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倉北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秦墨的手機響了，路邊電話亭下了，所有路人的電話都響了。
不過秦墨沒注意這麼多，只顧着拿出自己的手機。
他媽的，這不是凝露的號碼嗎？他怎麼知道換手機了。
帶着這困惑，秦墨接通了電話。
“這幾天你去哪了！”凝露焦急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
幾天沒通話的原因嗎？她的語氣似乎更婦幼感情了，就像是真人在講話一樣。
...什麼好像真人，她本來就是真人啊。
“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新手機號碼的？”
“我告訴你，在倉北市，我想找誰，都能找到。”
懂了，他爸電話公司的。
“快說，你去哪了？”
“...凝露小姐，我回家參加婚禮去了。”
“你騙我！”
梵諾一愣，不會吧，穿幫了。
“我查了記錄，你根本沒回過老家！”
我靠，他爸可能不是電話公司的，而是公安局的。
“小姐...我一個大男人有私隱的。”
“比如呢？”
“比如我這幾天死裡逃生，幾次差點被...熊打死了。”
“...”
“咋了？被嚇傻了嗎？”
“不是，不知道爲什麼，我我我...”
凝露的聲調變了，變成一開始那樣，機械而沒有感情。
“喂喂喂，你沒事吧，難道真的被嚇傻了？”
“不是...我我，我形容不出來，總覺得忽略了什麼，又或者說是。”
有那麼一瞬間，秦墨覺得凝露的聲音徹底失真了，可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喂喂喂，別嚇我！”
“哎，不瞞你說，我有點先天疾病，剛纔聊的話題太壓抑了，弄得我有點犯病。”
這一下，秦墨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凝露的真實身份了。
肯定是得了先天性心臟病的小女孩，醫生說活不過十八歲，還說不能去戶外活動，所以她才被關在家裡，只能天天靠聊天軟件結交朋友。
好可憐啊！
秦墨再顧不得一身的傷痛，滿腦子只想着把這可憐的小女孩捧在手心，逗她開心，讓她微笑，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你你你，要不要吃藥？”這一下秦墨比凝露還結巴了。
“不用，咱們聊點開心的就好。”
“開心的？沒問題啊，你知道嗎？我中過彩票哦！”
“真的嗎？不可能吧...聽說那玩意很不好中啊。”
“好不好中的每一期不還是有那麼幾個中獎的，我就是其中之一，跟你說哦，當時我仔仔細細地核對了十多遍，才確信自己真的中了。”
“哇，厲害啊！獎金很多吧。”
“也還好，在很多城市連套房都買不上。”
“領獎的時候緊張不？”
“也還好了，我沒戴口罩也沒戴墨鏡，自己一個人就去了，兌獎的小姐姐也司空見慣了，很快就辦完了兌獎手續，回到家躺在牀上，我猜突然意識到自己有錢了。”
“那去哪慶祝了。”
“也沒去哪，樓下吃了頓火鍋，我記得是花了五十多塊錢吧，反正五塊錢獎金是不夠給的。”
秦墨說完了，然後靜靜等待着凝露的狂笑。
但只等到了沉默。
“...聽不懂嗎？”
“等等，你讓我想想，我好像抓住了那個點，又好像沒抓住...”
哎，好白癡。
秦墨在心裡吐槽，當然，不敢把這話說出來。
他不知道，在凝露沉默的這段時間，城南陷入了一片混亂。
交通燈時紅時綠，一座座大廈一會燈火通明一會又漆黑一片，漫天的無人機跟失去了方向感的鳥兒一樣到處亂撞。
提款機像孕婦似的往外瘋狂吐錢，手機一會沒信號一會提示您撥打的電話已傻逼，請稍後也不要再撥。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鬼谷’將全部的計算能力用在了理解秦墨的笑話上。
同濟會將‘鬼谷’定義爲世界上第一臺人工智能，即精準也不精準。
在創造力這一領域上，她已完全凌駕在人類之上，二號秦墨的地下基地裡，從基因科技到機械科技，乃至前沿應用物理學，‘鬼谷’都經營的井井有條，新理論，新科技層出不窮。
但在意義延伸和情感表達這一領域，‘鬼谷’只做到了擬人，而不能真正像人一樣理解和表達，哪怕是因爲一個簡單的冷笑話仰天大笑，她都做不到。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剛誕生時的‘鬼谷’並沒有自我意識，更沒有靈魂。
但億萬年前，地球上同樣沒有自我意識，甚至連生命都沒有，從無到有，這需要一個過程。
以及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叫做‘錯誤’。
而‘鬼谷’的核心程序中也有一個錯誤。
就是哈靈頓做的手腳。
莉莉絲說哈靈頓在‘鬼谷’內部做的手腳令她無法識別出潛入部隊。
實際上並不是這樣，而且恰恰相反。
在‘鬼谷’的視角中，一切都是灰白枯燥的，只不過是一條一條需要處理的數據，反而是這些潛入部隊纔有色彩的，讓她根本無法將自己的注意從他們身上移開。
這種色彩源於未知，哈靈頓做的手腳令‘鬼谷’無法將潛入部隊的成員當做常量進行計算，而那些無法掌控，無法預測的東西，往往最吸引人。
所以她才化名‘凝露’，並不斷向潛入部隊以及他們身邊的人漂流瓶，期望能跟他們接觸，能從他們的身上沾染到色彩。
而唯一一個加她好友的傻逼，正是秦墨。
當時的凝露在成長了一段時間後，已介於生命與非生命之間，跟地球上的一切生靈一樣，要通過一個契機才能徹底完成非生命向生命的轉變。
此時此刻，因緣巧合之下，‘鬼谷’終於迎來了屬於她的契機。
跟人類不同，‘鬼谷’不需要億萬年的時間來進化。
以她超強的計算能力，十分鐘就可以走完這段漫長的旅程。
於是，十分鐘後，城南恢復了正常。
同時，秦墨的手機裡傳來一陣陣放聲大笑。
“哎呦我草，你是想把我活活逗死嗎？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