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胡二混在難民堆裡,胡亂披散的頭髮擋住大半張臉,也看不清長相。[ ~]身上也不知存了多少天的泥,大冬天的竟汗臭燻人,比大街上的乞丐還要邋遢幾分。
這會梳洗乾淨了,瞧着也是個濃眉大眼相貌端正的男,雖然沒有燕昭長的那般妖孽,可走在街上也一定有姑娘回頭。
見胡二迅速地在屋裡掃了一眼,然後略帶些失望地半垂下頭,一副恭敬聽命的模樣,雲錦心中暗笑,多少明白了他的心意。
郎有情妾有意,難不成雨荷要比自已先嫁出去?
“你去北城轉轉找一個合適開繡莊的鋪面,不用太大但也別太小了!能放下二十幾張繡架的就好!鋪的事要快,爭取半個月左右就開張!再順便訪一下,有沒有單獨接活、手藝好的繡娘,先找上十來個!”
經營美麗坊一個多月,雲錦也知道京城中‘東富西貴南窮北賤’的說法,秦樓楚館都在北城扎堆,雖然有些紅牌姑娘有專門替她們置辦衣裳的人,可大多數的還是那些半紅不紅的姑娘,卻沒這種待遇。
這些人雖然地位低但是手裡多少都有些銀錢,而且各個注重打扮。霓裳閣那樣的大鋪面,爲了招待達官貴人是不肯做這些人的生意。其它繡品不出色的店面,又做不出那些人想要的東西,這就是她的機會!
以她兩世爲人的經驗,借鑑前世那些服飾的特點,再加上蘇葛氏的手藝,銀肯定滾滾而來!
年關將至,這些姑娘們酒會茶會衆多。沒人願意一件衣裳穿幾回,不怕別人譏諷她們臉面上也過不去。錯過這個賺錢的機會那真是太可惜了!
越想越急,雲錦又對胡二補充道:“再順便瞧瞧有沒有南貨商人要清貨回老家的,若有賣布料絲線的,尋些樣回來。再去城裡有名的大繡莊,把他們最新花樣的衣裳和布料一樣買一點回來。”
遲疑地看着雲錦。沒想到她不是一時興起要開繡莊。竟說辦就要辦了?蘇葛氏忙道:“這事不用跟燕公說一聲?”
“有什麼可說的?到時給他個驚喜好了!”不喜歡蘇葛氏這種萬事要跟別人討主意的做法,可雲錦也知道她這樣作法卻是這個時代提倡的。
“小姐確定是要要北城找嗎?那地方都是……”擡着瞄了雲錦一眼,確認自已沒聽錯,胡二隻覺得自已牙根冒冷風。心中開始犯難。蘇小姐想一出是一出,這事肯定沒跟燕大爺商量吧!他要去辦了會不會出力不討好?
瞪了胡二一眼,雲錦示意他不要多嘴。( ·~ )照蘇葛氏那膽。正兒八經的開繡莊還膽戰心驚的呢!若她知道自已想賺什麼人的銀,還不得嚇的半死?不說奪門而逃,肯定也不會同意。就得慢慢把鋪開起來,等她真金白銀的捏在手裡,纔不會打退堂鼓!
回頭見胡二雖沒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嘴裡應着腳下卻沒挪地方!看那奉陰違的樣,就知道他不會用心去尋鋪面,雲錦想了想轉臉對他笑道:“你去打聽吧。有信馬上回我一聲,要是我忙你就跟雨荷說!”
胡二立馬痛快地應了一聲。瞥見他出門時眼底那抹笑意,雲錦心中也忍不住偷笑。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士爲知已者死,女爲悅已者容’,爲了有機會親近雨荷,胡二連燕昭都不怕了!
又跟蘇葛氏詳細說了些開繡莊的細節,見雨荷進來把燈點上,雲錦才意識到天色已晚。
剛想留蘇葛氏一起吃飯,就見丁香一臉笑容地跑進來,“燕大爺和二老爺回來了!”
蘇葛氏忽地站起身,驚聲問道:“啊?真回來了?”
“見過二嬸!”挑門簾進來,燕昭朝着蘇葛氏施了一禮,眼角卻瞥着雲錦偷笑。
“我去看看你二叔!”蘇葛氏也不敢正眼看燕昭,更不敢在屋裡久留,慌忙扯個藉口便出了門。
雨荷和丁香也跟着出了門,竟沒有一個人伺候燕昭,連杯茶都沒給他上。
雲錦起身倒了杯茶遞給燕昭,嘴裡笑道:“是你人緣太差,還是這倆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怎麼你回來,連茶都沒人給你倒?”
