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晚,燈光已經一盞一盞的熄滅,福克斯大街六號的洋館,在深夜終於陷入了沉寂,窗口一個接一個暗了下來,在終於等到兩人返回,以短暫的混亂作爲迎接之後,少女們終於返回自己的房間,各自陷入了深沉的睡眠。然而,少女們並不知道,如果此時從大街上看過來,可以發現還有一個窗口還保持着明亮,意味着房間的主人並沒有入睡。
房間是屬於潘尼斯的,這點甚至不需要解釋,每個進來過的人都知道,因爲他的房間,在這座全是女孩子的洋館裡,佈置的實在太特別了。
除了公主殿下芙蕾雅之外,這座洋館裡的住客們並不是那種對房間陳設很看重的女孩子,但女性與生俱來的特性,讓她們依然無法忽視對房間的佈置,即便是凱瑟琳,房間裡的陳設雖然簡單,但也不失美感。然而潘尼斯不同,潘尼斯的房間讓人一看就能體會到一種簡單高效的感覺,一張牀,一套書桌椅,一個衣櫃,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陳設。少女們不止一次勸說過他,讓他再多添幾件傢俱,否則房間顯得太空曠了,但潘尼斯只用了一個理由就讓大家閉上了嘴,再也不提這件事了。
“東西越多越不好收拾,我懶,還是說你們準備每天替我整理房間?”
自此之後,少女們只能很無奈的接受了他的這一習慣,哪怕在他房間裡說話的時候,每次都能聽到迴音,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如果說,以前潘尼斯的房間裡只是陳設簡單,但並不缺少生活氣息的話,那現在就已經完全改變了,現在潘尼斯的房間裡除了簡單之外,甚至連生活氣息都消失了,彷彿很久也沒有住過一樣。牀上的寢具被疊的整整齊齊,一張大牀單把所有寢具覆蓋在下面,阻擋了灰塵的入侵,地面被清掃的很乾淨,甚至連牀下和衣櫃下的塵土都沒有放過。
打開衣櫃可以看到,衣櫃裡除了今天的禮服之外,就只有幾件日常的休閒裝,都整齊的掛在衣櫃的橫樑上。在衣櫃的底部,放着他日常冒險使用的大揹包,揹包裡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看上去早已做好的出行的準備,估計房間裡原本的一些物品都已經裝入了揹包。揹包一旁,一把古舊的單手劍斜靠着揹包躺在那裡,黑色的皮鞘光滑發亮,只有平時經過無數次摩擦,才能讓皮革產生這樣的效果。劍柄處,金屬的護手黯淡無光,無數次擦洗已經讓護手失去了金屬的光澤,至於握柄處卻用嶄新的布條緊密細緻的纏繞包裹着,用手握住時,可以感到恰到好處的舒適。
書桌桌面上,日常閱讀的幾本小說和一些資料被分開放置,各自用細繩捆紮在一起,分成兩摞擺在書桌的右上角,一些零散的紙張同樣摞在一起,放在書桌的抽屜一角,在抽屜的另一邊,原本插在筆筒裡的筆被捆紮成一捆,和筆筒一起躺在抽屜中,避免長時間無人使用,筆筒裡會落滿灰塵。
除了這些之外,房間裡就再也找不到其他陳設了,房間的主人似乎有意的抹去了屋子裡屬於自己的印記,甚至不願給其他人留下看到房間就想起自己的機會。
在這樣一間房間裡,潘尼斯並沒有入睡,雖然他已經脫去了參加晚宴時那身正式的禮服,把他們整齊的掛在衣櫃裡,但他並沒有換上睡衣,反而換上的是最常穿的黑色劍士服和黑色的風衣,臉上也不像剛纔那樣,反而一點睡意也沒有,再也看不到平時懶洋洋的姿態了。
此時的潘尼斯,正坐在書桌前,在他面前的書桌正中,放着幾張寫滿了字跡的信紙,信紙上留下的字跡工整清晰,可以映射出書寫者內心的堅定和決絕。書信的末尾還沒有寫完,但他卻沒有繼續書寫,手裡甚至沒有拿着筆,筆被隨意的放在墨水瓶架的筆託上,他的雙手枕在腦後,後背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空默默地發呆。
沉默了一陣之後,潘尼斯伸手打開了書桌側面的小抽屜,一個臌脹的錢袋被藏在抽屜裡,打開錢袋,金幣黃色的光,秘銀幣白色的光,魔鋼幣紫色的光,三種誘人的光澤從錢袋裡射出,很顯然,這幾年來的,雖然凱瑟琳幾人無數次威脅,要替潘尼斯保管這些財務,以防他像以前那樣瘋狂的揮霍,實際上卻並未付諸行動,沒有剋扣屬於潘尼斯的那部分分成,而從錢袋裡紫色光芒的亮度來看,潘尼斯對自己分成也沒有什麼花銷,大部分都存放在袋子裡,估計比幾位少女每個人持有的現金都多。潘尼斯一隻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嘴脣,另一隻手放在錢袋裡,摩挲着閃亮的錢幣,癡癡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上的表情雖然沒有任何變化,但眼神裡透露出的情感卻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時而喜悅,時而悵然。
“叮”,摩挲的力度稍大,讓錢幣發出碰撞聲,清脆的碰撞聲在夜晚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潘尼斯的動作一僵,警惕的閉起眼睛,耳朵微微抖動着,仔細聆聽洋館裡的聲音。還好,他所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獨特的聲音並沒有驚醒某位沉睡中的少女,讓潘尼斯鬆了一口氣。不過這也讓他失去了原本的心情,苦笑着關上抽屜,重新拿起筆沾滿了墨水。
“不能再拖下去了。”潘尼斯拿着筆自言自語的說道:“再拖下去,說不定就不捨得出發了,呵,我的意志還真是脆弱呢。”
自嘲般的笑了笑,潘尼斯在書桌旁俯下身,寫下了書信的結尾。
“我是一個來自過去的幽靈,只是一個揹負着悔恨與自責遊蕩在這個世界上的幻影,屬於過去的幻影,而你們,卻屬於現在和未來。”
“我們原本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我這樣的人,終將埋葬於過去的塵埃之中,而你們,將在未來走上人生的巔峰,我們之間,也許像這幾年一樣,會有擦肩而過的偶遇,卻永遠不會擁有未來。”
“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未來。”
“所以,請原諒我,然後,請忘記我,請祝福我。”
“我也會祝福你們,在未來找到屬於你們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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