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阿文隨着大軍出征,離開召都的時候,城門口人山人海,一個個都瘋狂的喊着將軍,阿文隱沒在十萬大軍的隊伍中,渺小的如同一粒沙子。
劉玄果然還是給她找了匹小母馬,很溫順,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尾巴還甩過來甩過去,優雅的如同散步一般。
阿文坐在上面頻頻扶額遮臉,以此來擋住周圍各種或笑或不屑或覺得她走到慢而惱怒的視線。
無憂果然扮作士兵的模樣,騎在高俊的大馬上,顯得威風凜凜。
去往遼河的路上,除了早中晚半個時辰的休整軍隊和夜間睡覺,大軍再沒有停歇過,可到達遼河邊境的時候,仍舊是一個月之後了。
天氣也漸漸熱起來了,士兵們走在路上,多有將外盔甲脫下來的,阿文是個女生,當然不能脫了,而且大家還不知道軍中混了女子,若是知道了,那她肯定要揹負個擾亂軍心的千古大罪。
所以無奈之下,她只能盯着頭頂火辣的太陽汗流浹背。
無憂這時候就會摘了路邊的大片的葉子編成草帽給阿文帶上,歇息的時候,又找了能扇風的葉子給後者祛熱。
於是,阿文成了這一個營最‘娘娘腔’的人了,遭了不少人白眼,當然也贏得了另一些人的同情。
“再有兩天,我們就到遼河以東了,那裡地域寬闊,不適合埋伏,但臨近水源,補給上很方便,不知道夏國的軍隊會從哪個方向出現?”
“補給好有什麼用,就夏國那些蝦兵蟹將。還用得着做長期作戰準備?我看就得從西邊入手,那裡地勢陡峭,適合埋伏和隱藏,我們應該速戰速決,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阿文雲裡霧裡的聽着大家議論這場戰要如何打?
最後一哥們給力的道:“你們在這兒瞎摻和有什麼用,一切還得聽太子的指揮。”
另一人又反駁道:“太子?說句不敬的,我還是願意相信將軍。”
阿文起身。看到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了過去,耳邊的嘈雜也少了很多。
無憂跟在她身後,在她旁邊坐下。從懷裡拿出一個布包,遞給阿文一塊燒餅,“餓了吧,吃點東西。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時辰,你們女孩子不經餓。胃裡肯定難受。”
阿文心頭一暖,無憂總是把自己的口糧存下來給她吃,一個月的時間,無憂倒是瘦了不少。也壯了不少,她卻覺得自己反而胖了。
“我不餓,你以後別給我留着了。什麼女孩子不經餓的亂邏輯,以後飯要好好吃。別光想着我,你看,你不吃,別人都‘恨’着你吶。”
無憂一回頭,唰唰唰十幾顆腦袋忙着轉。
他將燒餅分成了兩半,一半給阿文,一半自己吃。
阿文無奈一笑,拿着燒餅大口大口吃起來,即便她根本不餓。
軍隊最後還是在遼河以東的位置停了下來。
據說探子發現西邊有軍隊出現的痕跡,也就是那一片怪石林立的優勢位置已經被佔據了。
很多人都失望不已,阿文卻覺得,這樣更好。
西邊雖然適合隱藏和埋伏,可若是大家都知道那裡有埋伏,就不會愚蠢的撞上去,反而是西邊因爲地勢不平,若是遭到偷襲或者攻擊什麼的,連後路都不太好走。
劉玄笑道:“我跟你想到一塊兒去了,十萬大軍,只有在平坦的地方纔能發揮出凝聚力,夏國既然佔據了西邊,要麼他們的將帥無能,要麼他們此次帶兵肯定比我方少。”
他將一塊雞腿放在阿文的碗裡,“你多吃點,這一個月都瘦了。”
這一個月,每天晚上,阿文都會在劉玄的營帳內休息,當然以劉玄的爲人,是不會做出xx事情來的,所以阿文放心大膽的睡,無憂憂心忡忡的守在營帳外。
阿文臉上一陣黑線,誰看到她瘦了?明明腰都粗了一圈,一邊無奈的啃着雞腿,一邊驚歎劉玄的判斷力。
其實她也想到了這一點,或許是夏國的軍隊人數上佔了劣勢,又爲了不被九幽發現,所以才選了能隱蔽的西面。
“將軍恐怕會揪心好幾天了吧。”阿文輕笑一聲道。
“莊將軍是個直性子人,他雖然有多年的作戰經驗,可難免也有疏忽的時候。”劉玄無奈的道。
雖然沒看到那場景,可阿文已經能想象,莊肅是怎樣在劉玄面前拍桌子瞪眼睛的爭取西面,最後肯定是想撒手不管才妥協的,是個沒責任心的人。
她道:“殿下,可否將紙筆給奴婢借用一下。”
劉玄愣了一瞬,道:“紙筆簡單。”然後就讓小安子拿了紙筆進來。
阿文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弄了半個時辰,最後纔將成圖遞給劉玄,“殿下,這是奴婢之前在一本野書上看到的東西,或許對你們能有用。”
劉玄先是疑惑的拿着紙張研究了一下,然後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阿文,“阿文,你——你畫的這些東西,可是戰場用的?”
