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大殿。
我一身黑衣,如果從地獄走出的陰冷鬼魅。我朝着那高高的蓮座走去,每行一步,足下生花。妖冶的曼陀花漫天遍地般開徹,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那香味蓋過了蠱爰殿原來的檀香清冷,反倒是帶着死亡一般清冷決裂的氣息。
我一臉沉然,再不會笑。天地萬物,生死無常。就算歸來這樣法力深不可及的,也會被法則桎梏。而經歷了這麼多的我,還有什麼可以懼怕的?
當我將一顆心放在慕長安身上,傷害了一個又一個身邊人。我的父母,親姐,師父,這些關愛我的,因爲我一次次受傷決裂,而我還有何顏面去質問老天對我不公?
是我錯,是我自以爲是,是我不懂珍惜。
現在,我的心碎成無數片,也是咎由自取。
我煩悶地扶着額頭,看着自己日漸蒼老衰敗的容顏,無言以對。
“姑娘,請問這是哪裡?”溫潤男聲,如同古琴,從遙遠的光暈中慢慢靠近。我擡了擡眼皮,默默朝着遠處望去。
慕長安一身白衣,頭髮規整地束在一起,他站在我面前,用無比疑惑的眼神打量四周。
我有一絲失神,卻又很快鎮定下來。他被歸來還魂,竟還呆在這裡。這是我不曾想過的,我不知道歸來將他留在此處有何深意,於是閉口不答。
“我忽然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自己來到一個從不認識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姑娘能不能幫我一幫?”慕長安如玉的臉頰上露出淡淡的疑惑色,他望着蓮座上黑衣的我,試探地走上前去。
我站起身,默默走向他。就這麼短短的距離,卻如同一個世紀。
這個男子,折磨了我一生一世。如今他忘記了一切麼?他叫我姑娘,說自己醒來一無所知。老天爺的安排,從來這般詭異。
“姑娘,你怎麼了?”慕長安伸出手,似想接住什麼。這個動作,從我們第一次相見時,就暖化了我的心。如今他下意識地做出來,只讓我覺得物是人非。
“
姑娘爲何不說話?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慕長安神色有異,許是我的目光太過清冷癡絕,讓他生出一股警惕,“姑娘如果不能相告,我就不打擾了。”
他轉過身,如同一幅移動的水墨畫,慢慢朝着遠方走去。
我錯愕地收回手,看着那背影逐漸變成一個黑點,漸漸走出我的目光,走出我的生命。
慕長安,我的長安,卻不再是我的長安。
我跌坐在曼陀花上,看着四周嫣紅的顏色,發出一絲低吟。我的聲帶被毀掉了嗎?不,它們是完好的。只是我說不出話,因爲我不會快樂。
我愛的,愛我的,一個又一個離我而去,這便是我最好的結局,卻也是我最難以接受的結局。
我從來都是孤家寡人,永遠會孤單一生。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淡淡的腳步聲慢慢朝我靠近,一隻手伸向我。那手瘦削光潔,帶着淡淡的微光,默默撫摸着我的臉頰。
“影兒。”這輕喚,如斯輕盈冷冽,卻讓我逐漸平靜下來。彷彿漫天的神佛,此刻都站在我身側,等着給我一個成全和救贖。
可我不願動,我滿身的困惑與不安在此刻席捲了所有神經。
“影兒,我回來了。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男子聲音溫潤,古琴淙淙。這樣安靜的力量,在靜默中逐漸有了成效。
我慢慢擡起頭,卻見光暈下那清朗冷峻的側顏,他冷靜地看着我,平靜以待。因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是那雙眼睛裡的冷靜和安然,讓我所有情緒都平靜了。
“我在,不用再怕了。”他拉起我,將我慢慢攏進懷裡,輕輕撫摸我瘦削的背脊,安慰着,“不用再怕了,我會保護你的。”
我的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過去這麼久了,我以爲自己的心已經是銅牆鐵壁,誰知在這溫軟的話語中,依舊會有感觸。
我沉默地靠在他懷裡,感受那淡淡的心跳聲。那血脈相依的鏈接,如同宿命一般將我們捆綁在一起。
這
個人,是誰?是不是返回來的慕長安?
“姑娘,殿外有士兵把守,我還未開口,就拿着刀劍對着我。所以我沒有辦法,又回到這裡了。”大門刷地被打開,只見慕長安站在門口,錯愕地看着我。
我回過神,從淡漠清冷的懷抱中脫離,擡頭看着來者的臉。
珞伽!
我的大哥,他回來了。
“別怕,我再也不會離開你。”珞伽嘴角微勾,打橫將我抱在懷中,一步步走向那高高的蓮座。
“你可以隨便找個偏殿住下來,但是不要再來這裡打擾她。”他輕描淡寫地下着逐客令,讓慕長安一臉失色。
“你又是誰?”慕長安錯愕開口,“多謝了。多謝你讓我留下。”
一時間,我垂下眼眸,不可置信看着待我如陌生人般的慕長安,以及眼前關懷備至的珞伽,始終沒有再開口。
既然是最好的結局,既然避無可避,只能順其自然。
藏書殿。
珞伽拉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高處。那珍藏着重要經卷的神聖之處,因多日無人來訪,清冷異常。
“祭司是血族的中樞,不但擁有至高的法力,還會感應到血族每個人的生老病死。血族這些年來養尊處優,許久未曾經歷戰亂。且因長年修煉,身體機能優於常人。他們的體能和法力都是極好的,但如果放在真正的戰場,只會凶多吉少。”
珞伽遞給我一本書,書名是還魂。
“血族自詡可以能夠還魂,所以對死亡沒有概念。且血族從骨子裡就不信自己會被人打敗,如何應對呢?就如歸來,明明可以用法力制止鄧凱的逼迫,卻因爲仁慈之心,放棄了對抗。他不想看到族人的血,就不代表他願意看到異族的血。”
“那和這書有何關係?”我翻開書本,看着那奇怪的符號和介紹,心中無比感慨佑兒當初教我識字。
珞伽見狀,也不多言,只伸手撫摸我的頭髮,低嘆,“前世今生,總是有因果的。今日你多看一些,保不準日後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