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紫孿花開

花澤國以花聞名。

全國的土地有一半以上被萬紫千紅的鮮花覆蓋,花朵成熟後,被採摘下來或製作成藥材、點心或香水,藥材和點心排毒排顏,滋陰補氣,加上有了芬芳香水的點綴,這便是花澤國的少女爲什麼一個個長得如花似玉、如出水芙蓉的原因。

早些年,鄰國很多男子會在適婚的年紀來花澤國,名義上是遊玩或做些買賣,實際上卻是來尋找夢中的人兒,可惜的是,花澤國一向肥水不流外人田,誰都不捨得自家姑娘遠嫁他鄉。如今,大街上的外邦年輕男人仍然絡繹不絕,只是由尋覓愛人變成了來這裡觀賞美人兒。

如今,在陸家莊的管理下,花澤國到處鳥語花香,奼紫嫣紅,如入仙境。

是的,陸家莊掌管着花澤國一切農作物的生長。

按理說,花澤國能有這樣的成就,陸家老爺應該高興纔是,可是,陸老爺和陸夫人卻站在自家的花田裡,愁眉苦臉地望着紫孿樹上那兩朵剛剛盛開的花蕾。

紫孿花,花開兩朵,兩朵連枝,淡紫色的花瓣,一層層緊緊裹着,嬌/嫩、飽滿,蠢蠢欲動,如同破繭而出的紫蝴蝶,美得讓人心動。

也美得讓人心慌。

因爲——紫孿花開,天下有災。

這是陸家莊世世代代相傳下來的預言,紫孿樹乃名貴的藥材,此樹難養活,只有陸家莊自家的花田有這麼一株,可一千多年了,從來沒有人親眼目睹過紫孿花開的景象,漸漸地,連陸家的人都不相信紫孿樹會開花了。

這個奇蹟,倒是讓現在的陸老爺和陸夫人看見了,他們大清早結伴出來晨練的,沒想到走到紫孿樹下時,竟看到這難以想象的情景。

花園裡,有淡淡的霧氣氤氳開來,爲這個早晨增添了一絲詭異。

“老爺,那傳言是真的嗎?紫孿花開,難道真的預示着天下有災?”陸夫人身着華貴,四十歲的年紀,本是容光煥發的光景,卻在看到紫孿花後憔悴了下去,她語氣急促:“這件傳聞關係到天下,要不要向皇上稟報?”

陸老爺摸着下巴那一截半支手指長的鬍子,眉心緊鎖,沉思良久後,他擡起手將那朵紫孿花輕輕摘了下來。

“老爺,你怎麼把花摘下來了?你這是幹什麼?哎呀呀,還不知是福是禍,你怎麼就摘下來了,萬一……”陸夫人的語氣裡仍帶着恐懼。

陸老爺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音,一邊將那兩朵紫孿花放在掌心端詳着,一邊說道:“夫人不必驚慌,紫孿花的傳說只在陸家流傳着,知道這個傳聞的人並不多,如果真有這種說法,那麼,該來的總要來,小小一株紫孿花即使能預言有災,可它並不能說明是何災,更不能防災,上報朝廷只會引來不必要的恐慌。夫人不必再擔心,今天早上的事情也不要向外人宣揚,就當沒有紫孿花這回事。”

陸夫人臉上仍是焦慮,卻不敢再說半句,只得由他說了算,畢竟在這個家是男人說話算數。

這時,一個家丁急急忙忙地從花田那邊跑了進來,陸老爺趕緊將那朵紫孿花藏在寬大的衣袖裡,若無其事地看着跑過來的家丁問:“發生什麼事了?一大早急急忙忙的,我平時是怎麼叮囑你們的?做事要不急不緩,你們都當耳邊風嗎?”

家丁看着陸老爺略顯威嚴的臉,趕緊跪了下來:“老爺,門……門口來了一夥提親的,是唐家堡派來的,說是要娶我們家小……小姐。”

“唐家堡”三字傳到陸夫人耳裡,如若一劑定驚藥,她臉上頓時化憂爲喜,激動地問家丁:“真的是唐家堡派來的?你沒聽錯?”

既而又轉向陸老爺:“老爺,早就聽說唐家堡有兩個少爺,一個嫡出,一個庶出,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都是花澤國的風流人物,能獨擋一面的,若我們含香能嫁給其中一個,也是她幾世修來的福份呀。”

陸老爺一向鎮定,想了想說:“的確,唐家堡在花澤國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族,若能將含香嫁與他們家,今後陸家也算多了一個靠山,既然提親的人來了,那就先得將來人接待好。”

*

陸老爺和陸夫人只有一個女兒,取名陸含香,年芳18,人如其名,如花似玉,正是出嫁的好時機。先前來陸家提親人的人倒是不少,也不乏一些皇親貴族,但都被她回絕了。

花澤國的少女之間流傳着一句話:嫁人當嫁文博與智淵。說得就是唐家堡的兩位公子——唐文博、唐智淵。

唐文博乃上一界的狀元,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京城的父母官。唐家堡向來以保國護院爲責,素來出的是武官,卻在這個時候出了唐文博這一文官,一舉成名天下知,放榜那天,遊行的隊伍用轎子擡着唐文博繞着京城走了一圈,他出衆非凡的長相、文質彬彬又略顯優鬱的氣質,將滿城的少女都迷倒了,所以才流行這麼一句話。

唐文博遊行的那一天,陸含香正好和貼身丫頭在街上游玩,擁擠的人羣將她們圍在其中動彈不得,只好混在一堆少女之間看着唐文博坐在轎子上被擡過來,看見唐文博的那一瞬間,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隨着他了。

唐家堡派人來提親這事,多嘴的丫頭早就跑去告訴陸含香了。

閣樓的閨房裡,空氣中瀰漫着薰香的味道。陸含香正對着巨大的銅鏡細心打扮,內心的喜悅不言而喻,一邊的貼身丫頭更是喜不自禁,趁小姐這會兒心情好滔滔不絕:“小姐,唐家堡那位文博少爺我見過幾次,長得……哎呀我讀書少,不知怎麼形容,總之,那叫一個銷魂,什麼貌似潘安的。”

陸含香輕拂玉手,將一支金色的細簪插入鬂裡,再輕拈脣脂,細細地抿了一口,這一串動作是極其嫵媚的。

丫頭不禁看呆了:“我們家小姐長得這麼美,跟那位文博少爺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那文博少爺能娶到小姐也是他的福氣,小姐你說是不是?”

陸含香不語,脣角輕輕上揚,露出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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