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柱聲音雖低,可他說的話雲錦卻聽得一清二楚。( ·~ )
怔怔地看着劉柱,雲錦明白這些話是他故意讓她聽見的。
否則大可以叫了燕昭去外面說,或者俯在他耳朵上說,不會只湊近燕昭邊低語。
有賊闖進她家還傷了人,得了信先跟燕昭說,是怕嚇到她?可爲可又要讓她聽見?
雲錦臉色慘白,心頭疑惑一閃而過,根本沒發現劉柱暗中探究的神情。
沒像衆人想像的那樣驚聲尖叫,雲錦略一遲疑便轉臉對龍辰道:“家中出了變故,能否讓雲濤在府上借住幾日?”
龍辰有些訝異地瞧了瞧雲錦,便點頭應了下來。
坐在回去的馬車裡,雲錦神情焦慮難安,燕昭輕輕扶了她胳膊道:“狗爹不會有事!”
雲錦茫然地點了點頭,心中也求神拜佛地保佑狗爹沒事!他要撒手去了,全叔他們可怎麼活?
回到府中,看見滿身血跡的狗爹直挺挺地躺在廂房大炕上,腹部的傷口血流不止,只剩一口氣吊着。全嬸和狗娘圍在他身邊放聲大哭,全叔則抱着腦袋蹲在牆根下低聲嗚咽。
雲錦心中大急,知道此時只有朱果才能救狗爹的性命,可眼下府中到處都是捕快,她找不到清靜地方閃進空間,情急之下,她厲聲叫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問狗爹!”
狗爹雖已除了奴籍,可必竟是從蘇家出來的。雲錦擺起主威風,全叔等人也不敢違拗,哭着起身出去,雲錦‘呯’地一聲關緊門。飛快地閃進空間。
給狗爹灌了些泉水,又用養在泉水中的玉器將朱果搗成泥塞進他嘴裡,捏着他嘴幫他嚥下去。看他臉上慢慢緩出些血色,腹部的傷口也不再流血,雲錦輕輕舒了口氣,開門將衆人放進來。
發覺狗爹的傷勢片刻間竟大有好轉。燕昭驚疑地瞧了雲錦一眼。低聲問道:“你都做了什麼?”
生怕燕昭起疑心,雲錦想起精神力的說法,馬上順嘴說道:“我只跟他說,他若是死了全叔全嬸沒人送終。狗就是孤兒,要是狗娘改嫁他兒就是拖油瓶!”
這話雖然惡毒些,可看見狗爹起死回生。全叔全嬸都跪在地上給雲錦磕頭。大悲大喜之間狗娘早懵了,只知道扯了狗爹的胳膊痛哭。
顧不得安慰狗一家,雲錦跑到院裡。看着被翻得亂糟糟的宅,心中哀嚎不已!
老天就看不得她好過!剛安穩沒幾日,家裡竟然遭了賊!街坊四鄰都是官宦人家,個個比好有錢,她有什麼可偷的?這瞎了狗眼的賊,爲什麼偏選她家下手?
丁香正被聞訊趕來的捕頭訊問,瞧見雲錦。[ ~]她跟看到救星似的忙撲過來,哭道:“小姐您可回來了!嚇死奴婢了!”
捕頭正不耐煩。瞧見雲錦便瞪起眼睛,口中喝道:“你是家主?隨我去衙門走一趟!”說着就要來抓雲錦。
燕昭冷哼一聲,瞥了劉柱一眼。
劉柱忙從袖裡摸出一塊碎銀遞過去,笑道:“求這位大哥打個商量。這家家主必竟是個沒出閣的小姐,怎能到衙門走動?家裡遭了賊,勞煩各位爺費心了。一點心意請各位爺喝杯茶!”
掂了掂份量,捕頭咧嘴笑了笑,“案情清楚,我等先告辭,抓住賊人再命你等認領失物。”說完吆喝着捕快們揚長而去。
官差都走了,雲錦扶起丁香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細跟我說!”
“小姐剛出門,全叔跟全嬸上街買劈柴,雨荷姐想起小姐要給表少爺做衣裳,也跟着去置辦針線。我在屋裡收拾小姐的衣裳……誰料想……來了十幾個蒙面的賊……從後院牆跳進來,拿刀架了我的脖,問小姐從平洲帶來的東西都放哪了……”丁香身抖成一團,邊說邊哭。
聽說賊人問從平洲帶來的東西,雲錦第一個念頭就想到蘇文山臨終前交給她的那個用火漆封着的木盒。
見丁香嚇得只顧着哭,雲錦忙扶她坐在藥田邊的石頭上,追問道:“後來呢?狗爹是怎麼受傷的?”
