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披荊斬棘

項少龍回營換上夜行裝,箍上戴針的腰甲,扣上攀山的上具,背起弓矢,吻別雅夫人往營後走去。

經過趙倩的鳳帳,忍不住在營門處喚道:“公主!”

戰鼓的聲音愈來愈急,顯示敵人快要發動攻山。

“咚咚咚……”

一下一下像死神的呼喚般直敲進戰場上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趙倩不知是否在思念項少龍,聽到他的聲音,驚喜地掀帳而出問道:“少龍!你怎會在這裡呢?噢!”明媚的秀日落到他的夜行衣上。

項少龍看着這像烏廷芳般可愛的美麗少女,至真至純的清麗容顏,一直壓制的深情,涌上心湖,微笑道:“我現在去制敵於死地,公主不給我一點香豔的鼓勵嗎?”

趙倩吃了一驚,俏目射出崇拜傾心的神色,溫柔地仰起俏臉,嘟着小嘴,靜待初吻和幸福的降臨,沒有半點畏怯,玲瓏有致的酥胸急劇起伏。項少龍心中貫滿柔情,對這位被父親當作一件政治工具的金枝玉葉,生出誓死保護她對抗任何傷害之心,在她香脣上深深一吻,同時兩手探出,把她摟得緊貼胸懷。

營邊忽地喊殺震天,敵人開始攻上斜坡。

項少龍和趙倩卻是充耳不聞,完全迷失在那種親密融合,銷魂蝕骨的醉人接觸裡。喊殺和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潮水漲退般此起彼落。

項少龍放開趙倩,微微一笑道:“得此一吻!我項少龍有信心保護公主直至地老天荒。”

趙倩心神皆醉,項少龍早沒入營後的黑暗裡。

北風呼嘯。

項少龍施展渾身解數,純靠記憶、感覺,沿早先系下的索子,攀過峭壁,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到敵軍一側,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往賊營潛去。他曾受過二十一世紀最嚴格的軍事訓練,如此黑夜偷營,實乃小兒科的事。不用負上近百斤重的戰甲,他活像鳥兒長出翅膀,騰躍移動時迅若狸貓,直抵敵陣的大後方。

賊兵結的營陣叫“上方陣”,形成由內至外共五層的大小方形。放糧物的營位於後方,設有兩個大圍欄,關着數百匹戰馬。

那邊的情勢愈趨緊張激烈,賊營這邊卻愈安詳寧靜,燈火黯淡。尚未輪到攻山的賊兵,正儘量爭取休息的時間。項少龍心中暗笑,項某可保證你們今晚好夢難圓,有的只是一個殘忍現實的噩夢。留心觀察後,賊軍的營地保安鬆弛,甚至有守兵坐下來打瞌睡。

當他到達馬柵,更覺好笑,原來十二個值夜的賊兵竟圍在一起賭錢,興高采烈,像完全不知那邊敵我雙方正陷於緊張的膠着狀態中。只要解決這十二個小賊,他就可以放火燒糧燒營。問題是怎樣可殺掉十二個慓悍和有豐富作戰經驗的賊兵,不讓一人逃掉?項少龍大感頭痛,此時其中一個人朝他走來。

項少龍先是嚇了一跳,幸好看到那人邊走邊解褲頭,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勾當,忙閃往一棵樹後,那人剛步入林內,刃光一閃,咽喉微涼,登時了賬。項少龍收起飛虹,脫掉那人的外甲,披在身上,大模大樣走回去,直來到其中兩人身後,探手抓緊他們的頭髮,大力扯得兩人頭顱猛撞一起,然後兩掌揚起,迅疾無比地劈在另兩賊頸側處。兩下手法一氣呵成,乾脆利落,當四人倒下,其它七個賊兵方醒覺發生什麼事。刃光閃處,項少龍手執飛虹,躍上臨時當作賭桌的石頭,割破另三個人的咽喉。

“砰!”

一腳踹出,命中剛把刀子拔出一半的另一名大漢面門,把他踢昏,剩下的三名賊子魂飛魄散,分往兩旁滾開去。

項少龍心中暗笑,飛虹脫手而出,穿背擊殺其中一人。另兩人見他丟了武器,拔劍撲回來。項少龍探手腰間,拔出兩支飛針,手腕一振,飛針電掣而出,插入兩人眉心。當他們屍體倒地,項少龍早拾回飛虹,沒入黑暗裡。

喊殺聲更趨激烈,檑石聲隆隆作響,可見敵人攻近斜坡頂,成胥等不得不放下檑石,衝擊攻上來的敵人。此際項少龍成功拆毀後方的馬欄,忙解下大弓,穿行衆馬間,來到靠近糧營的一方。由這個角度窺視賊營,剛好見到三丈外位於後方最外圍一排二十多個營帳,每個帳幕外都掛有風燈,在北風裡搖搖晃晃,營地裡清清冷冷,只有幾個守夜的賊兵在打瞌睡,防衛散漫。這也難怪他們,此處乃他們後防重地,又以爲項少龍的人全被圍困在絕境,故而粗心大意。

今早項少龍佔高勢之利,清楚看到最後兩排四十多個營帳,均用來放置糧食,所以省卻再作探察的煩惱。這土方陣的營地,首尾向着南北,現時吹的是北風,所以若他成功燃燒位於北端的糧營,火隨風勢,很快便能席捲整片廣闊的營地,尤其營地內仍是野草處處,極易釀成不可收拾的大火。

打定主意,項少龍單膝跪地,先把火箭燃點,射往最接近他的糧營,他取的是營帳背營地的一面,除非火苗蔓延,否則敵人一時難以察覺。燃着外圍的糧倉後,他又用火種點燃馬欄內餵馬的飼料,這才找上其中一匹特別壯健,沒有鞍蹬的戰馬,繞穿營地旁的疏林,轉往營地的中部,此時營北冒起濃煙,火焰竄閃,部份驚覺突變的賊兵大喊救火,往那方向趕過去。更使賊人心亂的是戰馬驚嘶狂竄的聲音,鬧得整個營地騷動起來。

項少龍一邊策騎緩行,一邊不住射出火箭,取的都是外圍的營房,只要外圍火起,在內圍營帳的熟睡者休想逃出。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北端熾烈的火勢,他又穿上賊兵的戰甲,公然穿過營地,馳往另一邊的外圍處。

賊兵營地內世界末日般混亂,正要爭取休息時間,以作下一輪攻擊的賊子,紛紛睡眼惺忪由營內鑽出來,茫然不知發生什麼事情。有些則以爲有敵人來襲,衣甲不整提兵器撲出來。四處盡是狼奔鼠竄,慌忙失措的賊兵。北端蹄聲由疏轉密,顯是戰馬受驚,由那端逃往草原去。

項少龍策騎而過,竟沒有人懷疑他,還有人呼喝他這擁有一匹馬的人,去追趕逃逸的馬兒。項少龍答應一聲,轉個圈依然馳往另一邊的外圍去,這時後方邊緣處的營帳,全陷入大火裡,火勢波及四周的草樹,迅成燎原之勢。他火箭用罄,索性拋掉長弓,拔出飛虹劍,逢風燈運劍挑破,火油落到地上,立即燃燒起來,比火箭更管用。

身後劃破空氣的聲音響起。項少龍忙伏在馬背上,三枝勁箭擦背而過。他哈哈一笑,一夾馬腹,早已馳遠,再挑十多盞風燈後,發覺遠近賊兵均向他趕來,不再猶豫,策馬快速遠遁,往己方營地奔去。此時攻營的賊兵正倉皇撤退回來,慌亂下還以爲大批敵人來犯,陣腳大亂。這些賊人除灰鬍、狼人和另外四名領袖,其它全是步兵,趕回來時,灰鬍等騎馬者自是遙遙領先。項少龍藝高人膽大,收起飛虹劍,兩手拔出飛針,暗藏手內。

黑夜裡只能藉助遠處的火光,看不真切,灰鬍等還以爲來的是報訊的自己人,大聲喝道:“什麼事?”

