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還是翠綠色的,斑駁的光線穿透層層疊疊的葉子照射在桌面上,好似皮影的佈景一般。童筱千託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天空,另一隻帶着鏈子的手不停地轉着筆。那銀灰色的光芒一道一道閃爍在衣領處,明晃晃的,恍若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鏈子上的四顆寶石漾着一縷一縷的光圈,中間浮現着隱隱約約的咒文。曾經童筱千問過亦尋,他說這是寶石的寓意,紅色的那顆是慈愛代表了思念、遺憾之心。第二顆取得的是堅持,它代表着希望,面對逆境永不放棄。紫色的那一顆,是奇蹟之石,能夠給人帶來奇蹟。剛剛收集的這一顆代表着希望,對所寄託人的期望使人能夠有着活下去的希望。
代表各種各樣寓意的寶石,這聽起來就像童話故事裡王子爲了拯救公主而取得擁有力量的寶劍一般美好。不過可惜她不是王子(頂多一條女漢子),因爲她沒有要拯救的對象。現在第四顆寶石也已經到手,只要把剩下的三顆都集齊,她就可以完成任務,到時候,大概就見不到他了吧,自己的生活也恢復平靜了吧,但是爲什麼心中卻有着莫名的不捨。
“筱千,筱千……喂,老師喊你呢。”正當她遊神着,後桌的林溫突然捅了捅她的手臂,童筱千猛地擡起頭刷拉一下站起來:“在!”
握着粉筆的數學老師臉色很陰沉:“童筱千同學,我上的課那麼枯燥,讓你寧可對着窗外的樹葉發呆也不願看黑板一眼嗎?!放學以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童筱千頓時淚流滿面:“是。”
又一次被老師點名扣留,童筱千一整天都垂頭喪氣的。最後一節課結束,她磨磨蹭蹭的收拾了一下書桌,然後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向數學辦公室。
門“咔嚓”一聲打開,她連喊報告的力氣都沒有,直接邁開腳步跨了進去。當看清裡面場景的剎那,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那是一個黃昏,放學的鈴聲還在窗外響徹,一個穿白色襯衣、帶黑框眼鏡的少年正站在玻璃窗前,垂着頭,優雅的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如同一幅畫一樣。當然,除去另一邊臉色陰暗的數學老師。
“童筱千,今天我在課堂上講的東西你都懂了嗎?”見她進來,數學老師站起身從旁邊的一堆文件夾中取出一疊試卷,“這一學期每次小考,你的成績都不理想,在這樣下去,你會把我們班的成績拖垮。”
童筱千嘴角扯了扯,想要辯解,但是忍住了。
見她還算乖巧,數學老師陰沉的臉稍微緩和一些:“以後讓曉泊輔導你,他是3班的數學課代表,成績非常不錯。你要多向他請教、學習,每天做一張課外練習卷交給他改。曉泊,如果童筱千做錯了,你就好好指導她。”
站在玻璃窗前的少年轉過了頭,他纖細的手還握着一疊試卷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好。”
窗外昏黃的夕陽快要沉下去了,辦公室裡,童筱千握着筆對着試卷發呆。
數學老師早就出去了,只留下她和傳說中成績非常不錯的美少年曉泊。本來這試卷是來回家去做,第二天才拿回來給曉泊批改的,但今天數學老師爲了懲罰她,堅決讓她留下來做完再走,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幅情景——童筱千趴在書桌上嗷嗷直叫,美少年雲淡風輕地坐在對面默默不語。
她已經絞盡腦汁的做了三道題,下面的實在看不懂,卷子上的數字飄來飄去,比蒼蠅還要煩人。那個叫曉泊的同學也真厲害,居然陪着她坐了這麼久,貌似一定要等她把卷子全部做完才肯走。
“咕嚕”一聲,肚子叫出了聲,童筱千尷尬的擡起了頭:“那個……曉泊同學,要不我回家去做明天拿給你吧,反正老師不知道。”
曉泊並不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餓了嗎?”
童筱千拼命的點頭,希望能夠博取同情。
他笑了笑:“
那回去吧,明天早點給我。”裝可憐成功!