丁香抽噎着道:“奴婢嚇的要死,就把小姐從平洲帶來的東西指給他們看!他們就亂翻一氣,像在找什麼東西!我嚇死了……後來他們翻到一個雕花的木頭盒…就是老爺臨終前給小姐的那個…”
不顧丁香哭得厲害,劉柱突然跳過來厲聲問道:“他們拿走什麼了?”
“一個盒……”被劉柱嚇了一跳,丁香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頭哭道:“後來狗爹聽到動靜進來,帶頭的那個賊一刀就捅進他肚裡,那麼長的一把刀…全是血…那個賊還笑……”
不滿丁香語無倫次的哭叫,劉柱又厲聲重複道:“他們拿走什麼了?”
“他們拿了那個盒,說什麼像不像的……然後大爺您就進來了,那些賊順手抓了幾件小姐的首飾,跳窗逃了……”被劉柱嚇到,丁香直往雲錦身後躲。
聽說賊偷了她的首飾,雲錦也顧不得丁香,猛地站起身跑進臥房,看到白玉梅花簪還扔在妝盒裡,頓時長出一口氣。( ·~ )
她的衣衫裙襖甚至內衣褻褲扔的到處都是,雨荷正蹲在地上收拾。瞧見雲錦立時落下眼淚,說不出話。
雲錦剛想安慰她幾句轉身就瞧見劉柱了竟都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見他一雙眼睛在屋裡亂瞟,雲錦有些尷尬又有些不悅,瞪着劉柱道:“你進來做什麼?”
劉柱‘嘿嘿’笑了兩聲道:“蘇小姐都丟了什麼?清點物品可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閨閣物品就是自家兄弟也要避諱些,哪裡用到他幫着清點?
本來對劉柱沒什麼好感,這會他又滿嘴胡話,雲錦氣恨地道:“我家招不招賊跟你有什麼相干?丟什麼也不勞你費心,出去!”
看劉柱沒有走的意思。雲錦起身走了出去,站在門邊瞪着他,劉柱只好跟出了門,臨走前還在屋裡打量了幾眼。
‘呯’地一聲關上門,雲錦突然有些奇怪,她家招了賊。怎地劉柱如此上心?竟比她這個家主還關心丟了什麼?
狐疑地盯着劉柱了瞧了瞧。猛地想起丁香方纔說的話,雲錦盯着劉柱問道:“你來我家何事?怎麼那麼湊巧正好救了狗爹?”
“我來問燕大爺一件事!”劉柱一臉笑意,絲毫沒有被人嫌棄的自覺。
劉柱也是衛尉府的人,他問燕昭的事肯定擺不到桌面上。雲錦心中更加厭煩。皺起眉頭冷哼一聲,道:“什麼事?非要到我家裡來問?”
劉柱瞥了一眼站在院裡的燕昭,終於收起笑臉。高聲道:“我爹讓我問問燕大爺,他一直想找的那件古董找到沒有?找到的話,若古董主人不肯割愛。燕大爺是怎麼打算的?”
說完也不用雲錦趕,甩了袖一搖三晃地出了大門。
劉柱平日也有些陰陽怪氣的,可他今天卻有些囂張的反常,說的話卻分外古怪,似乎另有所指!
雲錦下意識的就去瞧燕昭,生怕他怒起來又拿鞭抽劉柱。轉頭卻看見燕昭站在門前,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以爲燕昭替她擔心。雲錦忙走到他跟前笑道:“你瞧什麼呢?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你不用擔心!”說着又惋惜地道:“丟的幾件首飾都是你代我置辦的……”
見雲錦這個時候還刻意將‘代辦’兩個字咬的極重。一副掩耳盜鈴的表情,燕昭又好氣又好笑,陰沉的臉色終於好了幾分。用力揉了揉她的頭髮道:“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不必在意!倒是你從平洲帶來的東西,是父母留下的念想,丟了十分可惜!”
雲錦搖頭嘆息道:“哪有什麼值得念想的東西!值錢的都被三姨娘賣了!從平洲帶來的就是幾件舊衣服。”
燕昭眼底忽閃過一絲凜冽,略有遲疑忽笑道:“丁香說蘇大人臨終前給你的什麼盒也丟了……這總歸是個值得留存的物件!”
感覺燕昭也有些奇怪,家中被盜他不是應該惱怒小賊們在他這尊太歲頭上動土嗎?怎麼也跟劉柱似的,只關心丟了什麼?依他那不羈的性情怎會顧及這些事情?他可不是算計銀錢的人!