阿文聳聳肩,“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或許有用,奴婢在殿下這裡白吃白喝白睡了一個月,若是不做點什麼,奴婢心裡過意不去。”
劉玄來不及多言,狂喜的拿着圖紙就往外走,阿文打了個哈欠,在自己的窩裡睡下了。
營帳內,劉玄、莊肅、崔浩仁等其他將領級別的人都圍在桌子邊。
劉玄興奮的指着圖紙上的‘投石機’,“這東西,用木頭就能做出來,正好這後面有一片林子,東西都是現成了,這種遠距離的投射,比弓箭的威力更大。”
崔浩仁眼睛已經熱了,激動道:“看這旁邊的東西,形狀類似弓弩,卻又不盡相同,八牛弩?這上面竟然說用堅硬的木頭做箭桿,鐵片爲翎,射程可達到一千里的距離,這——這真的可能嗎?”
莊肅本就好戰,他自詡打仗數年,見識過的作戰武器也無非是矛盾、刀劍和弓弩。
像圖紙上的這些東西,他是聞所未聞,半是懷疑半是試探的道:“殿下,您這圖紙是哪兒來的?真的能行得通?若是我們能做出這樣的武器,那這場戰必勝無疑了。”
這裡面沒有人知道阿文的存在,劉玄也不便解釋,只含糊道:“無意間得到了,大家若是覺得沒問題的話,明日就派人去後面的林子裡開始做,只是這兩樣東西非同小可,一定不能讓地方察覺半點。”
大家對此沒有異議,第二天,由莊肅親自挑了人,因爲來的時候,爲了保持弓箭的數量,也帶了五十來個木匠等和鐵匠,這些都是專門提供補給用的,現在倒是很快就派上用場了。
阿文是在一陣震耳欲聾的號角聲中醒來的,醒過來後,無憂坐在她牀邊,她聽着外面嘈雜聲和凌亂的腳步聲,問道:“怎麼了?敵人偷襲了?”
問完了,又舉得自己問錯了話,這都大白天了,還偷襲什麼,顯然是真的對上了,阿文翻身而起就準備往外走。
無憂一把拉住她,語氣中有着不容置疑:“你不能出去,外面現在很亂,夏國的軍隊正面挑釁,莊肅已經帶了兩千精兵,此時兩隊人馬在河西口對峙。”
通常開戰之前,都有一場小型的戰爭,往往這場戰,都是由主帥,或者是能力強悍的人帶着最精煉的兵上戰場。
阿文知道,第一場戰很重要,既有試探對方實力的意思,又有鼓舞己方士氣的作用,當然後者僅限於贏了的一方,有些將帥不懂得鼓舞人心,若是第一場戰就輸了,後面很可能會連着敗北。
她掙脫了無憂,一面往外走,一面不在意的道:“這時候只要不是在戰場上,就不會出多大的問題。”
無憂勸她不住,只能寸步不離的跟着,以免發生任何意外。
阿文找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圍觀,剛好看到莊肅跨馬前衝,對面亦是一匹黑馬對衝過來,兩人眨眼間就靠攏了,看不清武器的碰撞,卻很快就分開了,莊肅的大笑聲老遠就傳了過來,很是得意,顯然是贏了第一回合的試探。
阿文興致缺缺的走下來,“算了不看了,反正都是斷胳膊斷腿的事,也沒什麼意思。”
她看到劉玄站在人羣最前面,擠了過去,悄聲問道:“殿下,這兩千精兵,是我們的中等兵,還是真的精兵?”
劉玄見她出來,責備的看了無憂一眼,又疑惑道:“你問這麼做什麼?”
“雖然這第一場戰勝利很重要,可我們直接出精兵,很容易讓別人看出我們的底,若是換做中等兵,不僅能試探出對方的底,還能準備判斷出兩方的差距。”阿文正色道。
若是中等兵都能贏的話,那對方實力一般,若是剛好平手的話,那我方精兵一出就勢必會贏,若是敗了的話,也能從損傷程度上來看出到底差距有多大,從而調配好援手。
劉玄震驚的看着阿文,後者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爲何對行軍作戰還有這樣獨妙的見解?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眼前這個人了。
“下午纔會兩軍交戰,你的建議我會跟大家提一提,若是一致通過,那下午就換成中等兵。”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