項少龍大叫應道:“是信陵君的人!”

衆賊頭都大吃一驚,加速馳來。灰鬍和狼人落在較後方,項少龍暗叫可惜,兩手揚起,飛針電射而出。他腕力何等厲害,兼之飛針尖長,穿透力驚人,破胸甲而入,策馬奔在最前面的兩名賊兵領袖立時中招。兩賊尚未倒下,項少龍又拔出兩根飛針,在兩人間穿過,擲往後排兩人。

灰鬍和狼人同時驚覺不對勁,大喝聲中取出長劍,策馬由兩側繞來。前排兩人已在慘哼聲中翻倒馬側,項少龍無暇取回飛針,一手策馬,另一手拔出飛虹劍,往左側來的狼人迎去。

狼人一聲暴喝,借健馬衝刺之勢,一劍照臉劈來。項少龍一聲長嘯,舉劍擋格,同時側傾往外,借勢飛起一腳,踹在狼人腰際。這一腳乃由泰國拳改良出來的側踢,勁道十足,狼人一聲慘嘶,跌下馬背。

此時後排兩個中了飛針的人才掉在地上,發出兩聲沉響。戰馬失去主人,受驚下跳蹄狂嘶,其中一馬鐵蹄下踏,正好踹在倒地的狼人的胸膛處,骨折肉裂的聲音立時爆起,把這兇人當場踩死。項少龍繞兩匹馬轉了一個圈,乘隙拔出另一根飛針,趕到灰鬍背後。灰鬍見情勢不對,掉轉馬頭,朝陷進大火的營地全速奔逃。項少龍扯掉賊甲,減輕重量,狂追過去。

他這匹馬負重比灰鬍那匹至少輕百來斤,兼之特別壯健,轉眼追到灰鬍七、八個馬位後。項少龍一聲不響,投出飛針。那知灰鬍見逃不掉,索性勒馬回身,剛好避過飛針。這處恰好是由山上撤回來的賊兵和着火賊營的中間,四周無人,變成一對一的局面。

灰鬍持劍反殺過來,大喝道:“來者何人?”

項少龍大笑道:“還不是你的老朋友項少龍。”

鏗鏘聲中,兩人擦馬而過,交換二劍,誰也沒佔到便宜。項少龍想不到他膂力既強,劍術又精,掉轉馬頭,純以雙腿控馬,右手飛虹劍,左手拔出飛針。這些天來他大半時間在馬背上度過,使他的騎術突飛猛進,早非當日的吳下阿蒙。

灰鬍乘機取出弩弓,以迅速的手法裝上弩箭,“颼”的一聲向他勁射一箭,長劍則咬在嘴上。項少龍一直以來的訓練足閃避槍彈,那會懼怕他的弩箭,往側一閃,避過來箭,一夾馬腹,加速前衝。

灰鬍想不到他能避過必殺的一擊,大吃一驚下將空弩往他擲來,伸手取過大口咬銜的長劍。項少龍飛起一腳,踢掉擲來的空弩,飛虹劍閃,橫掃灰鬍胸膛。

“當”的一聲激響。

灰鬍雖險險擋格此劍,但因自己是倉猝招架,對方則蓄勢而發,又借馬兒前衝的力量,整個人被劈得翻仰馬背上。項少龍一聲暴喝,反手擲出飛針。

“叮”的一聲,飛針雖射中灰鬍,可惜卻是射在他堅硬的頭盔,反彈開去。

項少龍知道形勢危急,若這樣任由兩馬往相反方向錯開,將沒有可能再在離賊營的短程裡趕上這兇人;行個險招,離馬後翻,凌空打個觔斗,飛虹劍脫手飛出。這時灰鬍剛坐直身體,兩腳夾着馬腹,給項少龍那鋒利無比,來自越國巧匠精冶的飛虹寶劍貫背而入,把他當場刺死。馬兒狂奔而去,十多丈外,灰鬍的屍身終翻跌馬下。

項少龍安然落地,趕了上去,拔回飛虹劍。己方營地處殺聲震天,顯是成胥等見賊人潰不成軍,乘勢殺出陣來。

項少龍豪氣涌起,割下灰鬍的首級,不理流着的鮮血,提起首級,飛身上馬,迎着退回來的二千賊兵趕去,大叫道:“灰鬍死了!灰鬍死了!你們快逃!快逃!”

那些持着火把趕回來的賊子,因後有追兵,早心慌意亂,又見前方來人手提灰鬍首級,還以爲來了強大的敵人,哪敢逞強,一聲大喊,四處逃去。兵敗如山倒,後邊的賊兵哪知發生什麼事,連鎖反應下,也亡命奔逃。二千多人,不戰而潰。

項少龍轉瞬與殺來的成胥等大軍相遇,全軍歡呼震天,往成了一片火海的敵陣殺去。賊兵既失領袖,又被燒掉營帳,丟失馬匹糧食,誰還有心戀戰,望風而逃,項少龍率領衆兵將衝殺直至天明,大獲全勝。

是役斬賊過千,項少龍方只五人陣亡,傷一百五十多人。以不足一千的兵力,破敵人過萬大軍,傷亡如此輕微,實屬難以想象的奇蹟,確立了項少龍在戰場上的地位。

不過亦勝得很險。賊營起火時,灰鬍的人已清除斜坡上所有障礙,填平陷坑,正要發動越壕之戰,因己陣告急,撤退下去。那些木柵反成賊兵撤離的障礙,被滾下的檑石和居高射下的箭矢殺得血流成河,儼若人間地獄。

灰鬍和狼人的首級浸在藥酒裡,由輕騎抄快捷方式送回去給趙王,讓他向國人顯逞威風。此更是項少龍對抗趙穆的心理攻勢,使趙王愈來愈感到他的重要性,異日若因趙倩的事出岔子,仍有商量轉寰餘地。

當項少龍回抵營地,除更添嫉恨的少原君託病不出,平原夫人都出來歡迎他凱旋歸來,更不用說趙雅、趙倩諸女。自古美人愛英雄,衆女眼睛望着他的那種迷醉崇景之色,教他似飄然置身雲端。

在二十一世紀,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出現,一切是集體的配合和行動,個人只是組成整體的一枚小螺絲釘。但在古戰國的年代,則充滿個人色彩的浪漫英雄主義,故此纔有商鞅此類扭轉整個時局的人物出現,又有廉頗這種絕代名將叱吒沙場。項少龍卻名副其實是超時代的產品,擁有現代化的軍事知識和訓練,故能屢施奇兵,破敵取勝。

滿腹詭計的平原夫人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轉動其它的念頭,如此人才,倘浪費掉實在可惜。

項少龍多處受傷,被趙雅和趙倩硬拖到帥帳裡,爲他洗擦傷口、敷上傷藥。

雅夫人見趙倩對項少龍只穿短褌的身體毫不避嫌,大感奇怪,又心中憂慮,若兩人糾纏不清,肯定禍患無窮。

趙倩心痛地道:“痛嗎?”

