開始翹首張望,卻沒能在接機的人羣中找到那抹熟悉的橄欖綠,不由奇怪道:“那傢伙有1米85的個頭,穿得再怎麼素不可能看不見他吧?!”
林瓏姑娘擡手就開始撥手機,哪知耳畔竟傳來了機械化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反覆撥打數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在機場逗留、張望、等待了整整一小時後依舊不見未婚夫的身影,準軍嫂林瓏不禁覺得心裡一陣發慌、發涼。
繼而,有些發苦。
在和對方交往的數月間,他總是這樣時不時的消失,從來都不曾提前打聲招呼,一直想着要理解軍人這職業的不容易,咬牙忍了。可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連結個婚都要鬧失蹤!太不像話了!
林瓏咬了咬牙,只覺得氣憤和擔憂兩股情緒在她心裡攪成了一團亂麻。
好吧,首先要搞清楚他究竟是失蹤在了從騰衝縣到保山市的路上,還是壓根就沒能從騰衝出發。
未來的軍嫂定了定神,立刻拖起行李箱向着機場西邊的公交車站走去,耽擱了那麼久,連出租車都找不到了,只能先去市區再轉長途車。
中午十一時,輾轉來到車站,購買車票時,林瓏專門跟人打聽了今天騰衝至保山這一路線有沒有發生車禍,得到否定答案之後,她這才稍微鬆下一口氣,然後趕着在街邊小店吃了一碗餌絲當午飯,就立刻奔赴騰衝。
坐在搖晃車廂中,暖暖的陽光漸漸穿過雲層透過車窗,溫柔地撒在了林瓏臉龐,不再飢寒交迫、心焦火燎的她,面色終於恢復成了自然靚麗的淺粉狀。
而後,她長喘了一口氣,慢悠悠脫下羽絨衣抱在手上,一面看着窗外的碧藍天空、遊動浮雲,一面靜靜等待四小時後的到站。
儘管面容是平靜的,可林瓏腦子裡卻在飛速運轉,暗暗盤算着自己接下來行程安排,首先,身爲路癡的自己要找到那個只去過一次的軍分區招待所;然後得撬開這不對外單位的接待人員的嘴,問出自己未婚夫有沒有在昨天晚上登記住宿;最後再打電話到他隊上問行蹤,要人。
找路,應該不難,可作爲一個還不合法的未婚的妻,要想從那些一板一眼執勤的哨兵嘴裡,問出某個一線作戰部隊軍官的來路去處,真難。
抵達騰衝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吶。
準軍嫂林瓏逼迫自己閉上了雙眼,開始補瞌睡——養精蓄銳之後,纔能有精力、體力去應付後續事項!
下午四點,身着大紅外套的準軍嫂林瓏終於找到了那個位於隱蔽小巷中,連門牌都沒掛上一個的小招待所。
她握拳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躲在拐角處掏出隱形眼鏡潤眼液給雙眼都來上幾滴之後,就這麼兩腮掛“淚”拖着行李,迎着對方冷冰冰的“軍事管理區”大銅牌,步伐踉蹌地衝了過去。
離大門還有一步之遙時,身着軍裝的“門童”小戰士,盡忠職守的攔住了林瓏,客氣地要求道:“請出示證件或介紹信。”
“我,找人……”短短三個字,卻已經帶上了哭腔,然後她像疲累過度站不穩似的,略微晃了一下。
小戰士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扶她,後面的事情頓時就完全不受他控制的發展了下去。
這位美麗而憔悴的姑娘,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了他胳膊,然後睜着一雙迷濛淚眼,直愣愣地、充滿期盼地仰望上來,嘴裡輕柔而無助地喃喃道:“我,我找我的未婚夫,說好了他今天從騰衝出發,到保山接我,然後一起去民政局領結婚證……可是,可是我一直等不到他……”
“……班長……”小戰士愣愣的聽着,然後手足無措的轉頭看向了站在招待所內的自己頂頭上司,站了大半年的崗,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來找失蹤未婚夫的哭啼啼的漂亮女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你打110吧,”比較鎮得住場子的班長走了過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同情心,然後在給出建議的同時拒絕了她的求助,“我們這裡不負責找人。”
“我打過110了啊,你們這裡太隱蔽,連警察都不知道!我走了好久,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城裡亂竄,腿都快斷了……”在一通哭哭啼啼答非所問的抱怨中,林瓏穿插着提出了真正的問題,“我想知道我未婚夫昨天晚上有沒有在這裡住過?今天早上有沒有從這裡出發?”
說話的同時,她順手就將記着姓名“龍泉”和一串證件號的紙張遞了過去,請求班長幫忙查一查。
班長瞟了一眼那張硬塞在自己手裡的紙片,然後繃着臉回答:“對不起,無可奉告。”
“我只是想知道昨天晚上有沒有這麼個人在這裡住過,這也得保密麼?”林瓏望着同樣是一臉青澀樣的年輕班長,紅着眼圈傾訴道,“我們說好了今天見面的,他說要在這裡住一晚,然後開車去保山,我一直都等不到人,電話也不通,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來接我的路上出了車禍?!”
說着,她抽出一張紙巾擦擦眼淚,可越擦淚水越是斷了線似的滾落:“我一個人奔波幾千裡來跟他結婚,見不着人不說,還得又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他,我容易嘛我?現在急得要死,你就不能告訴我一聲他有沒有從這裡出發?難道要我沿着山路,一米一米的去喊、去找?”
說話的同時,林瓏悄悄觀察着班長和小戰士的神情,發現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傾訴似乎已經打動了這倆人,但還沒能達到使他們違反紀律的程度。
怎麼辦?還得再加把勁!
如此想着,林瓏擡頭看了一眼招待所牆面懸掛的鐘,自言自語道:“都四點半了……十個小時……”
她臉上流露出一種迷茫而絕望的神情,然後木然地拖起行李箱,緩緩轉身離去,還沒走上兩步就腳下一軟,偏偏倒倒地往“軍事管理區”大銅牌上撐扶了一下,纔算沒直接摔地上去。
“你沒事吧?!”站崗的小戰士趕緊上前一步撫着她,關切詢問。
林瓏擡手微撫着額頭,半眯眼頓了幾秒之後,這纔有些虛弱的勉強笑道:“我沒事,謝謝。好好站崗去吧。”說着,又努力挺了挺腰,繼續向外面的街道邁步。
“你,這是準備去哪兒?”站在一旁的班長忍不住問了一句。
穿着一身喜慶紅衣,面色卻慘白異常的她,仰望着天邊的雲朵,一面向前走,一面聲音飄忽地回答:“沿着盤山路找他去啊……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得快一點……”
看着那越走越遠的纖細嬌小的身影,那明明就將暈未暈卻還盡力挺直了腰板的準軍嫂的背影,黝黑皮膚的年輕小戰士覺得自己有種良心倍受煎熬的強烈不適感,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高喝了一聲:“嫂子!”
“嗯?”林瓏回頭疑惑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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