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忽然一笑,認真道,“道法無邊,術法無形。可始終比不上愛的力量。世人爲了愛,可以放棄一切,犧牲性命。我始終不懂,如今卻算是懂了。”
我狐疑懵懂,卻見他呵呵大笑,彷彿勘破了大道義。
只聞得空氣中傳來一股馨香,淡而無味,卻讓人無比舒心。
歸來臉頰帶着一股光暈,彷彿修成了大道。
我依舊疑惑不解,想到陳婉對佑安的覬覦,對歸來道,“陳婉如今已經不是尋常人,那瀲灩的雙瞳,能讀懂人心。我,不放心。”
我湊到他耳側,說出我的疑惑。
歸來面色如常,淡然道,“就算她有這樣的心思,也不會成功。因爲天地間絕沒有法術,能夠讓魂飛魄散的生靈再度凝魂。”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依然持有懷疑,因我沒有他們千年的記憶。
“你可信我。更應該相信你自己的潛能。聶影,不論是這個時代,還是在千萬年前。你的修爲和造詣,永遠不可預測。否則,你也不會懷上慕長安的孩子。”
“我不明白。”
我只是平凡人罷了,除了血比較特殊而已,還有什麼大能?
“天機不可泄露。聶影,既然這一世,你一直想做平凡人。這些大能,不知道也好。遺忘,並不是每個人能有的福氣。”
歸來眸光深邃,絲毫不避諱我的不滿。
“至於陳婉,你大可放心。她傷不了你,更無法傷害你的孩子。”
我輕舒了一口氣。
“聶影,接下來六日,你安心聽陳婉安排就好。她現在練成了陰陽雙瞳,看人待物,自有她的悟性和道理。你不用過於緊張,靜心生產便是。”
歸來說完便離開了房間,倒顯得我有些小人之心了。
瞬間鬆懈,我忽然疲憊不堪,看着那碩大的白色大牀,我再也止不住睏意,躺了下來。
可始終牢記歸來的叮囑,哪怕睡着,也念着大悲咒,不敢鬆懈。
天清,風輕。
鳳凰山顛萬物生長,窗外清風撫竹,絲竹入耳。
檀香繚繞,焚香氤氳。
“影兒。”這熟稔的聲音,帶着三分柔情。
我睜
開了眼,竟看到一個男子。戎裝鐵甲,面具覆臉。一雙眸清透無雙,帶着無邊的柔情蜜意,似要將我融入靈魂。
慕長安。
怎麼會是慕長安?
“你怎麼在這裡?”我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覺得眼睛酸澀腫脹,竟是滂沱的淚意。
抱歉,我不該掉淚。可我真的忍不住。
我以爲,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再見到他。
哪怕是入夢,也是極大的奢侈。
“你想我了,我自然就來了。”
他走向我,鐵甲發出冰冷的聲音。一雙手默默朝我伸過來,想握我的手。
我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慕長安的眼睛,如一汪清泉,讓我沉淪深陷。
我想,我一直是愛着這眸子的,從見到的第一眼開始。
相愛時,相見恨晚。
相離時,相遇恨早。
面對我名義和實際的丈夫,哪怕他只是一隻鬼,我無法掩飾我的情愫。
尤其,在有了孩子之後。
每次對佑安的關切,都會讓我再一次陷入對慕長安的情結中。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所以一直在悔恨愧疚。
“影兒不要哭,不要哭。”
他走向我,想接住我的眼淚。
是嗎?我又哭了。在經歷了咒法和背叛後,在掩飾和僞裝後,我還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泣。或許,在我內心深處,我一直渴望慕長安能陪在我身邊,讓我度過艱難。
“不要怕,影兒,我一直都在,從來都在。你不是一個人,一直都不是一個人。”
這話太假,我卻寧願是真。
都說孕婦情緒不穩,尤其容易脆弱悲傷。我從前不信,現在卻信了。
“我一直是一個人,所以會害怕。慕長安,你真狠心,讓我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又如何能夠承受這一切?”
慕長安坐在我身側,冰冷的鐵甲散發着涼意,可我能感受他眸子裡的溫暖。
“影兒,我在這裡,一直都在。你的心裡有我,所以,不論遇見什麼,你都會撐過去。你一直那麼堅強,不論前世,不管今生。”
他忽然發出一聲笑,我焦灼的情緒,平復了許多
。
這,該是夢吧。
這麼近,這麼美,這麼讓我沉醉。
“慕長安,你可以不走嗎?”我靠着他的盔甲,伸出手,想摘掉他的面具。
他卻握着我的手,阻止道,“我會嚇着你。”
我心疼,卻堅持,默默摘掉那張面具,發出一聲悲嘆。
他如玉的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刀痕,除了一雙眼,沒有一塊好肉。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閃過一絲愧疚,竟不顧我的挽留,從我身邊溜走。
我錯愕地看着身側的青煙,呆愣了許久。
“夫人,醒醒。”
陳婉將我搖醒,甚至掐着我的人中。
“我這是在哪裡?”
我默默開口,頰上溫涼,一片冰冷。
“鳳凰山上。這是你幾日後生產的地方。”陳婉坐在我身邊,一身紅衣,映着月華,飄然出塵。
她越發美麗清瘦,尤其那眸子清透光亮,比着月華也毫不遜色。
“你剛纔做夢了。我一直守在門外,所以進來把你叫醒。”
她遞給我一張毛巾,溫熱綿軟,竟帶了檀香的芬芳。
“我爲什麼會做夢呢?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我脫口而出,卻見陳婉臉色微冷。
她轉眸看我,淡然道,“我今天確然沒爲你織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算沒有我,一個普通人也是會做夢的。聶影,就算我現在想爲你織夢,少主也定是不同意的。”
她站起身,就要離去。
我知道,這次是多疑了。
“你坐會兒吧。這鳳凰山太高,所以有些冷。”我叫住她,想拉她的手。
曾經,我們如此親密無間。
如今,我們形同陌路。
“我在你房間裡焚了安神香,讓你能好睡些。最近疲於奔命,做夢也是正常。你不必疑神疑鬼,將軍已經走了,我不會再爲你織夢。因爲,那樣也無法挽回什麼。”
陳婉重新坐下了,爲我點燃蠟燭。
房間忽然變得暖昧,燭光微暖,氤氳溫熱。
我深呼吸一口氣,看着陳婉的雙瞳,認真道,“小婉,疼嗎?”
(本章完)