被兩個嬌滴滴美人兒的玉手撫在身上,差點舒服得呻吟起來,項少龍以微笑響應,躺在席上,迷糊間,帶着兩女的香氣沉沉進入夢鄉。

大勝灰鬍後,項少龍仍在那裡逗留近十天。傷病者均日漸康復,各人商量後,怕魏人再耍手段,決定不等關樸的救兵,自行上路,最好當然是於半途遇上救兵。得此決議,項少龍往見平原夫人。她的家將對他態度大改,敬若神明。

項少龍早從雅夫人處得悉,自平原君逝世後,他遺的三千多家將食客,均不看好少原君,紛作鳥獸散,最後剩下不到五百人。趙王若非念在他們與信陵君的關係,亦不會縱容少原君,使他成爲在邯鄲橫行的惡霸。

這些家將大部份是趙人,對魏國無甚好感。此時逐漸覺察到平原夫人等回到魏國後,可能再不返趙國,所以人心思變。而項少龍則是最理想的投靠對象,一來因他烏家孫婿的背景,更重要的是看到他正義的爲人、高超的劍術和驚人的膽識。

在這時代,只要是強人,便有人依附和追隨,而項少龍正是這樣一個如日之初升的強人。食客和家將,代表的正是本身的實力。當年信陵君能奪晉鄙的兵符對付秦人,是因爲本身有數千家將。現在平原家的人對他態度大改,乃最正常不過的事。

在平原夫人的帳外,他遇到痊癒得七八成的少原君,後者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去了。項少龍暗忖好小子,我不去找你麻煩,可算你祖宗有福,竟然給我臉色看。自重創少原君後,他對少原君的仇恨淡多了,但碰上他這種仇視的態度,不由勾起舊恨。

帳內,平原夫人蜷臥席上,肘枕軟墊,一副慵懶誘人的風情,害得項少龍的心兒忐忑地跳。她生少原君趙德時年紀當不會超過十五歲,所以雖有個這麼大的兒子,她仍只不過三十出頭,恰是女性最有韻味、風情和需要男女歡好的時刻。與這種成熟女性的交往,必然是肉體滿足的追求,不像少男少女般充滿憧憬和幻想,而轉趨爲實際的利益。所以當看到平原夫人的媚樣兒,份外使他聯想到男女之事。他反而規矩起來,老老實實在她腳側坐下。

平原夫人淡淡道:“項少龍,你是否想不待援軍,立即上路?”

項少龍一驚道:“你猜到了!”

平原夫人風情萬種地白他一眼道:“不是猜,而是從你的性格推想出來的,因爲你絕不是那種放棄把主動權握在掌心的人。”

項少龍有點招架不住,苦笑道:“夫人似乎對我改變態度,不但不防備我,還似在引誘我哩!”

平原夫人“噗哧”笑起來,再白他一眼道:“你自己心邪吧!不過我卻不是要引誘你,而是希望和你懇誠一談,因此態度改變,是很自然的事。”

項少龍故作驚訝道:“這樣說,夫人一直不是以坦誠待項某。”

平原夫人坦然道:“可以這麼說,因爲那時我還看不透你,到你大破灰鬍,我弄清楚你是個絕不肯受人操縱的人,而你亦有足夠的智慧能耐做到這點。”

項少龍苦笑道:“你把我弄胡塗了,我怎知你什麼時候說的話是真,什麼時候說的話是假。或者你只是改變對付我的策略?”

平原夫人沒有正面回答他,卻突然道:“你知不知道安釐爲何要破壞趙魏這個婚約?”

項少龍搖頭。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緬懷傷感的神色,緩緩道:“此中來龍去脈,須由十二年前說起,那是長平之戰前三年,趙倩只有三歲。”

項少龍現在對當時的歷史,已頗爲熟悉,聞言道:“夫人說的當爲秦昭王派殺人王白起攻韓的事。”

平原夫人失笑問道:“殺人王?哼!此綽號倒很適合這個滿手血腥的兇徒。”

嘆一口氣接着道:“秦人若要東侵,首當其衝的是我們三晉的魏趙韓。身受其害之下,感受特別深刻,爲此三晉最有權勢的三個大臣,秘密私下協議,要在有生之年,使分裂的三晉重新合成一個強國,就像以前的大晉,只有這樣,才能擊敗秦人,成爲天下至尊。”

項少龍一怔道:“原來竟有這般想法。”

平原夫人岔開話題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何要嫁給平原君?”

項少龍暗忖當然是因你以爲平原君可篡位自立吧!口中卻說:“那是否另一項政治交易?”

平原夫人漠然道:“大概可以這麼說,亦是協議的一部份,利用皇族間的通婚,拉近各國君主的距離。”微笑道:“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無忌兩人對趙國有很大的期望,長平一役之前,趙人擁有天下最精銳的雄師和名將,所向無敵,趙國更是第一個棄車戰而改以騎兵爲主的國家。”

無忌是信陵君的名字。

在春秋之際,純以車戰爲主。戰車乃身份和實力的象徵。改車爲馬,實是一項劃時代的改革,也改變了戰爭的形武。趙國因與強悍的兇奴接壤,長年累月的交戰經驗下,趙人深切體會到這些以騎射爲主的遊牧民族的軍隊,實擁有更大的靈活性和來去如風的攻擊力,所以捨棄以戰車爲主中看不中用的作戰方法。

平原夫人黯然道:“可是長平一役,粉碎了我們的美夢,卻更使我們相信,所謂生存之道,唯一的希望是分裂了的三晉重歸於一。只有這樣,纔可避免互相間的傾軋和戰爭。”

項少龍道:“那三個大臣,魏國的當然是信陵君,趙國則是平原君,韓國是誰呢?”

平原夫人道:“我不想說出來,總之他們運用影響力,爲三國定下連串婚約,趙王后正是韓人,信陵君則娶趙女爲妻,此次趙倩嫁給魏國的儲君,是協議裡至關重要的一環。”

項少龍恍然大悟,拍着腿道:“定是安釐王風聞此事,怕三晉合一使他失去王位,故如此不惜一切破壞婚約。可是他身爲魏國之主,要悔婚一句話便成,何必費這麼多心力?”又冷冷地看着她道:“爲何夫人又要破壞趙倩的貞操?”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道:“可否不和我算舊賬!”

幽幽一嘆道:“現在形勢已變,平原君的早逝,趙國大權旁落到趙穆這狼子野心的人手裡,信陵君因而被迫返回魏國,與昏君安釐展開新一輪的鬥爭,趙倩的婚約早失去原本應有的意義。”

她又沉思頃刻,鳳目凝視着項少龍道:“實際上現在沒有人講信用,外表上卻誰都扮作以誠信治天下道貌岸然的樣子,安釐屢屢失信於國內國外,怎能再次失信於趙人。況且他對無忌非常忌憚,豈敢公然悔約。”頓了頓低聲道:“對付趙倩只是其次的事,他真正想除去的人是我。因爲他知道當我和無忌合起來,對他會構成很大的威脅,因爲我有無忌所沒有的決心。”

沒有人比項少龍更明白她最後這句話,看着她閃閃生輝細長而嫵媚的鳳目,沉沉地道:“夫人爲何忽然肯對我推心置腹,說出天大的秘密?”

平原夫人玉腿輕移,貼到項少龍股側,俏臉升起兩朵紅暈,柔聲道:“因爲我從你身上看到新的希望,除非你永不返回趙國,否則必須和趙穆展開生與死的鬥爭,若你能除去趙穆,甚或取而代之,那三晉重合再次變成有可能的事,”再低聲道:“但這仍非最重要的原因,項少龍你想聽下去嗎?”

項少龍大感頭痛,茫然不知她是否只是以另一種計謀來對付他。那晚偷聽她母子對話,平原夫人給他那毒若蛇蠍的印象實在太深刻。而且她這麼寵縱兒子,怎會對兒子的仇人毫無保留地動情和推心置腹?他暗忖你要和我玩遊戲,我只好奉陪到底。伸手放到她大腿上,欣然道:“當然要聽!”

