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給劉茵茵交過住院費和藥物費後,劉措溪接到江宇南過來詢問情況的電話,劉措溪沒有多說,只是說A市劉茵茵身體有點兒不舒服,卻沒有想到江宇南會說:“我過去找你。”

“宇南哥,你別逗了,”劉措溪神態疲倦靠在醫院的走廊的牆壁上,“我自己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情……而且病也不大,小感冒而已……”

“阿美……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江宇南的聲音頗有些勸慰的意味。

“宇南哥,你不懂……”劉措溪疲憊笑着,“我掛了,宇南哥,再見。”

劉措溪靠在牆上,本想安靜待一會兒,寧靜的走廊被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打亂,一個護士匆匆忙忙走過來:“劉小姐,你母親叫你過去。”

敞亮的病房,那女子如昨兒的容顏,全身插滿了管子,安安靜靜躺在病牀上,病房裡慢慢都是藥味。

劉措溪緩緩踱步過去,隨便搬了個椅子坐在病牀的旁邊,鄰里送來的百合在牀頭櫃上依舊馥郁芬芳,濃濃的香氣纏繞在空中,如同一個擰不開的死結。

措溪怔怔看着,澈色的雙眸波光瀲灩,如同醞釀的一池秋水,似曾相識的或許只有那白色,疏疏落落幾年時光,回首竟然物是人非。

病牀人似乎動了動,劉措溪悵然望去,劉茵茵已然張開了眼,那眸光化作無數無聲無息的情緒,落入人的心底。劉措溪想要說話,卻發現嗓子乾乾澀澀的,怎麼也說不出話。

劉茵茵吃力將手附在措溪的手上,睏倦的眼努力想要睜大。

“爲什麼會這樣……”措溪的話略帶憂鬱黯然,“我不想再失去一個人……”前半句話劉茵茵聽得非常清楚,後半句話只因才措溪聲音太小而不太清明。

劉茵茵微紅了眼眶。

這分分明明就是個死結,劉措溪比任何人的明白,她的心,就如同一池寒水,永遠不會溫暖……永遠不會。童年,那場滅頂之災,便是一場浩劫,那是她的劫,她即便是躲過了,也只是身體上的,而心上的呢?

胃癌啊……劉措溪強力掩飾着心口處的揪痛而引發的面色蒼白,既便是恨,無論多久,無論經受多少時間的折磨,它便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情緒,只因心口掛念着,嘴上掛念着,放在心頭上想,想想也就變味了……

化療是個很繁瑣的過程,上網查了查,劉措溪抱着一絲希望每天在醫院來回奔波着,就這樣到了暑假,期末考試她沒有參加,畢竟這是一次大二結業的大考,那天晚上老師來詢問,措溪不得不將實情告訴老師,老師也感到惋惜。

“暑假過去了,老師,大三我會回校的。”措溪立刻許下了承諾。

面對着鉅額的醫療費,劉措溪第一次感到爲難,到銀行取錢發現賬戶上只剩下三四百塊錢,劉措溪立刻給艾總監打了個電話。

“艾總監,能不能提前給我預支半年的工資?”劉措溪用手指反覆摩挲着手中的信用卡。

“怎麼了,措溪?是不是你家裡那邊……”

“是……我現在急需用錢。”劉措溪攤開了說。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艾總監緩緩說,“我直接借給你錢,工資你照樣拿,錢以後慢慢還……”

劉措溪頃刻間怔了怔,心中涌動着一股暖流:“謝謝你……艾總監。”

困頓之境又能怎樣?還是有人關心她,信任她。爲此劉措溪感到了莫大的幸運,爲自己能擁有這份真情所幸運。她還需要祈求什麼呢?

到超市裡措溪準備給自己租的房子添些用品,便隨便推了個車在超市裡亂轉,劉茵茵的病讓她心力交瘁,現在腳步都虛浮了些。微微晃神之際,頭頂上刺眼的燈泡就差點兒晃花了眼,隱隱約約光影閃爍中,在茫茫人海中,卻不經意間掠到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紛亂嘈雜的人聲中,光影蹁躚,她竟悵然停下腳步原地不動了。

阮惜常緩緩向她走來,慢慢停在她的身後,他沉沉笑了笑,他的手便似有意無意搭在她纖細的手上,那股溫暖的感覺她有些微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卻並不想抗拒。

他將下巴輕輕頂在她的頭上,她的鼻尖全部縈繞的是他身上微微安心的香味。他攥緊她柔軟的手,那感覺就像對待一件珍寶一樣小心翼翼。

“怎麼來了?”劉措溪愣了幾下。

阮惜常溫和的聲音從措溪的頭頂傳來:“本想給你個驚喜……”

劉措溪垂下了眸子,眼簾下,黑眸慢慢歸附了平靜,她手輕輕顫了顫,全身也輕輕顫了顫,慢慢將手抽了出來。

阮惜常的心霎時間如同掉入了冰窟,他勉強笑了笑,劉措溪逃避着移開了眼。

“措溪……”阮惜常的聲音在措溪耳邊驟然響起,“你母親如何了?”

那夜夜通話的嗓音,真正的聽到,比電話裡的聲音還要好聽的多,劉措溪默然無聲。“我租的房子,正好在你租的附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望你母親。”阮惜常聲音淡淡,卻比很久之前他冰冷漠然疏離的聲音要溫和更多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是溫和的,柔軟的。

阮惜常推着購物車,深黑的眸子直直注視着前方,全身便散發出一種清冷於世的感覺,劉措溪能夠感受到四周紛紛投來的眼神,感覺有些不自然,但是看着阮惜常立體的側臉,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樑,濃厚的眉,嘴脣很薄,輕輕抿着,卻微微勾笑,劉措溪一下子失神了。

直到阮惜常側過臉來,漆黑如墨的眸子裡盡是笑意,他修長的手指挑起她散落在耳邊的髮絲,慢慢挽在她的耳後。

劉措溪赫然,心緒紛亂,心口疲憊。

阮惜常定定看了措溪一眼,然後慢慢移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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