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童筱千非常激動地看着曉泊想要說聲“謝謝”,眼睛一瞥,卻瞧見他白色襯衣領下好像有紫青的傷痕,雖然並不是很明顯,但因是環繞着脖頸的,看上去很突兀……這是什麼痕跡?被人掐過了嗎?童筱千很好奇,但終於沒敢問出口。
兩人回家的路有一段是相同的,他們收拾好東西關上門窗,並肩走出學校。
此時天色漸漸暗下來,走到十字路口拐角,一個穿純黑T恤的男生急匆匆迎面走過來,差點與童筱千撞到一起,童筱千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男生身材頎長挺拔,看起來足有一米八以上。就像是背後長了一雙眼睛,知道有人在看自己,那男生優雅的轉身,嘴角微微上揚,以上漂亮的眼眸熠熠閃光直視尹甜菜。好奇異的男生!他的身上,彷彿散發着一股讓人說不清的魅惑氣息,讓人瞬間恍惚。
童筱千不禁喃喃出聲:“他……”不正是澤嵐嗎,幾天不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變得陌生起來.
“他是澤嵐,與你同班,也是我的好朋友。是我們學校成績最好的一個人,你應該認識他吧。”站在她旁邊的曉泊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然後繼續往前走。
童筱千抓了抓後腦勺:“我是認識他,只是覺得他變了許多。”
曉泊腳步一頓,白皙的臉上忽然綻開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不過他並沒有接腔,只催促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走吧。”
很快到了下一個十字路口,兩人互相道別,各自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黑透,暮色蒼穹,一彎盈月升起,掩在單薄的雲層之間,穿T恤的少年倚靠在十字路口的路燈旁,閉上眼睛,周圍旋轉起一股暗黑色的風。
一隻熒綠蝴蝶顫動着翅膀從路邊的草叢裡出來,觸及到旋轉的暗風時整個身子不自覺的搖曳着,掙扎了幾下就掉落到地面上。
少年揚起嘴角,擡起腳不輕不重的踩在蝴蝶身上,一剎那間,美麗便灰飛煙滅:“呵,這可不是你應該停留的地方。”
昨天那張試卷她是連夜做好的,雖然可能漏洞百出,但是總算完成了。曉泊的教室在樓上,童筱千拿着試卷上去找他,還沒到門口就老遠揮舞着卷子:“曉泊,曉泊,快點批改完,要不然老師知道我昨天偷懶一定又得懲罰我了。”
曉泊聽到聲音轉過頭,從座位上站起來。童筱千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外,伸着手想把卷子遞給他,這時,一個身影忽然從她面前走過,擡起頭,一雙漂亮的眼睛落入視線。是昨晚在十字路口遇到的男孩,那個優雅如貓的男孩!
童筱千剛想走過去打招呼,澤嵐卻彷彿不認識童筱千似的,直接走了過去。奇怪,真是奇怪,他真的是澤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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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那裡的童筱千嘴巴張得老大,人家是狼族的人,本來就是敵人,可能之前只是和自己玩玩罷了,現在纔是真的開始爭奪寶石了吧。但是,他到底是敵還是友?
“卷子給我。”還在發着呆,忽然耳後傳來淡淡的一聲,是曉泊。
視線不自覺地盯到他的脖頸上,那一圈紫青已經更加明顯了,她咬了咬下脣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
她用手指着問,可是方向似乎有一些偏低,曉泊垂下頭看到衣領上彆着的銀白蝴蝶,笑了笑,輕巧地取下來:“你說這個嗎?它是蝴蝶銀花釵,祖母過世後轉到母親手裡,後來交給我。”
童筱千一直以爲只是一個胸針,現在纔看清楚,原來是一隻釵子,只是夾在衣領上,她看不出來罷了。
蝴蝶銀花釵,莫非也是一個古董?
“哎,我又回來晚了。”童筱千急急忙忙地拖着鞋子。
亦尋一聲不響地走到客廳裡,童筱千急忙追過去:“亦
尋,你可別生氣,最近我們數學老師抽風了,整天都找我麻煩,而且還派了一個課代表逼我做卷子。”
她放下書包蹦過去,還沒有走到亦尋面前,一疊厚重的資料就壓到了腦袋上:“這次的任務。”
“啊?任務又來了……”童筱千嘟囔着嘴拿過資料看了一眼,“明太祖朱元璋?”