平原夫人俏目泛上一層動人的雲彩,垂首看着他躍躍欲動的手,輕輕道:“因爲人家想向你投降,乞求你的愛憐。”

項少龍上前封住她的香脣,不片晌平原夫人全身劇烈顫抖,脣舌因情慾緊張而寒如冰雪,那種無可掩飾的生理反應,教項少龍慾火大熾。一聲冷哼,由帳外傳來。兩人嚇得分了開來,往帳門看去。

少原君掀簾而入,雙目閃着近乎瘋狂的憤恨和怒火。他們同時想到少原君其實早進來看到兩人的親熱情況,只是再退身出去,以冷哼驚醒他們,然後又扮作什麼都沒看到似的進入帳內。

項少龍心中涌起報復的快意,不待少原君說話,起身道:“今晚我們趁夜行軍,夫人請準備一下。”看也不看少原君,徑自離開。

項少龍現在明白了很多以前有若藏在迷霧裡的事,例如田單之所以派出囂魏牟來破壞魏趙之間的通婚,正是因爲不想有三晉合一的局面出現,那不但對秦國不利,亦威脅到齊國和其它國家。三晉雖不同姓,終因曾共事舊主,比起別國自然更親密靠近。當年信陵君不惜盜虎符、竊軍權,正是要保存趙國,希望有一天二晉能重歸於一,成爲最強的國家。但陶方曾說過魏人最不可信,平原夫人縱然對自己或有三分真情誠意,於信陵君他頂多是隻有用的棋子。而更影響他決定的,是他知道三晉根本不會再合而爲一,這早清楚寫在史書上。他能改變歷史嗎?

“兵衛大人!”

項少龍循聲望去,原來是趙倩兩個貼身婢女裡的翠桐。這兩個陪嫁的婢女均生得非常秀麗出衆,比趙倩大一兩歲,約在十七、八歲之間。

翠桐怯生生地攔着他垂首道:“三公主有請大人。”

十多天來,項少龍和趙倩兩人郎情妾意,早打得火熱,除未逾越最後一關,什麼男女親熱的動作都嘗過做過,忍得不知多麼痛苦。所以近兩天他們反剋制起來,不敢太過放肆,免得鑄下大錯,給別人拿到他的罪狀。

趙倩見他來到,欣喜地把一個親手縫製的長革囊,送給他道:“這是人家特別爲你的木劍做的,倩兒最不歡喜兵刀兇物,只有項郎的木劍是例外。”厭惡地盯着他腰間的飛虹劍一眼。

項少龍貪飛虹輕快,所以愛把它隨身攜帶,見美人情重,笑道:“越國名劍竟看不入眼嗎?”

趙倩橫他一眼道:“越劍形質高雅古樸,但因它乃趙穆贈你之物,睹物思人,所以我不想見到它。”

項少龍訝異地道:“原來你不歡喜趙穆。”

趙倩兩眼一紅道:“我不但恨他,更恨父王。”

項少龍將她擁入懷裡,移到一旁,和她坐在席上道:“趙穆對你有不軌行爲嗎?”

趙倩伏入他胸膛裡,幽幽道:“我與魏人有婚約,他尚不敢如此放肆,倩兒的娘卻是因他而死。”

項少龍失聲道:“什麼?”

趙倩熱淚涌出,緊摟項少龍道:“項郎爲倩兒作主,替我把這奸賊殺了。”

項少龍爲她拭去淚珠,柔聲道:“你先告訴我你娘怎樣被他害死。”

他一直沒有問及趙倩有關宮內的事,還以爲現在的趙王后是她的生母。

趙倩淚眼盈盈悽然道:“那時倩兒的親孃乃父王最寵愛的昭儀,一晚趙穆和父王把娘召進寢宮,次日娘懸樑自盡,倩兒才只十歲,那情景卻永遠不會忘記,娘死得好慘啊!”再次痛哭起來。

項少龍想不到美麗且純潔無瑕的公主,竟有這麼悽慘可怕的童年,任她痛哭泄出仇怨,撫她香背,心中涌起不能遏抑的怒火。趙穆和孝成王兩人是禽獸不如的傢伙,竟在宮幃裡玩變態的勾當,由此推之,宮內還不知有多少受害者。王宮實是個最藏污納垢,不講倫常的地方。唯一改變淫亂風氣的方法,是由自己來把天下統一,確立新的法制。

他記起墨家最後一個偉人元宗的話。當日他和元宗討論起當時代的思想,項少龍提到孔子,元宗不屑地道:“他只是不肯面對現實,終日思古憂今,只知擁護傳統,不辭養尊處優之人。提倡所謂的禮樂,令諸國君主更窮奢極侈,把國人的財富變成一小撮人的私利。他又尚高論,不明實務,更不知行軍打仗之竅,最可惡者是鄙視手藝,對種園的弟子樊遲竟有‘小人哉’之譏。”項少龍當然沒有反駁他的識見,不過亦知墨孔兩家的思想處於南轅北轍兩個極端。墨子不但是著名的戰士,還是孔子鄙視的巧匠。他胼手胝足,以禮樂爲虛僞浪費奢侈。還有最大的分別,就是孔子的學說有利傳統君權,而墨子卻是一種新社會秩序的追求者。沒有統治者會喜歡墨翟的思想,這亦是孔子日後被尊奉的主因。

項少龍從元宗口中,始得悉“儒”這一名詞在當時並非孔子的信徒專用。所謂儒者,最初實乃公室氏室所祿養的祝、宗、卜、史之類,主家衰落後流落民間,藉對詩、書、禮、樂的認識,幫助人家喪葬祭祀的事務,又或教授這方面的事,賺取生活費用。到孔子提出“君子儒”的理想,“儒”始變成他們的專稱。

每一種學說,代表某一種政治思想。對項少龍來說,墨翟的思想比較合他的脾胃,不過當然不是全盤接受。

趙倩哭聲漸止,見他默然無語,忍不住喚道:“項郎!”

項少龍捧起她的臉蛋,親了幾下道:“不用怕!以後有我保護你。”

趙倩悽楚地道:“我不想回趙國。”

項少龍一愣問道:“你想留在魏國嗎?”

趙倩嬌嗔道:“當然不是,只要能隨在你身旁,什麼苦我也不怕。”又飲泣道:“假設回到趙宮去,沒有婚約,趙穆一定不會放過我,那時倩兒唯有一死以報項郎。”

項少龍皺眉道:“他真會這樣橫行無忌嗎?妮夫人不是在他魔掌外安然無恙?”

趙倩道:“妮夫人怎同哩!她公公乃趙國名將趟奢,軍中將領大部分來自這系統,所以儘管是趙穆亦要對她投鼠忌器,不敢強來。但我趙倩的身份全賴父王的賜予,他不維護人家,倩兒將呼救無門。”

項少龍安慰道:“有我在哩!”原來趙妮嫁的是趙括的兄弟,難怪趙妮和雅夫人關係如此密切。

趙倩悽楚地道:“趙穆最懂用藥,若他有心得到我,倩兒根本無法拒絕,惟有學娘那樣!”悲從中來,再次痛哭。

項少龍心中燒起熊熊仇恨的火焰,爲了趙倩,爲了舒兒的血海深仇,當他再回趙國,將是他和趙穆決一生死的時刻!他會不擇手段地打擊這奸賊,縱然須藉助信陵君和平原夫人,在所不惜。

離開趙倩後,回到帥帳。成胥和烏卓兩人在等侯,與他商量往封丘去的路線。

與平原夫人一席話,使他茅塞頓開,很多以前不解的事,現在豁然而通。若能回到二十一世紀,定可成爲戰國史的權威。

三家分晉,變成韓、趙、魏三國,諷刺的是三個國家無時無刻不在希望重歸於一,問題只是由誰來當家作主,最直接的方法是侵略和征服。首着先鞭,風頭十足的是魏國,破邯鄲並佔領兩年,後在齊國的壓迫下退兵。齊國當然不是對趙人特別有好感或見義勇爲,只是齊國最恐懼的是三晉合一,因爲在那形勢下,第一個遭殃的,當然是緊靠三晉的齊國。後來魏國遭到馬陵之戰的大敗,十萬雄師,一朝覆沒,主帥太子申和大將龐涓戰死沙場,自此一蹶不振。馬陵之戰之於魏國,有點像長平之戰之於趙人,均是影響深遠。

各國因深恐三晉合一,所以趁其頹勢,連連對魏用兵,齊秦楚接二連三予她無情的痛擊,魏國再無法以武力統一三晉。可是秦人的威脅卻日益強大,於是三晉最有權勢的三個大臣,密謀通過婚約等等手段,希望以和平的方武使三晉合一,細節當然只有他們才知道。但齊國仍無時無刻不在監視他們,所以田單派來囂魏牟,破壞這次通婚。