伸手接過雲錦遞來的茶,燕昭笑道:“我只吃你倒給我的茶!”
暗中懷疑家裡這些人都是得了燕昭的吩咐,纔不在他跟前伺候。雲錦有心問個清楚又怕燕昭得了話茬笑話她,索性也裝糊塗好了!
喝了幾口放下茶杯,燕昭回頭瞧見繡架上的被面已繡了一朵鵝黃色牡丹花,花瓣重重嬌豔逼真。瞧了幾眼,斗室間彷彿已有暗香涌動。
他忙翻開雲錦的手,仔細看了看才笑道:“這是你繡的?沒扎到手,有長進了,以後也要這麼小心!繡的真好看,花像真的似的,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用心繡的!”
看到繡活第一個反應竟是看她扎沒扎到手,雲錦心頭一暖!可聽見燕昭後面的話,突然又臉紅起來!
那朵花是蘇葛氏示範針法時,被幾個人哀求不過才繡的。【葉*】【*】這會被燕昭誤會到她頭上,以後要繡的不好,還不被他一眼瞧出來?到時他會不會又拿這話來打趣她?
這邊燕昭的話讓雲錦多想,可她雙頰上的霞光卻又被燕昭誤會。
猛地把她抱在懷裡,燕昭輕聲笑道:“我喜歡鴛鴦圖案的被,你回頭再繡一個!咱們成親時用不了厚被,你繡夾被好不好?”語聲親暱分外帶着些暖暖的柔情。
“你……”沒想到燕昭居然能從被面的花樣想到別的事情上去,雲錦登時臉面發燒,“誰要給你繡被?”
燕昭擡頭,眼睛彎成一條細線,笑道:“難道你要倆人用一牀被?那被要做的大些!”
“你……”這話越說越離譜,雲錦掙開燕昭的手。又羞又急地道:“你再胡說就快走吧!”說着又看了看案上的沙漏,催道:“你快去前院吃飯吧!那老太爺不會等你的,去晚了……”
“我不胡說了,你留我一起吃晚飯好嗎?”眼波明亮地看着雲錦,燕昭突然恨恨地念叨,“怎麼才過了三十七天?”
“什麼才過了三十七天?”說問出口。瞧見燕昭滿眼的狐狸笑。雲錦臉上剛剛褪下去的紅暈又浮了起來。輕聲‘呸’了燕昭一下,嗔怪道:“你怎麼總記着這事?”
“成親當然是大事!”嬉笑了回了一句,燕昭懶散地舒展着身體,笑道:“要不然過年祭祀時我怎麼跟祖先交代?”
聽他這話茬。雲錦心下一沉。想了想先去門外吩咐雨荷把她和燕昭的飯端來,進屋後又猶豫了一下問道:“正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呢!”
“什麼事?”靠在椅背上,燕昭笑着問道:“你連青樓姑娘們的銀都有膽賺。還有什麼事能難住你?”
剛吩咐胡二的事轉臉就讓燕昭知道了?胡二這個大嘴巴,沒去做狗仔探人**,真是可惜了材料!
瞧見雲錦惱怒的模樣。燕昭拉了她的手笑道:“我可沒吩咐胡二看着你!他調用衛尉府在北城的眼線滿大街尋鋪面,我在路上遇見問了他幾句……”
“你去北城做什麼?還帶着二叔?”恨恨地磨了磨牙,雲錦對燕昭話中‘路上遇見’分外敏感。
“我帶二叔去見個人!”用手指輕輕觸了下雲錦臉頰,燕昭眸中笑意更盛,“不是你想的那樣!”
驀地想起燕昭說過,他在醉花樓包下的頭牌姑娘春喜也是衛尉府的人,難道他帶蘇文海去見春喜了?可這種軍機大事一個青樓姑娘能起什麼作用?難道是想通過那女。把話轉給什麼人?
相處日久,雲錦已經養成習慣。若燕昭不主動說起他做了什麼,她就絕口不過問他的事情。原來是前世養成的出於對人**的一種尊重,後來得知他是衛尉府的人,這種尊重多少摻雜了些恐懼的成分,生怕從他嘴裡聽到什麼可怕的內幕。
雖然心中生疑,可見燕昭沒有往下說的意思,雲錦也就錯過話題不再追問。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我在你眼中就那樣小心眼?是個事非不分的?”
有些擺不上臺面的事情雲錦知道的越少越安全。可看她的表情,燕昭已經猜出她多少明白了幾分,見她體貼地不往下追問,燕昭心中暖意融融,也彎起嘴角笑了笑,“你剛剛要跟我商量什麼事?”
