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晚了, 索性可以再晚一點。兩人又耳鬢廝磨了許久,直到顧亦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餓了?”他將她散落在鬢邊的髮絲掖到耳後,柔聲問道。
她小臉皺巴巴的, 可憐兮兮的點頭, “嗯嗯。”
“想吃什麼?。”
她皺眉, 想了一下, “想喝粥。”
粥是雞絲粥, 文火熬得透爛,滋味鮮美,顧亦滿滿喝了兩碗, 才意猶未盡的放下勺子。
吃了早飯沈嘉年也不耐煩去上班,就在家裡處理一些工作。他工作的時候, 她就在他書房裡隨便找了一本志怪小說看, 看的累了, 就出去切點水果,給沈嘉年送一些, 自己端着窩在沙發裡看真人秀。
晚上沈嘉年送顧亦回去,特地繞道給兩肋插刀的阿三買了蛋糕,顧亦親自提上去給阿三,表示她內心對她深沉的愛意。面對甜美的蛋糕,阿三心情極度美好, 吃了一大半。
從H大出來, 沈嘉年沒有回自己的住處, 而是繞到回了一趟大院。回去了才知道老爺子不在家, 常年在家的邵嬸笑呵呵的對他說, 老爺子昨天就走了,要去視察一些工作。
老爺子年紀大了, 也退下來挺長時間了,有些事情不經手了。不過但凡有需要,他都是二話不說的。估計這次也是。
既然老爺子不在,他也沒必要留了,正想和邵嬸告別,緊閉的門扉轟然打開,寒風捲着涼氣簌簌而入,沈嘉年原本溫和的眉眼瞬間凝結了冰霜。
他冷了眉眼,對邵嬸說,“邵嬸,我先走了,回頭老爺子回來了我再來看他。”
說完,也不待邵嬸反應,直接舉步而走,擦肩而過的瞬間,他聽到踏着夜色而來的男人沉沉的聲音,“嘉年。”
他頓下腳步,冷冷到,“有事?”
沈克定直直的站着,他本就是沉靜自持之人,再加上多年身居高位,即便是這樣站着,也是迎面一股沉重的壓迫感,“誰教你的,見了長輩連招呼也不打。”
沈嘉年轉過身,脣角勾起弧度,“不好意思,禮儀修養是要人教,不過,並沒有教我不是?”
沈克定的心猛然一緊,他緊緊的盯着這個和他八分相似的兒子,尤其是現在,兒子冷着眉眼,他不用照鏡子,就知道,現在的他們有多像。他突然覺得無力,這麼多年來,他自詡成功,事業成功,家庭美滿,但對着這個和他無論是長相還是脾氣性格都十分相似的大兒子,一陣陣無力襲來,“坐下,我們聊聊。”
說着,舉步向客廳的沙發走去。
邵嬸上了茶,悄聲掩上門,外面的冷風吹的她一個寒戰,她不禁重重的嘆了口氣。想了想,又覺得安慰,他們爺倆能坐在一起,好好談談,也是好事不是。
老爺子不喜歡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家裡掛着的,都是些老東西。沈嘉年盯着牆上掛着的山水畫,眯着眼打量。
爺倆都不說話,一室安靜。
最後,還是沈克定最先開的口,“聽說你最近交了個女朋友,什麼時候帶回家裡來看看。”
他猛地回頭,“什麼時候沈部長也有時間關係這些小事了。”
他語氣帶着三分諷刺,沈克定卻也沒惱,“男人還要是要成家立業的,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正正經經的找個對象,好好地過日子。那小姑娘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我瞧着不錯,雖然家世差了點,但怎麼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孩子,比那些鶯鶯燕燕不着調的強多了。你要是喜歡,就把這事定下來。”
沈嘉年卻不接這個話茬,眯了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面的隱晦像吞沒日光的黑雲,“你調查顧亦?”
沈克定咳了一聲,“算不上調查,我總要清楚,和我兒子交往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吧?”
“兒子?!!”沈嘉年霍的站起來,投下一大片陰影,冰冷且諷刺,“在我面前您最好別提兒子這兩個字,聽着噁心!!”
沈克定臉色一僵,很難看。
沈嘉年看了,卻莫名有一種奇怪的快意,“正正經經找個對象,好好的過日子?這種話你也配說?!啊,不對,你現在的確是好好地過日子呢!所以說,沈部長,你和你老婆兒子好好地過你的好日子,我的事,你別摻和,也沒資格摻和。”
“嘉年,我知道當年我和你媽媽······”
“別提當年!!”沈嘉年一聲暴喝,眼底纏繞了瘋狂,“你們兩個做過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想再聽到。什麼成家立業,找對象過日子,是和你們一樣?生而不養,還是表面和睦背後齷齪?!”