現在項少龍幾可肯定囂魏牟不會放過他們,囂魏牟可不比灰鬍這種半賊半兵的烏合之衆,而是職業殺手,有點像他來此之前的特種部隊,專門深入敵後從事偵查、顛覆、破壞和暗殺等行動,非常難應付。所以他們更要早點和援軍會合,那時他們才真的安全。

今年的霜雪來得特別遲,草原上仍是綠草如茵,大小湖泊星星點點綴於其上。這片沃土位於黃河支流與主流間,濮水貫穿而過,兩大水系分出百多條河流灌溉沃土,長短河流銀線般交織在一起,牧草茂美,處處草浪草香,地跨草甸草原,是森林草原和乾草原的混合地帶。

大隊車馬在直伸往天際、仿若一大塊碧綠地毯的平坦草原緩緩推進。雖是沃野千里,仍是塊未開發的土地,只居住少數的牧民,他們各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趙境內漂亮的白夷族,我行我素,並不接受政府的管束。這處盛產牛、馬和鹿。穿行其中,不時見到它們結隊在遠處奔馳或徜徉吃草。但此原始區域,亦是猛獸橫行的地方。最可怕的是野狼羣,不時追在隊伍的前後方,並不怕人。

項少龍派出十隊五人一組的偵察隊伍,探察遠近的原野,以免給敵人埋伏在長草區或灌木林內。三天後,地勢開始變化,眼前盡是延綿起伏的丘陵,雜草大量生長,鋪滿地榆和裂葉蒿,大大拖慢他們的行程。

項少龍大感不安,以囂魏牟兇名,若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絕不會不知道他們大戰灰鬍之事,至少也抓得着幾個“逃賊”來拷問,從而掌握到他們的行蹤。假設推論正確,那囂魏牟定是一直跟蹤他們,等待最佳下手的時刻。他們會在哪裡動手?

正午時分,答案終於出現,那是橫亙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路是長達三裡的一道狹隘山谷。

項少龍看得眉頭大皺,沉吟片晌,召成胥、烏卓和查元裕來道:“假若我猜得不錯,囂魏牟和他的人該在峽谷裡等待我們。”

成胥點頭道:“探子的回報說,若有人埋伏兩邊崖壁上,只是擲石便可使我們全軍覆沒。”

查元裕苦着臉道:“這裡處處丘巒草樹,敵人若在上風處放火,濃煙便可把我們活活嗆死。”

項少龍笑道:“濃煙只能對付沒有預備的人,元裕你立即發動全部人手,將這個山頭和斜坡的草樹全部除去,又在坡底挖掘深坑,引附近的溪流進坑裡,把營地團團圍着。山頭則聯車爲陣,保護營地。同時營地裡準備大量清水,每營至少兩桶,每人隨身帶備布巾一類的東西,遇上濃煙時,沾水後鋪在臉上,可不怕煙嗆。”

查元裕正要行動,項少龍又把他喚回來,道:“吩咐所有人把戰甲脫下,免得影響行動!”

查元裕領命去了。

項少龍和成胥、烏卓研究一會後,正要去找趙稚、趙倩,少原君在幾個家將陪同下,興沖沖趕來道:“項少龍!爲何停在這麼危險的地方?怎樣對抗敵人的火攻?”

項少龍冷冷道:“你喜歡的話,自己過峽谷吧!恕我不奉陪。”

少原君雙目差點噴火,沉吟一會,當然不敢冒險,改口道:“進既不能,理應後撤至安全地方。”

烏卓忍不住道:“尚有三個時辰日落,山路難走,若撤至進退不得的地方,不若……”

少原君怒喝道:“閉嘴!哪有你這奴才插口的資格。”

烏卓臉色大變,手按到劍把上。

項少龍一手搭上烏卓的肩膊,微笑道:“公子弄錯哩,烏卓是我的戰友,他的話等若我的話。”

成胥冷笑道:“誰說的話有道理,我們聽誰的。”

少原君氣得臉色陣紅陣白,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烏卓感激道:“能和孫姑爺並肩作戰,實是生平快事。”

項少龍親切地拍拍他,放開他的肩膊,望着峽谷道:“只要守過今晚,我有把握對付囂魏牟布在峽谷上的伏兵。”

成胥道:“照我估計,囂魏牟的人手絕不會比我們多,否則早在路上對我們強攻。”

談了一會,項少龍去見雅夫人。小昭等剛豎起營帳,見他到來,紛紛向他施禮。看着這些如花似玉的少女,項少龍心情大好,入帳見雅夫人。

雅夫人欣然迎上前去,與他擁坐席上道:“少龍!有些說話雅兒不吐不快,請勿見怪!”

項少龍笑道:“想問我和趙倩的關係,放心吧!她仍是處子之身。”

雅夫人道:“可是你挑起她的情火,她怎肯嫁到魏國去,我們還到大梁幹什麼呢?”

項少龍淡淡道:“自然是去偷《魯公秘錄》哩!”

雅夫人嗔道:“少龍!”

項少龍笑着道:“我知道你想說若信陵君明知我們要去偷他的《秘錄》,自不會教我們得手,是嗎?”

雅夫人狠狠地在他肩頭咬一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安撫道:“信任你的夫君吧!在這爾虞我詐的時代,只可隨機應變,說不定魚與熊掌,兩者兼得。嘿!我好像很久沒有和你行房了。”

雅夫人媚聲道:“是沒有‘行營’,那來‘房’呢?”

項少龍尚未有機會回答,小紫的聲音在外喚道:“成副將有請項爺!”

項少龍嘆道:“定是少原君在鬧事。”

不出所料,少原君召集家將,一意孤行,要自行撤離山頭。

項少龍到達時,平原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勸愛兒打消念頭。

少原君見到項少龍,更是怒髮衝冠,暴跳如雷道:“我纔不陪蠢人送死,這裡山林處處,敵暗我明,我們能守多久?只有對軍事一無所知的愚人,纔會做這和自殺相差無幾的蠢事。”

平原夫人氣憤地道:“你有什麼資格批評人呢?你能破灰鬍的大軍嗎?那天灰鬍攻來,你除了躲在帳內,做過什麼出色的事。”

少原君想不到母親當衆揭他瘡疤,面子哪掛得住,點着頭道:“好!現在你完全站在外人那邊,還反過頭來對付自己的兒子,由今天開始,我再沒有你這種孃親。”

“啪!”

平原夫人怒賞他一記耳光,渾身顫抖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少原君撫着被打的一邊臉頰,眼中射出狠毒的神色,眼珠在她和項少龍身上打幾個轉,寒聲道:“有了姦夫,還要我這兒子作啥!”舉臂高嚷道:“孩兒們!要活命的隨我去。”

平原夫人氣得臉無血色,叱道:“誰也不準隨他去,這個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時輪到他說話。”

衆家將一言不發,誰都知道沒有人會隨少原君冒險離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少原君一眼,道:“你若不給我叩頭認錯,休想我原諒你。”嬌哼一聲,回營去了。

項少龍看都不看僵在當場的少原君,命令道:“若要活命,立即給我去工作。”

衆家將齊聲應諾,不理少原君,各自斬草砍樹去了。其它人一鬨而散,只留下少原君一人獨立山頭,孤身無助。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寒風一陣一陣由西北方吹來。項少龍這邊全軍戒備,枕戈待旦,營地只有幾點燈火,悽清苦冷。項少龍、成胥和烏卓二人坐在外圍的一輛騾車上,觀察四周的動靜。硬物墮地的聲音在另一方的山頭傳來。三人終於肯定敵人就在當前,證明了項少龍的推斷。墮地的聲音乃因敵人碰上他們設下的絆馬索。

要知直到這刻之前,對敵人的存在仍純屬揣測,沒有任何實質的支持。只是推論若有敵人,則他們必是藏身峽谷中,而這裡終是魏人之地,故囂魏牟不得不速戰速決,趁天黑襲營。若要夜襲,這種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則必須先佔上風的地利,故此敵人須離開峽谷,潛往與峽谷遙對的營地另一邊的山頭。他們針對此點,在營地兩側外的山野設下絆馬索,敵人若被絆倒,發出聲音,可把握到黑暗裡敵人推進至什麼位置。

墮地和悶哼聲連串響起。

項少龍大笑,高喊道:“囂魏牟,你中計哩!放箭!”