瞧着燕昭眼眸陰沉強抑怒氣的模樣,雲錦突然明白過來。
燕昭不知道他自已的身世,雖然嘴裡不肯承認,可心裡一定極想知道父母是誰?對他來說父母留下的一草一木都最爲寶貴。蘇文山的遺物被偷,他肯定是感同身受在替她惋惜!
被人憐惜的感覺讓雲錦鼻發酸,淚珠毫無徵兆地滾了出來,哽咽道:“那盒裝的是下人們的賣身契,還有宅、莊的地契。逃難時我就把下人們都放了,宅和莊這會也是一片廢墟,平洲再回不去了……”
“你現在有新家了,還回平洲做什麼?”眸光一緊,燕昭輕輕拍了拍雲錦的頭,低聲安慰着,頓了頓又追問道:“再想想,丟沒丟別的東西?”
想了半天,雲錦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值得重視的物品。可燕昭神情凝重,似乎有極在意的東西放在她這裡似的!
生怕丟了燕昭送她的東西,將來被他修理,雲錦忙未雨綢繆地道:“要丟也就是衣裳首飾之類的,都是你代我置辦的,我都不知道有什麼,要不你幫我清點一遍?”
雲錦說完才覺得這請求有於親暱!燕昭只是她掛名表哥,女私物怎好讓他幫着清點?
瞥見雲錦羞愧失言的表情,燕昭並未接她的話茬,微微笑了笑,神情似乎輕鬆了些。
狗爹醒了,全叔忙過來給雲錦報信,又腫着眼睛道:“那片藥田全毀了,這幫天殺的賊,在屋裡撿值錢的東西偷不算,連藥田底下都翻了一遍。誰能在那兒藏東西不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雲錦忽然有種直覺,這些人好像就是衝着那個火漆封的盒而來!幸好那個盒一直放在空間裡,否則真要被這些賊偷走!
那一刻,她真想閃進空間,把盒打開瞧一瞧,到底是什麼寶物如此吸引人!
有人惦記着盒裡的東西,這次沒得手,會不會再來?
這次傷的是狗爹,下次會不會傷到別人?
心中一緊,雲錦突然想把那個盒的秘密告訴燕昭,讓他替她把這些煩惱解決掉!可又怕燕昭追問起來,暴露空間的秘密。又想着蘇文山臨終前的囑咐,雲錦咬了咬嘴脣還是忍住了。
雲錦勉強笑着安慰全叔道:“那些賊肯定以爲咱們從平洲逃難來,錢財都隨身帶着,沒料想咱們是一家窮鬼。這次沒偷到東西,再不會來了。您老甭多想,好生照顧狗爹,請個大夫回來瞧瞧,再讓全嬸別省銀,多買些補品給他補身。養好了再把藥田種回去,咱們家還指着賣藥材過日呢!”
看着全叔瞬間衰老許多的背影,雲錦心慌不已,又驚懼萬分。
爲那個莫名其妙的盒把全家人置於危險境地值得嗎?
轉眸瞧見燕昭正往外院走。肩正腰直、步履穩健,那一瞬間雲錦突然從心底生出強烈的安全感。哪怕是天塌下來,只在燕昭在她身邊,她都不用怕。他的肩膀足夠寬,足夠強壯,能替她撐起一片天亦能包容她所有的驚世駭俗!
心中那點顧慮一掃而空,雲錦脫口叫道:“燕昭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燕昭停住腳,回頭瞧着雲錦,臉上神情晦暗不明。隱藏在眸底深處的幽光,即像是期待又像是憂慮。
在燕昭眼中見過惱怒陰沉、狂傲不羈、狡詐戲謔,可從未在他的眼中看到過憂慮,雲錦忽地有些遲疑,衝動中產生的那點勇氣頓時消失。
他是人並不是神,怎能替她扛起所有難題?
垂眸轉了念頭,雲錦低聲道:“沒什麼!問你中午想吃什麼……”
燕昭未回答亦未離去,只靜靜地瞧着雲錦。濃黑的眸深不見底,似乎瞧穿了她的心思。半晌才低聲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事?你根本不會扯謊,又何必騙我!”
知道被人欺騙是什麼感受,雲錦不敢亦不想拿燕昭的信任做賭!
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雲錦揉着衣角不敢擡頭看燕昭。
猶豫半晌,雲錦避重就輕地低聲道:“你幫我找玉面飛熊的後人好嗎?我有東西要給他!”頓了頓又近乎哀求地補充道:“所有相關的事情你能不問嗎?”
“好!”極痛快地應了一聲,燕昭果然沒多問一個字,轉身就往外院去了。
雲錦意外之餘更多的卻是感激,更沒想到燕昭可以包容她到如此地步!竟能在不被信任的情況下,甘心幫她!
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些什麼,忽聽雨荷在背後哭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多嘴惹來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