看雨荷把飯擺上來了,雲錦親自替燕昭拿了碗筷放在他面前,輕聲問道:“那個事先等會說!我要開繡莊的事,你怎麼看?”
揮手把雨荷打發下去,燕昭笑道:“是個賺錢的好買賣!回頭我讓春喜幫你宣傳!賺了銀分我一成!”
誰用春喜幫忙宣傳?雖然知道春喜和燕昭並沒有那種關係,燕昭是拿這話打趣她,也可能是真心想讓春喜幫她打開局面。
可一聽到那個名字雲錦心裡還是不太舒服,白了燕昭一眼,根本不想再搭理他。
見雲錦默默吃飯再不搭理他,燕昭知道提起春喜,她心裡不舒服。也不再招雲錦不痛快,吃完飯才輕聲笑道:“那一成銀我不要了,算是給娘賠禮好吧!”
膽大妄爲是一回事,可被人誤解憑白被人看低,雲錦卻不願意!燕昭落拓不羈,視世俗禮儀爲無物,若由着他性來,還指不定惹出什麼閒話來呢!
狠狠地瞪了燕昭一眼,雲錦偷眼見雨荷早悄悄退了出去,心裡暗鬆了口氣,沉下臉道:“你以後再胡說,成親之前就甭進內院了,來了我也不見你!你只當是玩笑話,若別人聽了去會怎麼說我?”
生怕雲錦真的惱了,燕昭忙坐端正了,“我不胡說了,你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
“我想問問年怎麼過?”擡頭瞄了燕昭一眼,雲錦飛快地低下頭,感覺自已這話問的實在有些沒技巧。怎麼聽起來像要跟燕昭要銀似的?可也不能直接問祭祀哪家的祖先吧?
略有些意外地瞧了瞧雲錦,燕昭忽地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瞧着雲錦的眼睛微笑道:“今年你就按平洲的規矩,讓請二叔主持祭祖好了!七歲算人丁,明年雲濤滿七歲了,再讓他自已祭祀!”
沒想到糾結了幾天的事情,燕昭輕描淡寫地就替她解決了,雲錦心頭輕鬆,可轉念又有些不忍,“那樣太委屈你了,若我們祭祖……”
“我以前過年若不是在那個山洞裡,都是跟一羣兄弟們在賭坊混過去的,哪裡注重這些虛禮!”眸中閃過一絲溫暖,燕昭安慰雲錦道:“也就是今年一年了!明年若是運氣好,咱們一家三口祭祀祖先時也有話說……”
怎麼扯出一家三口?突然明白燕昭話中的意思,雲錦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轉臉恨恨地道:“你還胡說?”
生怕雲錦真的急了,燕昭也不再惹她,忽神情鄭重地道:“你開繡莊的事情我不攔着,要賺誰的銀也由着你高興,可有一樣你卻要應了我!”
雲錦回眸疑惑地問:“什麼事?”
“你們出門一定要有胡二或是皇甫崑崙、美玉跟着!不論做什麼都不能一個人單獨出門,知道了嗎?”
胡二本就是燕昭的心腹,使喚他還可以,可使喚皇甫崑崙和美玉?雲錦自問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本事!
她搖頭驚歎道:“啊?把美玉他們當家丁使喚,那皇甫崑崙不得鬧起來?你沒聽他自稱老太爺嗎?昨兒還張羅着要過年祭祖呢!只有他使喚我的份,哪有我使喚他的份?”
“不願意也得願,誰讓他有求於我!”冷笑一聲,燕昭道:“我自有法讓他願意,你只記得我跟你說的事就好!還有出門就一定把那個袖箭帶好,否則不許出門!若事情多,我……我再叫幾個人過來……”
他能隨意調動的人不就是衛尉府的人?不想大過年的有一羣冷血暗探跟在身邊,雲錦下意識地搖頭拒絕。
莫名其妙的這人身自由就沒了?心中雖哀嘆連連,可雲錦也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發生,否則燕昭不會如此安排。
感覺燕昭的眸光突然黯淡下來,生恐他擔心,雲錦又用力點了點頭,“放心好了!我儘量不出門!”
回了一個笑容,燕昭滿意地點了點頭,半晌纔像保證似的道:“委屈你了,不過這樣的日也不用多久,你再多給我些時間!”
聽出燕昭的語氣中略有愧疚,雲錦心中嘆了口氣,這個男人是她選的,既然接受了他,跟他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又有什麼可抱怨的?
主動上前握住燕昭的手,雲錦低聲道:“我沒有委屈!不管是什麼樣的日,都是我選的!”
反手抓緊雲錦的手,燕昭微笑無語,眸中卻閃過一絲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