營地火光亮起,數百支火箭勁射高空,分別遠遠投往兩側和峽口的方向,只餘下上風之地。一時火苗四竄,乾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風勢由兩側往峽口的方向蔓延過去,把摸黑而來的敵人全捲入火舌裡。原來項少龍早命人在林木上先灑遍燈油,一觸即發。濃煙冒起,大部份均往峽谷方向送去,只有少部分飄往營地。

衆人忙取來溼巾,蒙在臉上,遮掩嘴鼻。

慘叫和驚呼聲響個不停,敵人手足無措,怎想得到項少龍先發制人,反以火攻來對付他們。人影閃出,峽口處既被大火封閉,潛伏在營地四周的敵人惟有冒險往營地攻來。趙兵見主帥的奇謀妙計再次湊效,軍心大振,萬衆一心精神抖擻地向試圖搶過水坑,攻上斜坡的敵人亂箭射去。

毫無掩護下,兼受黑煙所薰,敵人前仆後繼地逐一倒下,只有數十人勉強越過護營的水坑,仍無一倖免地倒斃斜坡。戰情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項少龍見敵人縱使在這等劣勢,仍是兇悍迅捷,奔跑如飛,大叫僥倖。若是正面交鋒,縱能獲勝,己方勢必傷亡慘重,哪有現在斬瓜切菜般容易,可見智勇兩項,缺一不可。

附近山林全陷進狂暴的火勢裡,烈焰沖天而起,參天古樹一株一株隨火傾頹,更添聲勢。濃黑的煙直送入峽谷內,大火往內延去。敵人被火勢不住迫得硬攻過來,有些在衝出來前早變成火人,不用射殺亦活不成。本是風光怡人的山野,頓成人間地獄。慘嚎聲不住由火場傳來,喊聲震天。斜坡和水坑處處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到天明時,方圓十里之地全化作焦土,火苗仍在遠處延續,幸而火勢減弱多了。

項少龍巧施妙計,不損一兵一卒,在囂魏牟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敵人收拾。正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劫後災地屍駭遍野,約略估計,燒死射殺對方近千人之衆。只不知囂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項少龍親自帶隊,到峽谷探路,確定沒有敵人,立即起程,離開慘不忍睹有若修羅地獄的現場。

越過峽谷,東南行兩個時辰,大隊抵達濮水西岸。此段河流石質多泥沙少,流水清澈。再南下數裡,晶瑩透澈的大湖出現眼前,湖區遼闊,水草豐美,無數大雁、野鴨、魚鷗嬉戲飛翔,把藍天白雲和瀲豔碧波連成無比動人的畫面。

衆人經過一夜的折騰,至此心情大好,立即在湖邊紮營,起竈做飯。又有軍士撒網捕魚,充滿旅行的情趣?雅夫人興致大發,命人在湖的一角圍起布幔,就在明澈澄碧的湖水裡嬉戲沐浴,最後趙倩和翠桐、翠綠兩名婢女抵不住引誘,加入她們,內中自是春色無邊。

項少龍悠然坐在湖旁一方大石上,欣賞湖光山色,看着綠草無窮伸展,接連蒼穹,湖水則流光溢彩,碧綠迷人,一時心神皆醉。

兵卒們不甘後人,赤身裸體撲入湖裡,縱情暢泳,飽歷驚險後,誰可怪他們放肆。

項少龍分享他們的歡樂之際,平原夫人的聲音溫婉地在身後響起:“少龍爲何不下水暢遊?”

項少龍回頭看去,笑道:“若夫人肯和我鴛鴦戲水,下屬自當奉陪。”

平原夫人俏臉微紅,到他身旁坐下,幽幽一嘆道:“我愈來愈佩服你,若長平一戰是你作主帥,保證死的四十萬人不是趙人而是秦兵,整個形勢亦須改寫。”

項少籠謙虛道:“夫人過譽,偶有小勝,何足掛齒。”間道:“少君是否仍在生氣?”

平原夫人玉瞼一寒,咬牙切齒道:“不要提那沒用的畜牲。”無奈嘆一口氣,欲語無言。

項少龍驚愕地道:“他竟敢不向你叩頭認錯嗎?”

平原夫人別過頭來,深深地看着他道:“叩頭認錯有什麼用?我一向對先夫不太滿意,豈知這畜牲更遠不如他。”垂下螓首,紅着臉道:“少龍!你肯不肯給我一個孩兒,只要他有一半像你,妾身已心滿意足。”

項少龍先是虎軀一震,繼而大喜道:“到此刻我才真正感受不到夫人對我的敵意。”

平原夫人的俏臉更紅,輕輕道:“這是你以本領賺回來的,連番目睹你鬼神莫測的工夫,我再不想成爲你的敵人。”

項少龍伸手過去,抓起她的玉手道:“那你是否想成爲我的女人呢?”

平原夫人眼中射出無奈的神色,輕嘆道:“現在我不想瞞你,此次我返回魏國,早安排好改嫁一名握有兵權的大將,這是不能更改的事。你……你怪我嗎?”

項少龍反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對這女人有欲無情,一直抱着玩弄的心態。一方面藉此報復少原君害死素女的仇恨,也是一種求生的手段,所以怎會因此怪她。表面當然扮作傷感嘆氣、失望之極的樣子。

警報聲起。項少龍愕然望去,遠方地平在線塵頭大起,一隊人馬往他們馳來。

平原夫人反手握緊他,喜形於色道:“關樸的援兵來哩。”

魏都大梁位於黃河南岸,乃洛水、膠水、雎水、丹水、鴻溝數大河系彙集之處。魏人又先後開鑿大溝、樑溝兩大人工護河,團團保衛大梁,成天然屏障,令這偉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難攻,穩如泰山。

魏國處於當時中原的中心處,北貼趙,西靠韓秦,東鄰齊,南臨楚,乃天下交通樞鈕。大梁是位於魏國正中的戰略重鎮,緊扼水陸交通要衝,若要進攻其它五國,不先攻陷魏國,會困難倍增,而若要征服魏國,則大梁乃必爭之地,於此可見魏國都城的重要性。

項少龍等於封丘休息三天,在關樸的二千軍馬護送下,渡過黃河,走了十五天,大梁在望。

項少龍一路走來,心情輕鬆,有若參加古代的旅行團,重遊“舊地”。神馳意飛中,他想象着在這廣闊的大地上,分佈無數的城市,每城建起高大堅實的城牆和城外寬闊的城壕,而每一個城市又是一個戰鬥的中心和龐大的軍事設施。這時代的所有風雲,就是在一個個這樣的據點內外,以破城與守城爲目標而展開。城市的保存或陷落,標誌國家的運勢和成敗。這種以城市攻防戰爲主的爭霸,既簡單又直接,在某一角度來看,實有其無比動人的魅力。對戰國的君主來說,有若在下一盤棋,迷上了欲罷不能,只有互拚棋力,看看最後誰吃掉誰。

