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消失了。
小喬低聲問：“他死了嗎？”
李聞覺得坐着有點累，乾脆平躺在地上：“應該是這一縷魂魄死了。他的本體應該沒事。不過我估計，他的本體大概率不在這個世界上。”
小喬好奇的問：“那在什麼地方？”
李聞苦笑了一聲：“我怎麼知道？連他的名字都沒問出來。”
忽然，李聞想起一件事來，問小喬：“老韓呢？你看見沒有？”
小喬有些害怕的指了指不遠處：“那邊是嗎？”
那裡有兩片破碎的鈴鐺，從鈴鐺裡面，正冒出來一縷一縷的陰氣。幾分鐘後，陰氣漸漸的聚攏成型，變成了韓朝的模樣。
看樣子，韓朝沒出什麼大事，只不過氣息有點萎靡。
李聞從地上爬起來，問韓朝：“剛纔那傢伙是誰？”
那年輕人是來抓韓朝的，如果韓朝都不認識他，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韓朝張了張嘴，看他的神色，似乎當真知道點什麼。但是他看了看小喬，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大黃幾個人，臉上露出來了猶豫的神色。
李聞會意，這樣的秘聞，確實不應該讓太多人知道。
於是他衝遠處的大黃喊：“眼鏡受了那麼重的傷，你們不給人叫個救護車嗎？”
大黃說：“叫了，可是這麼久了，救護車一直沒來。”
話音未落，外面想起來一陣車聲，救護車到了。
有一羣醫生跳下來，神色古怪的說：“真是邪門了，剛纔在這裡轉了十來趟，死活找不到第二紡織廠。我們都準備回去了，它忽然又出現了。”
在場的人都沒說話，因爲猜到了，之前年輕人困住大夥，應該用了鬼打牆。現在年輕人死了，鬼打牆自然就消散了。
大黃他們幾個帶着眼鏡上了車。那醫生又好奇的看着李聞：“你不走嗎？我看你傷的最重。”
李聞搖了搖頭：“我還有點事。”
救護車開了，小喬忽然又拉開車門，探出頭來喊：“李醫生，你剛纔又出手救我們一次。我卡里沒錢了，回頭轉給你。”
李聞朝她豎了豎大拇指：“講究。”
等其他人走遠了之後，李聞對韓朝說：“老韓，說說吧。那年輕人什麼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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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朝說：“我得了病，很多事都忘了……”
李聞擺了擺手：“你別跟我來這一套，我越想越覺得你之前是在逗我。你真有病？我看你講起深仇大恨來，記憶力不錯啊。”
韓朝笑了笑：“這個病，越是以前的記憶越清楚。這兩天發生的，反而模糊了。”
李聞點了點頭，也不催他，讓他慢慢想。
過了好一會，韓朝問：“你相信陰間嗎？”
李聞呵呵笑了一聲：“閻王爺？黑白無常？奈何橋？我不相信，因爲漏洞太多。隨便舉個例子，世界上人口越來越多，多出來的魂魄哪來的？”
韓朝很有興致的辯論說：“六道輪迴，人作惡就變畜生。畜生行善積德轉生成人。也許多出來的魂魄，是死去的動物變的。”
李聞笑了：“東漢佛教傳入中原。就從三國開始算吧，人口大約三千萬。現在呢？人口多了十幾億。”
“照你的說法，有十幾億的動物行善積德，變成人了？動物界的道德水平提高的這麼快？”
韓朝哈哈大笑，對李聞說：“好了，我不跟你辯論，其實我也不相信什麼黑白無常，民間演繹的成分太多。”
李聞笑了笑，沒說話。
韓朝又說：“但是各國傳說中，都存在一個地方。人死了以後，魂魄會到那裡去，或者是天堂，或者是地獄，或者是陰間。你猜，這個地方會不會是同一個地方？只不過描述不一樣？”
李聞納悶的看着韓朝：“你的意思是說，剛纔的年輕人，是從那地方來的？你有證據嗎？”
韓朝說：“沒證據，我也只是猜測。不過八九不離十。”
李聞好奇的問：“那地方在哪？你都幹什麼了？爲什麼他們要抓你。”
韓朝想了想說：“十年前，我的兒子和兒媳死了。我告不倒吳威，萬念俱灰，想自殺。”
“選了一座橋，挑了個良辰吉日，跳下去了。落水之後，我看見了另一個世界。那裡面也有人，但是跟我們不太一樣。”
“我看見一片海，海邊上立着很多槐木，上面釘着魂魄。我剛剛進去，魂魄就不由自主的附在槐木上面了，迷迷糊糊的，好想有人要把我釘上去。”
“再之後，我忽然醒過來了。原來有人看見我跳橋，把我撈出來了。”
李聞眼睛瞪得老大：“沒了？”
韓朝嗯了一聲：“沒了。”
李聞有點失望：“就看見了一片海？其他的呢？”
韓朝苦笑着說：“十幾秒鐘的事，一分鐘都不到，我還能看見什麼？我感覺那個世界，活人進不去，魂魄或許偶然能進去。我就是偶然闖進去了。”
李聞愣了：“就因爲這個，大費周章的抓你回去？至於嗎？”
韓朝說：“可能凡是去過那裡的魂魄，都不準走，免得泄密。而且……我感覺那年輕人，不是專程來抓我的，可能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順道把我帶回去。結果栽在你這裡了。”
李聞點了點頭：“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韓朝嘆了口氣：“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爲是臨死的時候出現幻覺了。後來我總覺得，有人在叫我，讓我去那個世界。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聲音就更強烈。有好幾次，我受不了誘惑，都要去了。”
“但是我一想，還沒有報仇，我就忍住了。經過那件事之後，我就覺得，吳威是活人，我不能把他怎麼樣。那我就在他魂魄上做點手腳吧。”
“我找了些槐木，試驗了很久，還真的把他的魂魄給困住了。”
“從那以後，看着吳威的魂魄受折磨，我這心裡就越來越痛快。痛快之餘呢，戾氣也越來越重，每天都在想着，用什麼更狠毒的方式來懲罰他。唉，後來死了以後變成厲鬼，也就不稀奇了。”
“直到幾天前，那一直呼喚我的聲音，變得特別清晰，就像是從我腦子裡冒出來的一樣。他說他要來抓我了，讓我早點準備後事。”
“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個刺激。被他突然這麼一嚇，就摔了一跤，腦袋磕在石頭上，一下就不行了。”
“後來我人進了醫院，但是我知道，去也是白去。因爲我魂魄留在這了。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就是沒想到，吳威竟然趁機跑了。我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他抓回來。”
“不過這小子也挺機靈，居然通知了他侄子來救他。”
韓朝在那感慨不已。
過了一會，他看了李聞一眼：“那地方挺邪門的，估計就是傳說中的陰間。你得罪了他們，三個月後怎麼辦？”
李聞說：“我估計，就算不得罪他們，三個月後也不好過。到時候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
韓朝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忽然，李聞發現他的身影越來越虛幻，連忙問：“你這是怎麼了？”
韓朝笑了笑：“心願已了，該走啦。其實魂飛魄散是解脫，總好過讓人釘在海邊。”
李聞把他的筆記本掏出來說：“你告訴我，你的遺囑是什麼啊。”
韓朝指了指筆記本：“在裡面。最後一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