“這次你要留在現世消除古物上的戾氣”亦尋脣瓣輕啓,他側了一下身,修長的手指佛到半空中,一片綠白色的葉子便落入掌心,然後微微收緊,眼眸深不見底。
一聽到不用去那些危險的時代,童筱千整顆心都飛了起來,全心全意地準備投入到這次的任務裡:“那個古物呢?要不要拿出來去廟裡供奉着,等過個一年半載,上面的戾氣自然被薰陶的心平氣和了。”
亦尋微微瞪了她一眼,從身後取出一卷畫。上面是一個樣貌非常清秀的女子,如雲的青絲盤在一側,發間插着幾支朱釵,其中一隻格外漂亮是蝴蝶樣式的,銀白光亮。
亦尋手一指:“便是它。”
童筱千誤解以爲要消除的是這卷畫上的戾氣,左右翻看了一下,嘟囔道:“好像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啊?”
亦尋不理她,交代她好好研究那些資料,轉身去了廚房。(話說最近亦尋對筱千有點冷淡啊.....)
童筱千縮到太師椅上一張張翻看資料,上面即使這的是大明王朝的歷史,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朝天女。
“掖廷供奉多年,恩澤常憂雨露偏。龍馭上賓進爵,可憐女戶盡朝天。”這首詞寫得就是朝天女,她們是陪同死者葬入墓穴以保證死者亡魂冥福的宮人。而畫卷上的那個女子,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陪葬宮人。看來這次的怨恨是在這朝天女身上了。
其實中國古代帝王制度裡,最殘忍的就是陪葬。資料上有幾張北京定陵發掘時的圖片,裡面白骨累累,各種姿勢的都有,現場的果盤、金銀珠寶白仍的一塌糊塗。可以想象,當時,皇帝入葬後,宮人端着果盤、珍珠、瑪瑙以及金銀珠寶進入陵墓中,後來陵寢的門開始關閉,裡面的宮人便慌亂起來,掙扎嘶吼,四處跑動,最後活活悶死在古墓內。
看完資料,童筱千重新拿起畫卷細細打量,上面的女子保持着微笑的姿態,盈盈仿若一股清泉。恍惚間好像發現發上的蝴蝶釵一動,童筱千揉揉眼睛,確定是自己用腦過度老眼昏花了。
“亦尋,這卷畫我先拿回房間去研究,最近作業好多,我也不能準時回家,我就麻煩你照顧啦。”她對着廚房喊了一聲,將畫粗魯的塞進了書包裡。
亦尋一句話沒說,似乎是默認了她這樣的行爲。於是童筱千就帶着這一卷畫往家的方向走,打算好好對着它促膝長談一番,勢必要消除它身上的戾氣。
走到上次的十字路口,她竟看到曉泊走在前面,等等,好像學校早就放學了吧?曉泊怎麼這麼晚還在路上逗留?
童筱千想要上前打個招呼,曉泊卻突然扶着路燈緩緩蹲在地上,臉色蒼白,於是她立刻衝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喂,你沒事吧?”
這一聲喊讓曉泊的臉色好了很多,他深深呼吸了幾下轉過頭:“沒關係,讓你擔心了。”
“你怎麼了,剛纔好像很難受的樣子。”童筱千擔心的望着曉泊,曉泊卻輕巧的把話題帶開,似乎並不願提起這個:“天色這麼晚,你還沒回家嗎?去做什麼了?”
“沒,沒什麼啊,”童筱千尷尬的把視線轉到其它地方,“我就喜歡到處亂轉。好了不說這個,我先送你回家吧,等會兒你又不舒服了。”
“嗯。”曉泊應了一句,忽然覺得胸口暖暖的,像是有陽光照射進裡面一樣。
兩人行走在斜斜的夕陽下,童筱千並沒注意,身邊少年那白皙的脖頸上,映出的青紫更加深了一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