在封閉的城牆內,是大大小小的政經軍中心,是四周土地最重要的指揮中樞,是該地政權的象徵,攻下這些城市,等於摧毀對方的政權,意義不言而喻。

關樸的軍隊把他們送至大溝北十里處,回師封丘,將護行的任務,轉給大梁外圍的駐軍。信陵君歡迎的先頭部隊亦已抵達,領他們由吊橋渡過大溝。而信陵君魏無忌,早在另一端排開陣勢,隆重地迎接多災多難的送嫁團。戰國四公子之一的魏無忌一身便服,策騎而來。他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段頎長,自有一股威嚴尊貴的氣質,雖是笑容親切,但兩眼精光閃閃,顧盼生威。他雖是平原夫人之弟,外貌卻比乃姊老了幾歲,不知是否因長期處於壓力之下,人也蒼老一點。

一番寒暄之後,衆人朝大梁城出發。

大梁城氣象萬千,城郭相連,周圍城壕寬廣,呈不規則的長方形,隨地勢河道彎延有致,以南門爲正,所有城門均有凸出的門闕和護城,大大增強對城門的防守力,氣勢磅礡。

離城門尚有五里許路,前面塵土飛揚,一將持魏王之令至,傳旨除項少龍和趙倩等女眷外,餘人須在城外紮營,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將自然不在此限,項少龍等當然大感驚詫,也覺得無趣。信陵君臉露不悅之色,但王命既下,除非決心違背或立即造反,否則只好接受屈辱的安排。項少龍吩咐成胥和烏卓幾句後,隨信陵君進入大梁。

大梁比之邯鄲,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趙國的古樸宏偉,多出幾分綺麗纖巧,裝飾上更見多采多姿。城內街道,以南北向八條並行的大街,和東西向的四條主街互相交錯而成。十二條大街各可容十多匹馬並肩而進,極具規模。其它小街橫巷,則依主街交錯佈置,井然有序。

在衛士開道下,大隊人馬經過皇宮外佈滿官署的大街,繞過宮城的高牆,來到東北角貴族大臣聚居之地。沿途熱鬧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鄲多上一倍,見到信陵君的旗幟,現出尊敬神色,甚至有人跪地禮拜,顯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道路盡處,高牆內樹木參天,益發顯出信陵君與衆不同的身份地位。

項少龍和趙倩等被分隔開來,各自居於不同的院落。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嬌百媚的婢女貼身侍候,梳洗過後,立即在書齋接見項少龍。

當侍婢全退出去,信陵君殷勤招待他用膳,舉杯祝賀,信陵君道:“少龍你確是不凡,能以區區數百之衆,力抗過萬馬賊,難怪你在趙國冒起得如此之快。”

項少龍知道是開場白,連忙謙讓。

信陵君舉杯沉吟片晌,淡淡一笑道:“人人都看到長平一戰,使趙國由強轉弱,卻很少人看到其實秦人在此戰亦傷亡慘重,否則本人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軍於邯鄲城下,翌年又給貴國的樂成和慶合,偕韓、楚和敝國的聯軍大敗秦人於寧新。”

項少龍不知他爲何說起這些事,硬着頭皮拍馬屁道:“全賴君上果斷英明,領軍有方,使秦人遭逢自商鞅變法以來最慘痛的敗績。”

信陵君傲然一笑道:“秦昭王心胸狹窄,有白起如此名將,竟爲一時意氣,硬把他迫死,范雎又於四年前罷相,使秦勢大弱,旋被我國攻陷陶郡,若我猜估不錯,秦人在二十年內休想恢復元氣。”

項少龍心中懍然,暗忖信陵君確是一代人傑,因爲據他從史書得知,秦滅六國,確是二十多年後的事。

信陵君親自把盞斟酒,幹了一杯,悠然道:“現在呂不韋害死孝文王,助異人登上寶座,天下皆惴惴然,因知呂不韋厲害,但我卻持有另一種看法,以秦人對外人的猜忌,怎容許呂不韋把持朝政,所以內部必陷於四分五裂之局,更削弱他們東征的大業。”

項少龍由衷讚道:“難怪君上如此得天下人望,確是見解精闢。”

他自然知道呂不韋后來給秦始皇族誅,所以特別佩服信陵君的遠見。戰國四公子中,以他和孟嘗君居首,可見盛名之下無虛士。想起趙人聽到呂不韋得權時的心驚膽顫,益發顯出信陵君的高瞻遠矚。

信陵君雙目光芒閃耀,神馳意遠地嘆道:“少龍!若要使三晉合一,此其時也。”

事實上項少龍對這想法大有興趣,誰敢保證歷史不可以被改變。至少現在的秦始皇只是廢人一個,與歷史上英明神武的他判若兩人。自己既要對付趙穆,自然要藉助信陵君的力量,想到這裡,心兒忐忑狂跳。

信陵君自然不是等閒之人,察貌觀色,已知其心,滿意地點頭道:“家姊沒有看錯你,項少龍果然是有膽有識之人。”旋即沉聲道:“少龍知不知道正身陷進退兩難的險境。”

項少龍點頭表示知道。

豈知信陵君搖頭笑道:“你還不算真的知道!告訴我,你知道灰鬍是誰人的親信嗎?”

項少龍一呆問道:“灰鬍不是聽命於貴王嗎?”

信陵君道:“安釐是個膽怯的傢伙,怎敢沾手這種觸犯衆怒的事。這些暗裡爲非作歹的事,全是由安釐最寵愛的龍陽君一手包辦。據密報龍陽君現在對你恨之入骨,故慫恿安釐下令不許貴屬入城,好使你孤立無援,若非得我維護,少龍早死無葬身之地。”

項少龍既是頭皮發麻,又感好笑。竟然會遇上千古傳誦,早成了同性戀者專有名詞的龍陽君,亦是異數。不問可知,安釐和龍陽君,趙孝成王和趙穆的關係是大同小異。可見這時代的王室貴族,因處於享受極度淫奢和生命朝不保夕兩種極端的矛盾裡,心理變得有異常人。

信陵君又道:“龍陽君名列魏國三大劍手榜上,人又精明狡詐,絕不容易應付。”

項少龍苦笑道:“我可算是進不得,但爲何退也不能呢?”

信陵君凝神看他一會,淡淡道:“因爲你若就此回趙,趙穆必然置你於死地。”

項少龍想起平原夫人曾說趙王看中自己,若是如此,信陵君說的自非恫嚇之言。嘆道:“實不相瞞,此次我奉命來魏,實懷有密令,要盜取《魯公秘錄》。”他明知信陵君早悉此事,所以先一步說出,以爭取他的信任。

果然信陵君哈哈大笑,伸手拍他肩頭,道:“好!現在我相信你有投誠之意,假設你能爲我好好辦事,本君保證你榮華富貴,終生享之不盡。”壓低聲音道:“安釐在龍陽君慫恿下,現正密鑼緊鼓,準備滅趙,所以不論灰鬍和他是否有關係,絕不肯放你這種人材回去。至於趙倩不但做不成儲妃,命運還會非常悽慘。”

項少龍泛起有心無力的感慨,問道:“現在應怎麼辦呢?”

信陵君微笑道:“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少龍明白嗎?”

