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宋嘽的心,她願意給宋嘽選擇,因爲心裡還裝着別人的她,似乎是沒有資格強行將他留下的,無論他選擇離開還是留下,都應出自他的真心。
宋嘽幾乎沒有思考,直接抿嘴笑答:“即使你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會走的,我只怕沒有辦法忍受相思之苦,我寧願守在你身邊;即使你心裡還有別人,但我也知道你心裡有我,爲何要走呢?”
她這才放下心來,輕輕笑道:“那蘇媚兒呢?那你的婁泊人身份呢?你的世子身份呢?”
宋嘽望着她一笑:“她不再是我生命的主題了,其實,我爹並不是婁泊的正牌王爺,我爹死了之後我跟我孃的日子很苦,後來我娘病死了,我來找姐姐也是迫不得已,而且是我娘臨終時要我來投靠姐姐的,她說畢竟是同父,姐姐總會看在爹的份上照顧我的,可現在我遇見到了你,姐姐,婁泊,世子身份都不重要了,現在我心裡,最重要的是你。”
這一番表白讓她的心越發雀躍,於是甜甜一笑:“好了,我現在開心的不得了,而且夜也深了,你還是早些去歇息吧!不必陪我了。”
可今日這一番變故,宋嘽卻有些擔心恭王妃接受不了:“那夫人那裡呢?”
蘇九九一笑:“沒事兒,我叫小月去解釋過,一會兒我再過去給媽媽說一下就好了,你放心,媽媽不會怪你的。”
宋嘽點頭:“好,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宋嘽前腳剛走,小月立刻就挑簾進來了:“公主,我回來了。宋公子走了?你們談好了嗎?”
蘇九九喚小丫鬟進來將碗碟收走,然後笑道:“是啊,他走了,我們也談好了。怎麼樣,媽媽沒有說什麼吧?”
小月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之後,才道:“奴婢照着公主的吩咐先去了宮裡,皇上把此事已經壓下去了,還讓奴婢帶話回來告訴公主不必擔心,只管解決自己的事情就好。奴婢從宮裡回來就去了夫人那裡,還沒進去就正好遇見雲公子出來,他叫奴婢不要去了,說夫人已經歇下了,還說夫人已經知道了不再擔心了。”
蘇九九點點頭:“師傅果然去了媽媽那裡。哦,對了,那他現在在哪兒呢?”
小月搖搖頭:“奴婢不知道啊。公主,此時夜深了,你折騰了一天了,前些天一直趕路也沒有好好休息,現在也該乏了,不如奴婢服侍你歇下吧?”
蘇九九揮揮手笑道:“不必了,你去睡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等小月把門口的小丫鬟都遣散了,她也走了之後,蘇九九才把燈燭吹熄,又等了好一會兒沒人了她才輕輕把門打開,挑開門簾,慢慢往王府後園走去。
因爲恭王功勳卓著,所以當年御賜的宅子很大,早就超出了王府府邸應該有的規模,可恭王府的人不多,於是後園就做成了花園,又隨着蘇九九漸漸長大,她就看上了這片花園,最喜歡桂花與竹子,所以她就弄了很大的桂花園和竹園,府中各人無人敢去。
後園空曠,再加上今日月兒彎彎,竟沒有多少月色清輝,她拿着一盞燈籠,也只看得見眼前的路,幸好這些路是走慣了的,雖一年多沒來,可仍舊清新如昨,可見小月還是常常打掃過的。
剛一接近竹園,便聽見幽深處有簫聲輕回低咽傳來,她低低一嘆,他果然是在這裡了。
慢慢走過去,藉着燈籠的微弱燭光,她看見雲雪歌一襲白衣站在那裡,簫聲低迴婉轉,幽幽咽咽的,似有訴不盡的心事。
在她的印象中,雲雪歌似乎只穿過白色或者紅色的衣袍,每每袍袖翻飛之間,她總覺得紅衣的他張揚而又華麗,卻又帶着徹骨的誘人的溫柔,也只有紅衣的時候,她才覺得這個人是鮮活的,是能夠觸摸到的。
如今他一襲白衣站在幾步之外,即使此刻微風全無,袍袖安靜的垂在那裡,可她卻不敢靠近,怕驚了這個人,他美好高貴的如謫仙一般,她怕一絲絲的氣息驚醒了他,就此消失不見。
一曲尚未終了,他卻放下了蕭,轉眸看着她,微微一笑:“這曲子,我只聽你唱過一次,後面的調不記得了,吹不下去了。”
她一怔,心裡莫名酸楚:“在蒼城客棧的竹林裡,你明明會吹的。”
他仍是輕輕的笑:“那時是因爲我心事不明,心中彎彎繞繞,糾纏的心思全都在一個人身上,不自覺的自然就吹下來了,可如今,我的心事遙不可及,心中懵懂不清,曲調自然也就不記得了。”
他明明是在笑,她卻知道他是一眼的苦澀,心裡也難受得不行,一句話不受控制的衝口而出:“你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你剛纔又何必幫他呢?”
雲雪歌嚥下一嘆,苦苦一笑:“九兒,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不是幫他,我只是不想看見你這樣難過,我做什麼都只是爲了你而已。”
蘇九九抿嘴,往前走了幾步,眸底隱有淺傷:“什麼叫心事遙不可及?”
雲雪歌看着她淺笑:“九兒,你心裡明明知道的,還需要我再說明嗎?你心裡放不下席玉,如今,你身邊還有一個宋嘽,將來,你還會長大,到了那時,又不知是哪位王孫公子能娶到你了。”
“我不會嫁給別人的!”
雲雪歌失笑:“九兒,你如今是大越最尊貴的九公主,等你年紀到了,還能不嫁人嗎?你雖事事隨心,可你的婚事卻因爲你尊貴的地位備受矚目,豈能讓你自己做主呢?而且,我本就不喜塵世,不喜爲官。——若你還在臨仙宮裡,我又何必如此柔腸百結呢……”
最後一句近乎呢喃,除了他自己,誰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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