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 有幾個官員的位子變動。常家那邊原本只是調職,沒想到出了常君臨跟陸小曼的事兒。常父直接內退,常君臨也被下調了, 這還是他外公多方活動舍掉老臉換來的。
許益柯滿意的放下手中的報紙,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 單憑常君臨有非婚生子這一條, 就別想在仕途上走下去!不過, 他過兩天就要去那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了,不知道陸小曼會不會不畏艱苦、千里隨夫呢?這已經不是他考慮的問題了,他現在要去接安之下班。
只是安之今天的情緒似乎不太高, 追問之下才得知,今天來急救的一個病人沒搶救過來, 在手術檯上與世長辭了。可悲的是, 病人的子女都不在身邊, 是司機和保姆送他來醫院的。
許益柯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說:“這種事, 以後恐怕會多起來,你……”
“我會慢慢習慣的。”安之很快接話,她知道自己的職業除了救死扶傷,還要直面死亡。她不是那麼矯情的人,遇到點兒打擊就自怨自艾走不下去了。正如許益柯所說, 以後要面對的死亡只會越來越多, 她除了習慣, 別無他法。
都說醫生冷血, 正是見多了這類事吧!
殺雞的人每天重複殺雞, 不也會漸漸麻木麼!
許益柯見她情緒不高,說了幾件趣事逗她, 安之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順着他的心意放下今天的不快。
“你知道你們副主任爲什麼那麼受重視嗎?”許益柯忽然問。
他說的副主任是去年年底剛提拔上來的心內副主任徐禮,長得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業務特別出色,關鍵是年輕啊!剛滿三十就是副主任了,科裡好多小護士對他暗送秋波。
徐禮受表揚的頻率快趕上收到小護士禮物的頻率了,就連身爲院長女兒的安之都要靠後。不過安之一點兒也不嫉妒,因爲他確實有真才實學,國內醫科大畢業的還能有這樣的本事,讓人不得不佩服了。
安之說道:“就是年前的那個手術,我們主任都不敢做,他上了。不光上了,還把手術做的十分漂亮,連我媽都誇口,說經驗豐富的醫生都未必有這樣的準頭兒。當時我也旁觀了,那麼細的血管,手都沒抖一下。”
許益柯笑着說:“他手速快唄!”
安之點頭:“手速極快,而且穩,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練到他那樣的境界。”
許益柯嗤笑:“你呀,別想了,知道他爲什麼手速這麼快嗎?那是從高中開始打CS練出來的!不信你去問他,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纔打聽出來的。”
安之笑罵:“胡說八道!”不過確也好奇,第二天真的旁敲側擊的去請教了。
徐禮見是她問了,也沒隱瞞,如許益柯所說,手速快就是玩兒遊戲練出來的。說完還打趣她:“讓你老公先來刺探軍情,你再來確認?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轍,那得從小練,你呀,光憑做手術得做個十年八年的吧!”
安之漲紅了臉,磕磕巴巴的說:“誰、誰是我老公。”
徐禮一副“地球人都知道”的表情,眨眨眼:“你老公真挺厲害的,這纔多久啊,整個醫院的人都熟悉上了。趕明兒你們舉行婚禮,紅包得收到手軟吶!”
安之這才發現不對勁,不對勁的地方就在於:同事們看她的眼神已經不是“宋醫生”,而是“許太太”了。
用心觀察,安之越來越發現許益柯不對勁了。
比如,今早沒有早安吻。
安之坐在餐桌旁等了半天,許益柯卻自顧自坐下吃早飯了,吃了兩口見安之還沒動筷子,才擡頭問:“怎麼了?”安之懊惱的低下頭,悶悶的說:“沒怎麼。”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東西,比愛情還要可怕。
午飯他也沒去醫院吃!
安之食不甘味,擡頭都不想,只因一擡頭前面空蕩蕩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下班了他也沒去接,同事看她的眼神愈發奇怪,主任找她讓她晚上代班,臨走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竟然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眼神裡十分的惋惜。
難道她又被詛咒了?
註定孤老終生,得不到真愛麼?
最可惡的是,連分手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百無聊賴的坐在辦公室裡,盯着桌上的日曆,猛地跳了起來。
二月十四,情人節!