項少龍登時出一身冷汗,終於明白信陵君費這麼多脣舌,仍是要進行當初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密議刺殺安釐王的計劃,方知自己只是一隻棋子。他憤怨得差點掌自己兩巴掌,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幼稚,竟然相信平原夫人愛上自己。平原夫人真厲害,故意表現得不滿少原君,又哄他說要爲他生個孩子,教他自我陶醉。若非那晚聽到她們母子的說話,命歸黃泉仍不知爲的是什麼事。

此毒婦以逐步漸進的手法,犧牲色相誘他入彀,又不斷奉承他討好他,目的是要藉助他的膽色才智以及劍術和身份爲他們殺死魏王,事成後歸罪於他和趙人,俾可完全置身事外。如此連環毒計,確使人心膽俱寒。

爲了不啓對方疑竇,扮作熱血填膺地昂然道:“若有用得着我項少龍的地方,君上儘管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信陵君歡喜地道:“有你這幾句話,何愁大事不成。”然後正容道:“我心中早有計劃,不過仍未到告訴你的時候,這幾天你可盡情享樂,我府內美女如雲,你愛那個侍候都可以。”

項少龍靈機一動,趁機試探他道:“我有雅夫人便心滿意足。”

信陵君眼中嫉火一閃即逝,換上親切的笑容道:“你很懂得選擇,趙雅狐媚過人,確是男人私房內的寵物,你可盡情享受!”又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讓我給你安排點節目,包管你不虛此行。”

項少龍離開大堂,朝趙雅等居住的優雅房舍走去,心知信陵君爲取得他的信任,不會限制他在府內的活動,或派人暗中監視他。步入園裡,忽地想起美蠶娘那個幽靜的小山谷,假若能終老於那與世無爭的地方,豈非沒有現在的煩惱嗎?虛榮與野心真的害人不淺。項少龍情緒忽爾低落,對周遭一切生出強烈的厭倦。尤其當想起平原夫人,心中更有一種因被欺騙和傷害而來的痛楚。

經過一排婆娑老樹,趙雅等寄居的“飛雲閣”出現眼前,廊柱上和檐脊下,掛有照明的燈籠,燈火掩映裡,屋頂重檐飛迭,寶頂飾以吻獸和覆瓦的勾頭滴水,色彩豔麗,氣派豪華。大門的雕漆甚爲精美,窗子簾幕深垂,透出一片柔和朦朧的燈光。

項少龍心中一陣茫然,大生感觸!那種在奇異時空做夢般的感覺,涌上心頭。唉!真是做夢就好了。縱使在趙國最惡劣的環境中,他從未像現在這般頹喪。正如信陵君所言,就算他逃離魏國,回去仍是死路一條,除非他能把《魯公秘錄》弄到手中。不過那時的追兵隊伍,必然會多出個信陵君。信陵君恐怕比魏王更難對付,否則秦人不會在他手下連吃大虧。若真讓他統一三晉,說不定他真能代秦始皇成爲天下霸主。

歷史可以被改變嗎?

項少龍頹然躺在雅夫人的臥榻上。

趙雅在牀沿坐下,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擔心地道:“項郎你受到什麼打擊,爲何臉色如此難看?”

項少龍把她樓上牀,埋入她的酥胸,苦嘆道:“假若《魯公秘錄》現已落入我的手裡,我會立刻帶你們偷出大梁,遠走高飛。”

趙雅嬌軀輕顫道:“少龍啊!振作點好嗎?看見你這樣子,教人家心痛。”湊到他耳邊輕柔道:“不準成胥等人進城,完全與安釐王無關。”

項少龍愕然擡起頭來,道:“你怎會知道?”

雅夫人抿嘴一笑,臉露得意之色道:“所以不要以爲我們全無反抗之力,我們趙國在各處均廣佈線眼,信陵君府內亦有我的人。”接而俏目閃起寒光道:“此事必與信陵君有關,故意使你覺得孤立無援,生出危機重重的感覺,於是惟有任他們姊弟擺佈你。”

項少龍精神大振,坐了起來,雙目放光道:“你查到《魯公秘錄》的藏處了嗎?”

雅夫人泄氣地瞪他一眼道:“假設你明知有人來盜取你的東西,你會隨便讓人知道嘛!”站起來,往布囊處取出一卷圖軸,攤在牀上,赫然是信陵君府的鳥瞰圖。

項少龍大喜道:“哪裡來這麼好的東西?”

雅夫人嬌媚地笑道:“別忘記人家是幹哪一行的,若連這樣的寶貝都弄不到,怎麼偷更重要的東西呢?”

項少龍想起一事,疑惑地道:“若真有《魯公秘錄》,信陵君怎不拿去依圖製造,還留在府內幹什麼?”

雅夫人淡然道:“這牽涉到信陵君和魏王的鬥爭,信陵君一天未坐上王位,一天不會把秘錄拿出來,所以秘錄必藏在府內某隱秘處。”

項少龍嘆道:“恐怕我未找到秘錄,早給信陵君害死。”

雅夫人倏地伸出纖美白皙的玉手,掩上他的嘴巴,滑膩柔軟的感覺,電流般傳人項少龍心坎裡去。只聽她嗔道:“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好嗎?”

項少龍嗅着她的體香,好過些兒,留心細看攤開牀上的圖軸,默記所有屋宇房舍的位置,他曾受過這方面的嚴格訓練,自有一套記憶的方法。

雅夫人見他回覆自信冷靜,欣然向他解釋府內的形勢。

項少龍終從失落中回覆過來,道:“你有沒有方法聯絡上烏卓等人?”

雅夫人驕傲地道:“這麼簡單的事,即管交給我辦!”

項少龍沉吟半晌,道:“你要烏卓設法在營地打條通往別處的地道,若有什麼事發生,說不定能救命呢!”

雅夫人臉色一變道:“情勢不是那麼嚴重吧?我們終是趙王的代表……”

項少龍打斷她道:“你若知道魏王有攻打趙國之心,就不會這樣說了,此次我們是來錯了。”說着走下牀去。

雅夫人拉着他道:“不陪人家嗎?”

項少龍道:“信陵君隨時會逼我去行刺魏王,時間無多,我要儘快查出《魯公秘錄》的藏處。”

雅夫人大吃一驚道:“魏無忌的住處有惡犬守衛,闖入定會給他發覺。”

項少龍笑道:“你是偷東西的專家,自然有應付惡犬的方法。”

雅夫人白他一眼,從行囊裡拿出一個小瓶,遞給他道:“只要灑點這些藥粉在身上,惡犬會退避三舍。可是那裡不但有惡犬,還有守衛,唉!既知道你這樣去冒險,人家今晚怎睡得安穩?”

項少龍接過瓶子,吻她一下道:“你脫光衣服在牀上放心等我!保證沒有人可看到我的影子。”

———————————————————————————————

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二章 奇謀妙計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迎刃而解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十章 便宜夫人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四章 周旋到底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三章 咸陽風雨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11章 稷下之戰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11章 扭轉局勢第11章 高手交鋒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十章 都騎統領第十章 恩怨難分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12章 嬴政登基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五章 大功告成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三章 情場較量第九章 秦王歸天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四章 巧結奇緣第十章 便宜夫人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11章 閉門之戰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九章 聯軍壓境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二章 處處逢源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七章 三絕美人第11章 稷下之戰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11章 稷下之戰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三章 咸陽風雨第11章 高手交鋒第11章 稷下之戰第11章 相府晚宴第12章 嬴政登基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十章 險死還生
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二章 奇謀妙計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迎刃而解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十章 便宜夫人第八章 破浪長淮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四章 周旋到底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八章 君恩深重第11章 扭轉局勢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五章 偎紅倚翠第三章 咸陽風雨第11章 逃出大梁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一章 五德終始第二章 歌姬之首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11章 稷下之戰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11章 扭轉局勢第11章 高手交鋒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三章 錯綜複雜第十章 都騎統領第十章 恩怨難分第四章 初露頭角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二章 牧場之戰第12章 嬴政登基第六章 餘情未了第七章 稷下劍聖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五章 大功告成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六章 出使六國第三章 情場較量第九章 秦王歸天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12章 勢力平衡第七章 落難姊妹第八章 黑龍出世第四章 巧結奇緣第十章 便宜夫人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七章 情海生波第四章 成敗關鍵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11章 閉門之戰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十章 救世聖人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三章 齊都之旅第三章 太后遷宮第四章 田獵風雲第六章 踏上征途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九章 聯軍壓境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五章 秘密任務第二章 處處逢源第八章 楚國強徒第一章 時空機器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信心盡復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12章 秦女刁蠻第九章 歷史重演第五章 相府爭雄第一章 疑無路處第七章 三絕美人第11章 稷下之戰第一章 大梁驚魂第11章 稷下之戰第十章 險死還生第三章 咸陽風雨第11章 高手交鋒第11章 稷下之戰第11章 相府晚宴第12章 嬴政登基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三章 死而復生第九章 美女嫣然第六章 遠方來客第十章 險死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