他冷笑兩聲,“時候不早了,想來沈部長忙的很,我就不奉陪了。”
一室安靜,沈克定癱坐在沙發裡,久久不能平靜。良久,門被輕輕推開,是邵嬸,一臉擔心的看着他。
他抹了一把臉,這個時候,他不是發號施令果斷殺伐的沈部長,而只是一個對兒子束手無策的父親,“邵嬸,讓你擔心了。”
邵嬸輕嘆一口氣,“你們兩父子啊,都是一個脾氣,倔的很。”
他默然,半晌才道,“行了邵嬸,我去父親的書房裡拿份文件就回去了,你先去休息吧。”
說完,他慢慢的站起來,影子投到地上,傴僂而失落。
沈嘉年覺得胸腔出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橫衝直撞,卻找不到突破口。他打開車窗,任由寒風刀子般的劃過臉,試圖澆滅這份燥熱和憤怒。
車子停在常去的一家酒吧,他給景行打電話,“在哪兒呢?”
“在家呢!怎麼了?”
“出來,陪我喝點。”
“成啊,老地方?”景行回答的利索。
“嗯。”
景行到的時候,沈嘉年已經灌下了大半瓶的烈性伏特加,吧檯後的小哥遠遠地看見他,急走了兩步道他面前,湊過耳朵悄聲說:“來了就讓我上伏特加,這會子大半瓶已經下去了,我也勸不住,景少過去看看吧。”
景行皺眉,“成了,我知道了。”
景行在沈嘉年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嘉年哥?”
沈嘉年側臉看了他一眼,臉色平靜,眼神黑沉,平靜的像一汪水,一汪泛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來了?陪我喝點。”
他說着,拿過杯子給景行倒酒。
景行了解沈嘉年,經過部隊打磨過之後的他,冷靜自持,喜怒不形於色這種事,他駕輕就熟。直到和顧亦在一起之後,才依稀有了些年輕人該有的模樣。但他現在這副模樣,像是肚子裡憋着一團火,稍微不小心,就能把周圍的一切燃燒殆盡。
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沈嘉年不說話,他就不開口,只陪着他。
沈嘉年仰頭又灌下了半杯黃褐色的液體,舉起透明的酒杯對着酒杯裡昏暗的燈光慢慢的看,手指一寸寸的收緊,青筋暴露,“我今晚上遇到沈克定了。”
景行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來沈克定是誰。果然,預感成真。
“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期待景行會回答,只慢慢轉動玻璃杯,折射的燈光流光溢彩,“他說,我也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了,要正正經經的找個對象,好好地過日子了。爲着這個,他還找人調查了顧亦。”
大院說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沈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雖然過去很久了,也沒幾個人再提了,但並不意味着沒人不知道,至少,景行就是知道的。
他是沈嘉年的兄弟,自然是和他一個鼻孔出氣。但他們畢竟是父子,是家事,有些話他也不好直說,“他調查這個做什麼?”
沈嘉年諷刺一笑,眼裡藏着冰鋒,吳鉤帶雪一般,“爲的是什麼,想要在我面前做一個父親,也要看我願不願意!”
說完,又是一杯。
這一晚,沈嘉年把整瓶的伏特加全喝了,從酒吧出來的時候,沈嘉年全程是靠在景行身上的。景行扶着他把他塞進後座,低頭搬他的腿的時候,聽到一聲不知是醉話,還是酒後真言,“結婚?我他媽這輩子就沒想過結婚。”
景行猛地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臉色潮紅神志不醒的沈嘉年,有什麼極度不好的預感,在他心頭堆積。
沈嘉年早上醒的時候,景行已經走了,很賢惠的給他留了早餐,上面貼着便利貼,他狗爬式的大字看的沈嘉年眼暈:“早飯,你最愛吃的小籠包,我一大早開車排隊給你買的,所以一定要吃光。”
這語氣,活脫脫的小媳婦樣,沈嘉年失笑,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了。
到週末,沈嘉年的心情平復了很多。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看見端倪。
早上去接顧亦的時候,給她帶了熱騰騰的蛋撻。顧亦眼睛都亮了,顧不得解圍巾,一把拿過一個就啃,邊啃邊和沈嘉年說,她現在一不小心成了名人了。
沈嘉年就問她怎麼回事。
顧亦捧着蛋撻,覺得最愛的黃桃蛋撻也不那麼美膩了,很憂傷的把阿三在課堂上幫她請假的事情說了一遍,雖然,這是班裡的其他同學向她轉播的。
到最後,狠狠地說:“想當初我還懷着滿腔的感激給她帶了蛋糕,你說她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吃了一大半,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的?”
沈嘉年看她憤憤的小模樣,想了想,安慰她道:“可能她覺得大冬天中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顧亦吃驚,要是這樣,她家三姐是有多麼的缺心眼啊。
到了俱樂部,顧亦才知道是宋輕郡做了局,叫他們一起過來玩。宋輕郡在,微微自然也在,看到顧亦的第一眼,皺着眉頭捏她的下巴,“怎麼瘦了?”
顧亦搖頭,“哪有。我昨天稱體重還胖了兩斤半呢。”
幾個人碰了頭,商量着先去網球館。
做了準備活動,沈宋輕郡提議男女混雙。沈嘉年和宋輕郡網球打的都不錯,微微在宋輕郡的手把手教導下,這兩年網球實力大增,只有顧亦,不會打。
景行自告奮勇,“我,我我。”
微微瞪他一個大白眼,“男女混雙,景少爺,你什麼時候變性了呀?”
景行委屈,“你把我當成個女的不就行了嗎,我······”
他還想說什麼,身後穿來一聲清脆的聲音,“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