她又緩緩的坐下,情人節嘛!自然是陪情人的,她這個黃臉婆算什麼?
正準備躲進角落咬袖子嚶嚶嚶的哭,電話突然響了。
是許二。
這混蛋終於聯繫她了!
白天打那麼多電話不是在開會就是關機!
“喂!”安之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十八度。
電話那頭的許益柯卻很沉悶:“安之,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終於要攤牌了是不是?終於忍受不了她無趣的性格了是不是?終於……找到那該死的真愛了是不是!
安之深吸一口氣,雙手插在白大褂裡,走出辦公室。醫院的走廊空蕩蕩的,很安靜。不,安靜的近乎死寂,比往常更添了幾分陰森。
許益柯在住院部外面的花壇邊等她,安之看到他的臉色在濃重的夜色裡顯得十分沉鬱。
“有什麼就說吧!我經受得住。”她的手在口袋裡捏成拳,聲音微微顫抖。
許益柯驚訝的看着她,嘆道:“那就好,安之,其實我……”
安之那個瞬間差點兒瓊瑤附體,捂着耳朵像磕了□□一樣的搖頭,嘴裡重複着:“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可是她沒有,她只是用最後的自尊說道:“你愛上別人了,要分手是嗎?好,我成全你。”反正她已經成全兩對真心人了,不在乎再多一對!可是這心裡的酸澀卻是從未有過的。
許益柯更加驚訝,隨即無奈的笑道:“你……誰說你沒有想象力的,只不過這想象力實在偏差太多了。”
安之剛想反駁,忽聽“砰”的一聲,四周都黑了下來,整個住院部一點兒光亮都沒了。
“停電了?”安之轉過身看着黑燈瞎火的住院樓,趕緊掏出手機,對許益柯說,“你在這兒別動,我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
許益柯拿走了她的手機,她一擡頭,就見住院部其中的一間病房亮起了燈。不由得“咦”了一聲,這是出了什麼故障?沒等她反應過來,第二盞、第三盞、第四盞依次亮起,但這燈亮的不尋常,好像在劃筆畫。
等到第一輪結束,安之看出那是個A字。她目瞪口呆的等着繼續亮燈,第二個字是N。合起來就是AN,她的名字?
接着,第二排字母也慢慢出來了,很老土的“IU”。
安之的額上掉下一排汗,原來不是要分手,是表白啊!
至於這麼大陣仗麼!竟然買通了所有住院部的病房!住這兒的可都是非富即貴的呀!
許益柯掏出打火機打着了火,安之奇怪的看着他,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不抽菸的。
可是下一步許益柯並不是抽菸,而是將打着的打火機扔進了花壇裡。“譁”的一聲,花壇起火了。
安之倒退了兩步,剛好靠在許益柯懷裡。許益柯從身後擁住她,讓她看花壇裡的火。火勢並沒有蔓延,而是連成了兩個單詞。
MARRY ME
等她看清楚這兩個字時,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之,嫁給我。”她低頭,看到他遞來的扁方黑絨盒子。打開一看,她驚呆了,竟是一條鑽石項鍊。
現在求婚都不用鑽戒,改有鑽石項鍊了?
她很快發現了項鍊的不同之處,這條項鍊是二十一顆鑽石組成,每一顆鑽石都一樣大小,五十分。
是她的眼淚。
燈光、火焰、鑽石……這一切都很夢幻,只要安之點頭,那麼今晚就是個完美之夜。
可是……
安之還在猶豫着,就聽到身後沉重的嘆息:“宋醫生,求您快答應他吧!您要是不答應,住院部的燈就不能恢復,再不恢復,那幫老爺子就要投訴啦!”後勤的朱師傅哀求,身後還跟了一幫電工。
安之額上的汗全都變成了黑線,只好說:“額、那個,幫我戴上吧!”
許益柯輕笑出聲,一邊給她戴項鍊,一邊衝朱師傅點了點頭,朱師傅連忙感恩戴德的帶領電工退散了。
待安之戴好項鍊,許益柯轉過她的身子,面對面站着。看了她好一會兒,直看得她不好意思,他才俯下/身,捧起她的臉,吻住她的脣:“安之,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